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卷千波》阶前梧叶

49、第 49 章

　　石更草落脚的客栈很快就被黑衣甲士们寻到，此时已是里三层外三层被包围的严严实实，大街上的路人瞧着热闹大都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你确定他们在里面？”队长往二楼上走去，边走边问道。
　　“确定，确定。今天他们都没出房门，饭都是小的端进去的。”跟在他身后的店小二战战兢兢回答道。
　　队长很满意这个回答，走到门口时，他打了个手势，一群人立马冲进房内。岂料房内空无一人，倒是临街的窗户大开，看来人早跑了。
　　“该死！”队长低骂一句。
　　“报告，隔壁房也没有人。”一个甲士跑过来大声报告说。
　　摸着还温热的茶水，队长喝令道：“他们刚走不远，快追！”
　　“是。”

　　望着四处搜索的黑衣甲士，藏在暗处的石更草饮了一口葫芦中的酒，向身旁的人说：“你的宝贝弟弟可真能干，带着叶黎那家伙，才半天功夫不见就上演这么出大戏，闹得满城风雨，厉害！”
　　辛鸿当做没有听见她的嘲讽，而是直接问身后灰衣人——刚才就是此人抢在黑衣甲士前面来通风报信：“他们现在什么地方？”
　　“他们被关在哈利达蓬神宫的地牢内。”灰衣人利落地回答道。
　　弦珠明亮的双眼顿时流露出几分担忧：“啊，那他们岂不是要挨打了？”
　　“皮肉之苦是少不了的，但暂时没有性命之忧。这不是说话的地方，请随我来。”灰衣人带着他们东拐西拐，进入一个隐秘的地下通道。
　　通道十分宽敞阴凉，有阵阵冷风吹过，要是胆小之人误入这昏暗阴森的地方，只怕会被吓个半死。几个人走在其间，脚步声被放大数倍，不断回响。
　　“虽然我是外乡人，但也耳闻过神宫与黑衣甲士之间不对付，可以说是水火不容。”辛鸿边走边说道，“你们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除了城主府，黑衣甲士看所有部门都不顺眼。他们就是城主养的一群疯狗！”
　　“但我还听说黑衣甲士在神宫曾经闹出过人命，好像是抓一个贪污犯……”辛鸿继续问道。
　　“胡说八道！里默根本就没收过那些东西，是他们构陷污蔑他的，只因为他在城主莅临神宫时，直言了黑衣甲士的种种暴行。那些家伙……那些家伙逼死他还不够，还要在他的尸体上泼脏水，进一步降低神宫的威信……”情绪激动的灰衣人忽然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瞬间冷静下来，所有的愤怒如潮水般散去，闭紧嘴巴沉默着快步往前走。
　　“神佐官既然派你来找我，那显然他是相信东西不是那两个家伙拿的，干嘛不直接放人啊？”石更草跟在他身后忽然开口问道。
　　灰衣人本不打算回答的，但女子提到了自己最敬重的人，便回了一句：“神佐官的心思岂是我能猜测的。”。
　　“切。肯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需要我们去帮忙摆平，不然干嘛如此神神秘秘、鬼鬼祟祟的。”石更草低声嘀咕道。
　　灰衣人猛地回头疾声厉色地说：“放肆，你竟敢非议神佐官！你死后一定会下地狱，舌头进油锅煎的！”
　　“切。”这种毫无威慑力的话对于石更草来说，纯粹就是浪费口水，她丝毫不以为意，要不是看到前方微光处站着的那道人影，她还想真想再逗逗这灰衣人。
　　灰衣人显然也发现了前方的人，便站立不前，恭敬地行了个礼，然后转身往回走，身影渐渐消失在黑暗中。
　　“你就是神佐官？”弦珠出声问道，她觉着这人好像大长老，不是指长相，虽然他们都是白头发白胡子，但比起相貌，两个人那种久居高位的威严气势更为相似。
　　前面的人点了点头表示默认。三人打量着他的同时，他也正打量着三人。头戴毡帽带有雄鹰的女子应该就是布条上那个名字的所有者了——传闻中的将山才群岛搅得翻天覆地的人。另一个年轻人身材健壮，所有的锋芒都掩藏在沉默之下。最后是刚才出声的少女，她一双圆溜溜明亮的双眼正好奇地盯着自己看，那双眼绽放的光芒如夜空中的群星闪烁。还有她身上传来的气息，那来自海洋深处令人怀念，久暌了的气息。
　　这三人比自己想象的更为有用。他心内主意已定，伸手按了按墙上的一个地方，光滑的墙壁立刻出现了一扇石门。神佐官率先进入石门内，石更草他们见没有机关陷阱确认安全后方才跟着踏入。当位于最后的辛鸿进入后，石门便自动关了起来。
