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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罂粟 ...

  •   灵公子吓得没了血色,惊恐地往后缩:“你、你是人是鬼?怎么长了个南境少君的模样?”

      忽然变回人形的卿云也有点懵。他跌落在图阵中心,妖艳的罂粟花在他身下绚丽开放,光华四溢,而他一袭白衣,不染尘埃,似跌落于凡间俗世的仙。
      星星光点从图阵中飞出,受了召唤一般落入他掌心那朵罂粟花。

      “嗡——”燕然倏地耳鸣起来,后颈那处流火眼印记也灼烧起来,滚烫,刺痛。
      那里出现了一簇红光,如星星之火。
      而就在这一瞬,燕然的神识被一股奇怪的力量强行拽进一片黑暗中,他失控地往下掉,一直掉,一直掉,直至掉进一个巨大的黑洞中。

      那是一个深不可测的黑洞。
      四周一片漆黑,只有中间一束光。

      “又见面了。”黑暗中传来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
      是羌野鹤!
      燕然朝着声音的来源冲去,却重重地撞在一个坚硬的笼壁上,燕然这才发觉自己被关进了一个透明的坚硬的牢笼里。
      “是你吗?羌野鹤,你在哪!”燕然大声喊着他。

      “别相信你看到的表象,臭小子。”黑暗中传来羌野鹤的声音,“我要你至死都保护他,听到没有!”
      “你别走!你说清楚啊!”燕然一脚一脚踹着牢笼,可那笼壁却如铜墙铁壁一般,岿然不动,他追着笼壁外的声音,可那声音越来越远。
      极静的黑暗中,燕然像被抛弃的游魂,孤立无援。

      而就在这时,黑洞中响起了锁链曳地的声音。
      呲啦啦……呲啦啦……
      是刺耳的金属声响。
      燕然颤颤巍巍回头看去,黑洞正中央那束光里,出现了一个身影。
      那个身影非常高大,瘦削得吓人,如同一身直立的枯骨,身上拖着长长的锁链。
      那个人转身看向燕然,他似乎在笑,龇着雪白的牙齿,在光束中笑。
      他一步一步走向燕然,那束光也跟着他移动着,直至光的边缘照到了燕然脸上,映照出燕然年轻的脸。

      那人阴森森的声音自笼壁外传来:“小鬼,尝尝被替代的感觉,如何?”

      下一秒,黑暗苍穹被撕裂,朦胧的视线里,燕然看见了卿云焦急的脸。
      是卿云在摇着他的手臂:“阿野,快醒醒,你怎么了?”

      而图阵之外,蛇妖灵公子已然疯疯癫癫,他嘴角流着血,蛇尾上的鳞片也掉落了大半,在地面擦出一道又一道血痕。
      想也不用想,这是被谁打的。
      灵公子一遍又一遍说着:“一定是我弄错了!一定是弄错了……这个阵法我练了六百年,怎么会是南境少君……是谁也不可能是南境少君……”
      他拿着那支千山笔,在那一座座屏风上疯狂涂改,可不管他怎么涂,图阵中的罂粟花还是越开越旺,而卿云也还是好好的在这里。
      蛇妖几乎崩溃了:“你们南境的人都是杀人狂魔……凭什么你们可以打着降魔除妖的幌子到处取人性命,毁人城池……魔尊大人千万不要出来,千万不要出来,南境的人在这里,你千万不要出来啊……”

      委实聒噪得很。

      卿云回眸,纤睫一眨,那些从蛇妖身上流出来的血水,忽地腾空而起,凝固成一支支锋利的冰棱箭。
      血红的冰棱箭,转头朝蛇妖射去,铿铿铿,将他钉在了墙上,却又不伤及性命。

      蛇妖咬着唇角的血,与燕然对上视线时,忽的眸中一亮,而后,他哈哈大笑起来:“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燕然却觉胸中戾气横生,掌中已生出一股黑色旋风,翻掌便朝那蛇妖送去。
      这一掌若是击中他,必送他上西天。

      卿云按下他的掌风:“别杀他,留他性命,事情还没弄清楚。”
      “他明白了什么?待我去问问。”

      燕然却拽回了卿云。燕然这才确认,刚刚那一掌并非是他的意愿,拽回卿云也不是他的意愿,他控制不了自己了。
      他很快便又发现,他连自己的声音也控制不了。
      燕然本想回答,“好,听你的。”
      可是他一张嘴,却听见自己一字一顿说道:“妖,不可信。”
      这声音非常生硬,低沉而缓慢,仿若很久没开口说过话的人,就连音色也有了些微的变化。

      “倒也对。”卿云松开他的手,“你的声音怎么了?受伤了吗?”

      蛇妖还在哈哈大笑。
      他双眼血红地盯着燕然,笑中带着泪。

      燕然垂眸看向卿云。
      忽然,图阵中长出许多诡异的根须,丝丝缕缕。
      数不清的根须缠绕住卿云的脚腕以及小腿……并且,这些根须在迅速生长,越缠越多。

      “这是什么?”卿云毫无防备,又被一条根须缠上了肩和脖子,往后一掼……
      卿云往后仰倒,重新倒入图阵中。
      更多的根须迅速将他缠绕,他的手腕、脚腕、腰与肩,被缠了个结结实实。
      成了个被捆束的美人。
      阵中的罂粟花,又长大了一倍,光华耀人。

      燕然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他终于明白,什么叫作“被替代的感觉”。
      他已经完全不能控制自己这具身体,取而代之的,是方才黑洞中那个拖着锁链的枯骨。

