《韩娱光与热》谭雅

79、第七十八章

　　生命是一种迂回，所谓成长，就是小时候想要拼命长大，长大后又想用力渴求存真。

　　吴世界对于伦敦这座城市的印象，并不深刻。

　　一是雨，二是雾。

　　六岁之前的她，从来不曾出过家门。

　　因为她是一夜风流的产物，不能被人知晓。

　　后来到了福利院，依旧如此。

　　那里的人，没有多少的好习惯，喜欢没事带他们出去放风游玩。

　　索雅图庄园更是一座牢笼。

　　除了礼仪规矩就是学习。

　　明明是一个成年人的灵魂，却永远伪装成小孩子，被那样对待。

　　不过是一个牢笼到另一个牢笼的差别。

　　小的时候，她最喜欢的一件事，就是趴在窗户边眺望。

　　眺望雨，眺望雾。

　　听见雨滴有规律的滴答声，内心会无比宁静。

　　然后思考。

　　思考过去，思考未来。

　　为什么会重生？为什么重生后会完全换了身份？即将面临的是什么？

　　这些事件之间的脉络，究竟是什么？

　　甚至她会搞笑地想着，难道因为上辈子太放荡不羁爱自由了，所以这辈子遭了报应？

　　韩佳英，这三个字离她仿佛已经足够遥远。

　　被隔着时光蒙在心底的一层灰所掩盖。

　　“伊莉娅”三个字，便是一块布。

　　它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强势，将灰尘擦干抹去。

　　于是，这辈子亲生母亲的名字，即刻显现出来，连带着所有关于她那快被遗忘的回忆。

　　望着对面坐着的女人，岁月没有将她清秀，娟丽的容颜夺取半分，反而更添一股难以忽视的成熟得当的风韵。

　　嘴角优雅地上扬，“分开的时候，还是个小孩子，一转眼，都这么大了，变成漂亮的大女孩了，漂亮的都让人移不开眼了。伊莉娅，你真的有好好长大。”

　　客套，“谢谢金夫人的夸赞，还是叫我吴世界吧。”

　　吴世界的冷淡疏离，明显让韩佳英黯淡了眼眸。

　　韩佳英颤抖又急切地想要握住她的手，却被她不经意地避开。

　　一下子，便红了眼眶，我见犹怜，“伊莉娅，你，还在生妈妈的气对吗？我知道，当年把你抛弃在福利院，是我的错，我一直都知道。可是，妈妈是爱你的，真的，自从回到韩国，我每天都在忏悔，每天都在想你，我很痛苦！我真的是不得已，真的是有苦衷的。我后来还去那里找过你，可是院长说你已经被一个贵族家庭领养了，你怎么又会回到韩国，还成为了歌手……你相信妈妈，好不好？”

　　望着眼前女人几乎快要的声泪俱下，吴世界面不改色。

　　“嗯，我相信。我一直都相信你是爱我的。”

　　听到这句话，韩佳英急不可待地展开了欣慰的笑容，“我就知道，你是最懂事……”

　　“可是，你更爱你自己。”

　　笑容戛然而止。

　　吴世界的眉宇漠然，“你更爱自己，你的事业，你的名声，你的家族，你的丈夫，女儿，他们任意一个的份量，在你心目中，远比我要重要。如果，这是你所谓的爱，那么，也太廉价了。”

　　“抛弃我后，你真的在内疚吗？有在后悔吗？午夜梦回有瞬间会想到我吗？我还记得，那天，雨大，风冷，我穿着单薄的衣物，空气里是灰尘的味道，一把小小的雨伞，抵挡不了寒风的入侵，你让我数数，说是玩游戏，可是我数完，你就消失了。你甚至连一个韩国名字都没有给予过我，吴世界这个名字，还是我自己取的。”

　　“如果你真的如你口中说的那样爱我，那么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会抛下我的。更何况，你心安理得地嫁人，享受富太太的生活，还生了个女儿。她第一次叫妈妈，第一次走路，第一次去幼儿园的这些瞬间，想到过我吗？你有没有想过，我可能会害怕，会孤独，会挨饿，会受到别的小朋友欺负？你问我怎么会回到韩国成为歌手，很简单，我已经脱离那个家，没有联系了。”