　　石门内乃是一个书房，房内灯火通明。三人这才看清楚神佐官的面色，如乌云一般黑沉，感觉下一秒就要下倾盆大雨。三人本就紧绷着的精神这下更加不敢松懈了。
　　神佐官很快发现了气氛的微妙变化，他马上明白了问题出在自己身上，叹了口气说：“你们别紧张，我憋着的这股子气不是因为你们。”
　　虽然早就知道了去城主府就是受气挨骂，原本都做了心理建设，打算忍气吞声，谁知那些人得寸进尺，明里暗里，言里意外都是要撤销神宫的经费。特别是炼金术工会的克洛德，更是扬言让神宫退出历史舞台。所以他实在忍不住与那些家伙大吵了一顿。
　　见三人还是那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他内心又不免焦躁起来，他端起书桌上的浓茶一口饮下，心里的烦闷暂且压下，“我就明人不说暗话了。石更草，你们两个同伴在我手中，要想救出他们也不难，只需要你们帮我办一件事。”
　　“搞笑！”石更草嗤笑一声，转头对身旁的人说：“喂，居然有人拿你的宝贝弟弟来要挟我。”
　　辛鸿正色直言道：“这就是你没有抓住重点了，人家明明是拿你的船员，来威胁你这个一船之长。”
　　石更草闻言，锐利的目光如利剑般盯着他，辛鸿神色如常地耸了耸肩，表示事实本就如此。
　　两人视线交锋半晌，石更草收回目光摸着下巴说：“看来我得考虑以后船上是否需要进行人员精简，光是收拾这些个烂摊子就够心累的了。我可不想未老先衰，英年早逝。”
　　辛鸿则是眉头一松，她这算是答应救人了。少了她，那两个家伙后半辈子只怕连牢房的大门都踏不出来了。
　　“言归正传。你们到底丢了什么东西？如此兴师动众。”石更草问道。
　　“种子！我们丢了种子！”神佐官焦躁地说。
　　“额……你说的种子是那种引申义上的，还是真实存在的？”她追问道。
　　“真实存在的。”他冷冷回答道。
　　这下连辛鸿都有些好奇了：“你们这么紧张，莫非那种子能长出金子来？”
　　神佐官的语气变得急促而激烈：“无知！金子算什么！你以为那只是一粒普普通通的种子吗？那是‘木禾’的种子！它能养活无数人！金子的价值与它相比，低渺的就如同砂砾！”
　　猛然听到一个新名词，没有叶黎在身旁翻译解释，石更草一时之间还有些不适应。好在弦珠以前在鲛人族记载中看到过，她忙说与另外两人听：“传中说高五丈，大五围，如同树木一般的水稻。”
　　辛鸿听了喃喃道：“要真有这东西存在，农户就不用弯腰插秧，辛苦耕作。只要种下一棵，就可以养活全家，再也不用担心吃不饱了。”
　　石更草虽然不事生产，但在脑海内想象了一下，也明白‘木禾’的重要性。无论哪个朝代，粮食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可谓重中之重，毕竟民以食为天，要是一个国家的百姓肚子都填不饱，那么上层统治者迟早被愤怒的民众推翻下台。
　　若是真的培育出‘木禾’，这可是一件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事，上至君主、下至庶民，都会欢欣鼓舞。
　　“哈利达蓬神宫除了主持日常祭祀活动之外，我们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培育各种优质农产品种子。而‘木禾’无疑是我们神宫有史以来最伟大、最令人炫目的杰作！”神佐官如饮了烈酒一般脸色泛红，深弯的弓眉下两眼炯炯有神，双手随着高涨的情绪摆动着。
　　“真的能长到五丈高吗？”石更草有些怀疑地问。
　　神佐官此时冷静了下来：“目前还达不到。但至少水稻可以亩产翻倍，要想培育出真正的‘木禾’，我等还需加倍努力奋斗。”
　　“那祝你们早日成功喽。”石更草随口祝福道。
　　辛鸿倒是更关心种子的下落：“那种子被谁偷了，你们应该有点线索吧。总不能让我们像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找吧。”
　　神佐官迟疑了下，瞥了眼弦珠后才开口说：“临河大道苏门使馆内。”
　　石更草与辛鸿露出了然的表情，这是怕引起外交争端，所以才找不相关的人将种子取回。辛鸿则想得更多，五年前高里与苏门那场大战，高里失利，死伤数万人，元气大伤，至今才稍稍有点起色。如此至宝被偷，也是敢怒不敢言，连掀桌子的底气都没有。
　　弱国无外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