      “阿野,别闹了,快帮我松开!”
      卿云扭动着手腕与脚腕,可除了在细白的皮肤上勒出一道道红痕外,并无甚效果,根须越缠越紧。

      “卿、云?”燕然看见自己俯下身,歪着头,细细打量着被困住的卿云。
      似在仔细辨认什么。
      他缓缓蹲下,双膝跪于卿云身侧,拿起卿云的右手,凝视着他手心的罂粟花。
      手心的花开得很好,与阵中的罂粟花一样。
      他露出僵硬的笑容。
      他闭上眼睛,伏于卿云身上,开始闻卿云。
      敏感的鼻尖蹭着卿云身上的衣料,他一寸一寸细细嗅着,从脚尖开始,沿着他修长的腿,一点一点往上嗅,像一头识别猎物的狼……

      燕然脑中忽的闪过一个诡异的画面。
      那是一个极黑极静的石塔。
      泥土里散发着恶臭与腐朽的气息,卿云也像这样躺在地上,他是那样洁净而美好,与周边的一切都格格不入,他晕迷着,被无数根须缠绕着。
      燕然看见一具被锁链锁着的枯骨。
      石塔,锁魔链,枯骨。
      是卿云提到过的魔尊。
      武九君。
      只剩一身枯骨的武九君低低伏在卿云身侧,将卿云全身上下嗅了个遍。他端起卿云的手,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在他右手掌心封下一个咒语,那是罂粟契约的种子。
      这是他离开镇魔塔的最后希望。
      根须从枯骨身上长出,继而缠绕在卿云身上,借此吸取着力量,那至真至纯的力量,让腐朽的枯骨焕发新生。而卿云身上那沁入心脾的芳香,则让他兴奋不已。
      饶是过去了快三百年,他还是忘不了。

      而今,借助这个图阵,武九君终于唤醒了当年种下的罂粟花种。
      也终于催醒了当年附着于羌野鹤身上的灵识,占据了他这具躯体。
      武九君宛若新生,他兴奋不已。

      我该怎么谢谢你呢,南境少君。
      你的父君当年将我打入雪蜮城的时候,一定没想过,有一天,我会利用他的儿子,重返于世。
      我真是没想到,你竟然长了这么个好模样。
      还对这具躯体的这小子情有独钟。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都说双修最益修补残灵,你应该不会拒绝与这具躯体翻云覆雨吧。

      燕然听着武九君这些可怖的念头,再看向他怀中对此一无所知的卿云,燕然狠狠踢着笼壁,大吼道:“你别动他!你敢动他!我杀了你!”
      可是,没有人会听到他的呼喊。

      卿云不知这具躯壳已换了主。
      南境少君从未被如此对待过,这若放在平时,一定是一掌过去将人掀翻。可偏偏这个人的亲近……并不让他反感。
      且此时,他全身绵软无力,甚至连抬一抬手指的力气也没了。
      这是怎么回事?

      那些根须吸光了他的力量。

      没来由的疲惫与困倦袭来,卿云沉沉唤了一声“阿野”。
      “这里脏,我带你去干净的地方。”根须悉数退去,武九君抱起卿云,他甩出一道结界,将这青黛阁三层全部罩在里面。
      他抱着卿云回到二楼雅阁雪岭夕照。
      在二楼的走廊,遇到了老板娘焦娘和几名客人,他袖袍一扫,那些人便被封了神识,瘫软在地上,睡了过去。

      房门在身后重重关上。
      他抱着卿云压在床榻上,他开始疯狂地吻他。

      “阿野……”卿云几乎毫无反抗之力。

      夕阳斜斜洒落进来,给房间晕染了一层暧昧的光。
      卿云很快被弄得衣衫不整,他低低喘着气,在接吻的空隙中说道:“阿野……这次北境之行……我不仅仅是为了火傀,更有自己的私心……”
      “回去之后若被罚……”卿云仰着脖颈,任那人在那细嫩的皮肤上留下吻痕,“将罪责都丢给我便好……”

      “什么私心?”

      “我想试试。”

      身上的人一顿:“试什么?”

      “你曾说过,你我之间并非同窗之情,我想试试,你说的是否是对的。”

      “那……现在有结论了吗?”

      卿云眸中蒙着雾气,那里是看不透的光:“就算你这样抱我亲我,在我心里也只是比其他人亲密一点的人。”
      卿云抓着身上人的衣领,直视着他。
      “我一直分辨不清这是什么,你第一次偷吻我的时候,我好奇而忐忑,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快乐,就像离开南境去往飞天镜研修一样,就像这次偷偷的北境之行一样,这对我来说都是脱离从小压抑严肃的环境后,一次小小的叛逆。”
      “这些叛逆让我兴奋,但它不是所谓的喜欢或者爱。”
      “我不会一直如此……阿野,你听明白了吗?我终将回到我原本的生活中,这些叛逆,只会是我人生中一段小小的记忆,它甚至会被尘封,永远不再被记起,包括现在,包括你。”

      卿云生了双凤眼,天生冷漠疏离,而扬起眼尾看人时,却又带了点勾魂的意味。
      “到此为止吧。”
      “此次北境之行回去后,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从此我们分道扬镳,不必再有任何交集。”

      燕然如五雷轰顶。
      那个时候的卿云,竟是这样想的吗?

      “这就有意思了。”占据了这具身体主导地位的魔尊沉着嗓子说道,“若是我将你关起来,让你永远离不开这北境呢?”

  • 作者有话要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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