　　吴世界平静无澜的语调却像是一把尖刀，一下一下地将她凌迟，砍的她面无血色，手死死绞着裙子下摆，只能倔强地将背脊挺直。

　　“不过，也没什么了。这个世上，我的母亲有且只有一个，她已经去世了。你对我而言，已经是个陌生人，没什么感情。既然今天是来谈工作的事，那我们还是言归正传吧！毕竟，我的时间很宝贵。”吴世界拿起茶杯，轻抿了一口。

　　“我知道，不管妈妈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了，但是我希望你可以给我机会去证明，妈妈真的很爱你……”

　　“金夫人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韩佳英被吴世界没头没脑的问题而弄得莫名其妙，“今天？不，不是新年第一天吗？怎么突然这么问？”

　　垂眸看向茶杯，“没事，你继续。”

　　“不管怎样说，我也是你的亲生母亲，我们之间血浓于水，你的妹妹也是你的家人啊！她还是你粉丝，你都不知道她有多喜欢你，这次多亏了她，我才能找到你……”

　　原来如此，回忆将她曾经忽视的蛛丝马迹拼贴，恍惚间，她全然明了。

　　那个女孩，为什么长得像自己，又为什么长得像眼前的女人。

　　“或许，你的女儿，叫金慧佳吗？”

　　震惊，“你怎么？你……调查过她？！”

　　眼神警惕，“你想干什么！难道还打算对我们做什么吗？”

　　你，我们。

　　你只是一个人，而我们，是两个人。

　　吴世界忽然就笑了，只是异常嘲讽。

　　“金夫人，你可是真是多虑了，我一个只会唱歌表演的小艺人，还能对你们做什么吗？看来我们今天谈不下去了。这个代言，我拒绝。”

　　慌张，“为什么！”

　　笑得恶劣，“报复你啊！放眼整个大韩民国，既有国民度又符合广告概念的女艺人本来就没几个。但你很清楚，贵公司目前的混乱情况，这个烫手山芋怕是没人愿意接。而这个项目对你来说，很重要吧！”

　　淡淡说完，吴世界直接站了起来，向门口走去，开门。

　　“哦！还有，”她不屑地回望，“金夫人，你的演技并不高明，下次如果还想演个什么母女情深的戏码，先去精进下表情管理吧！眨眼加快及眼球向右上方转，不停摩挲双手，小动作增加。既然不会说谎，何必勉强自己呢？你难受，我膈应。幸好我有足够的教养，不然还真忍不下去。混不了商场，还是好好当你的富太太吧！”

　　“再怎么样！我也是你的亲生母亲！是我给了你生命！你的美貌和资本都是我给的！没有我，你怎么会有现在的事业！你必须答应代言！”韩佳英最后的遮羞布被扯掉，难堪不已，美丽与优雅也不复存在。

　　面目狰狞的就像是个贪得无厌的怪物，令人作呕。

　　吴世界的最后一丝耐心，也快要消磨殆尽。

　　正要脱口而出。

　　“她不答应！”

　　一道犹如风琴般磁性悦耳的男音沁耳，丝丝入扣心弦。

　　怪不得李秀满要给他的艺名取为艺声。

　　艺术声带，无论台上台下，依然动听。

　　突然出现的金钟云牵着她的手腕，将她拽到身后，呈一种保护姿态。

　　“不好意思，这位夫人，没有要故意偷听你们说话的意思，但门是开着的，你的嗓门又这么大，吵到我耳朵了。”

　　吴世界在他身后，差点被他毫不客气的话语给逗笑。

　　不愧是□□云，名不虚传！就是刚！

　　“世界是我们全公司一直被爱护的孩子，如果您的合作态度是这样的，那还是请您另请一位代言人吧！这孩子，我就先带走了。”微微颔首，金钟云就直接将她牵走了。

　　温暖干燥的触感通过紧密相贴的脉搏传输至心脏。

　　吴世界一路上，都在偷笑。

　　终于到达了他开来的车内。

　　结果刚一坐进驾驶座，金钟云就气愤地捶了下方向盘，“阿西！刚刚不该这么冲动的，好久没发脾气了，笑什么笑！还不是为了你！”

　　恶狠狠地瞪了靠在座椅上笑得花枝乱颤的吴世界。

　　“哦~大叔刚刚很帅嘛！你都没看到，刚刚金夫人的脸被你气的青一阵，白一阵的！哈哈！”

　　“对了大叔！你怎么会来这？”

　　“废话，来饭店当然是为了吃饭！谁知道会遇到你……要是知道，绝对不来。”

　　“所以你干嘛躲我？从入伍前就不理我了，我也没干什么得罪你的事吧？为什么？”

　　黑白分明的眼睛透露着纯真诱人，金钟云却狼狈地避开了这份视线，仿佛再晚一些，就会无所遁形。

　　怒火中烧，“为什么！因为你————！”

　　叹了口气。

　　烦躁地往靠背一靠，干脆地说，“因为你笨！”

　　“哦莫！我没听错吧！你刚刚居然是在说大韩民国认证的天才美少女，笨！”吴世界大大眼睛里大大的不可思议，满脸的荒唐。

　　“嗯！笨！”敲了下她的小脑袋。

　　什么都不知道，难道不笨吗？

　　“呀！我这么柔弱的女孩子，怎么能随便打啊！”

　　金钟云淡淡瞥了她一眼，“你哪柔弱？”

　　吴世界双手捂着胸口，调皮地发射wink，“内心！”

　　金钟云：……

　　“哈哈哈哈哈哈！！！”吴世界见他憋火的样子，笑到全身抖动。

　　威胁，“呀！再笑！”

　　吴世界收敛了些，只是还挂着笑意。

　　“不笑，难道还哭啊？”

　　“可以哭的，如果你想的话。”

　　金钟云的眉宇融进了清辉的月色，狭长的眼睛光泽流转。

　　而这片月色在接触到她时，就可以完全化掉，不再冰冷。

　　“想哭就哭，想笑就笑，跟你说过，在我面前，不用伪装。”

　　“我希望在我面前的吴世界，不要有那么多的秘密。但是，我不会问你，为什么明明你的母亲已经去世，刚刚那个女人却自称是你的亲生母亲。我希望，你有天能够主动告诉我，不要防备我。今天的事，会假装没有听到过的。”

　　说完，他将车发动，送她回家。

　　车厢内，沉默无言。

　　一小时后，到了吴世界家楼下。

　　“大叔，没有要隐瞒的意思。只是，那个女人对于我，一点都不重要了，我的母亲已经去世了。无关紧要的人，没有说的必要。而且，我从来都没有防备过你。”

　　吴世界直视前方浓墨般的天空，今天的首尔没有星星。

　　读出了她话中的认真，金钟云舒畅了身心。

　　口吻温柔，“知道了，上去吧！”

　　“反正都来了，不上去坐坐吗？”

　　“吴世界，说你笨，你还真笨！不要以为你成年了就能随便邀请一个男人单独去你家！会发生什么知道吗！”

　　戏谑，“哦？会发生什么？过夜？上床？”

　　气急败坏，“呀！你还是不是女孩子！”

　　“难道不是女孩子就可以说这些啦？这是什么歪理？我都成年了，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放心吧！道理我都懂，你不是我大叔嘛！又不是别人。对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无所谓地挥了挥手。

　　见状，金钟云别过头去，低声暗哑，“就是我，才危险呢……”

　　“什么？”吴世界没听清，凑了过来。

　　“没事，上去吧！”冷漠地将她的脸推开。

　　“莫呀！”推开车门，“那我就回去了，大叔以后别躲我啦！要经常想我哦！拜拜！”

　　目送她活泼上楼的背影，金钟云紧绷的身体，才彻底放松下来，头无力地仰靠。

　　不躲能怎么办？一见面就想抱着。

　　怎么会不想，每天都在想，音容相貌如此霸道地将他占有，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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