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卷千波》阶前梧叶

55、第 55 章

　　昆哥捂着右脸眉头紧皱，血不断从指缝中流出，染红了半张脸。他的双耳只如今剩下一只，另一只躺在他脚边。他眯着眼凶光毕露地看着站在他面前，用枪指着他的年轻人，缓缓地吐出了两个字，“小孙！”
　　适才他带着金子与小不点杀了吴鹏与岳峡后，刚走出房门，就遭到小孙的偷袭，要是自己再反应慢一点，只怕掉得就不是耳朵而是自己的命了。
　　昆哥正在暗自心惊时，身后不远处的房门突然打开，从内冲出两人，原来是是听到枪响从梦中惊醒的成辉与曹流，他们手中都提着刀，小孙见到此二人，立马大喊道：“刘连昆想劫船，快杀了他！”
　　与他的提醒声混在一起的是由楼下传来嘈杂纷乱的脚步声，那是被枪声惊醒的水手们发出来的，第一个率先上来的水手看到地板上的鲜血，立即惊慌失措、连滚带爬地往下跑，边跑边大喊着：“杀人啦！杀人啦！”
　　“哎，大哥，那不就是我们正在找的人吗？”辛泽用胳膊肘碰了碰辛鸿道。
　　辛鸿仔细看了几眼后说：“确实是他。”
　　他话音刚落，眼前一道身影闪过，只见叶黎就立马冲到小孙面前，边上蹿下跳用力挥手边大喊道：“嗨！兄弟，看得到我们吗？别装了，我们都看出来了，你肯定看得见我们。也许你呃……最终结局不好……你拉我们来肯定是想让我们帮你报仇雪恨对吗？凶手就是这五个人对吧，你放心，这事就包在我们身上了，我出去后立马画好画像，要是找到这几个混蛋，绝对会为你报仇的。所以，现在能让我们从这个鬼地方出去了吗？”
　　辛泽：“……我想说不认识他还来得及吗。”
　　“晚了。”辛鸿在旁幽幽地回了句。
　　叶黎见小孙眼皮都没抬一下，只顾着低头摆弄枪，便上前打算拍一拍小孙的肩膀，却直接穿身而过，他愕然地回头对石更草说：“老大，怎么回事？你不是说就是这个人吗？”
　　石更草两手一摊，“你问我，我问谁！”
　　叶黎内心哀嚎：老大，不带这么坑人的啊！
　　一直追的线索断了，几个人只得琢磨着新的突破点，此时舱内情况突然发生变化。
　　昆哥推开了想要帮他包扎伤口的小不点，提着刀一个箭步冲上去向小孙砍去，他身后的成辉与曹流想上前阻挡，却被赶过来的大彪与阿隼拦住，几个人厮杀作一团。
　　小孙见来不及清膛换弹，便扔了枪拔出刀与昆哥正面拼杀。对手力气很大，又是习武之人，几番下来，身上平添了不少伤口，手也被震得发麻，差点握不住刀。
　　“金子，小不点，你们去楼梯口守着，看谁敢来上来帮忙当出头鸟！”昆哥看着楼梯处聚集的越来越多的围观者厉声喝道。
　　两个人应声提刀往楼梯口一站，手上刚沾了血身上不免带了杀气与血腥味，连胆子最小的小不点，经过最初的恐慌后，此时都有些异常兴奋。
　　“让让！反了天了，小不点就你这猴样，还敢杀人了，看老子不教训教训你！”一个胖子提了两把菜刀骂骂咧咧地冲上来，来着正是这艘船上的大厨。当时他睡得正香，听到外面的嚷嚷声，立马从枕头下拿了两把刀就跑上来了。见到是他一向瞧不起的小不点在楼梯口站着，他想也没想就举着刀挥去。
　　还没等他走了两三步，就见一道刀光划过半空，紧接着鲜血喷薄而出，胖子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菜刀双双掉在地上，一只手捂着脖子，一只手指着他之前从没有放在眼里的那个人，喉咙艰难地发出模糊的声音：“你……”
　　小不点冷哼一声，“不知死活！”他将刀猛地抽回，胖子噗通一声倒在地上，他往胖子的衣服上胡乱擦了几下，将刀上的血迹擦干净。
　　“行了行了！不想死的就回房去！这不是你们看热闹的地！”金子也将刀往地上一插，恶狠狠道。
　　狭小的楼梯上挤着的十来人居然硬生生不敢往前走，但他们显然也不想错过眼前的好戏，双脚定住了似的站那不动，后面的人不明情况，不停地叫着“前面的别挡着啊，这一点都看不到了！哎，前面的，到底怎么样了！”
　　站前排的几个人左瞧右看，都希望对方能出声，带领人群一拥而上。但事情往往就是这样，一遇到事，人都有一种寄希望于别人站出来，自己跟着走的心理，最终的结果就是无一人敢挺身而出，少数几个凶狠之人就可以震慑住一群各自心里打着小算盘的人。

　　楼梯口由金子与小不点挡着，一时之间无人敢上前。而过道深处搏斗的四个人也分出了胜负，大彪和阿隼身上虽然也挂了彩，但还是解决了那两个碍眼的家伙。
　　整条船上，还在反抗昆哥那群人的，只剩下了小孙。他的身上满是刀伤，身形摇晃，要靠着刀撑地才能勉强站立。
　　昆哥并不急着下狠手，他更享受看到小孙垂死挣扎的样子，看着小孙因痛苦而扭曲的面庞，他心里莫名产生一股快意。每次小孙从地上艰难站起来，他便立即打压下去。
　　还是大彪觉着时间拖得太久了，忍不住上前说：“昆哥，这小子快不行了，咱们也不要浪费时间，给他个痛快吧。”他用眼神示意了楼梯口那边，“咱们可得快刀扎乱麻，不然鬼知道那群人中间会出什么幺蛾子。”
　　“哪能这么便宜他！”昆哥脸色阴郁地说，“敢弄掉我一只耳朵，我不好好回馈他怎么说得过去呢。”
　　“那你的意思是……”
　　昆哥略微思索了会，心中有了决断，说：“拖着他，跟我来。”
　　金子和小不点看到他过来，立马让出了道，昆哥站在楼梯口上，看着下面的二十来人，高声道：“诸位兄弟，听我说！我刘连昆是个什么样的人，大伙也清楚，虽然性情不好，但人也还算是讲义气，说话也算数。大家都是穷苦人家出身，我嘞，也不是个赶尽杀绝的人，今天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自出海以来，这几个月咱们每天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安稳，累死累活的，挣得那点钱还不够养家糊口。俗话说逼急了兔子还咬人呢，因此今天我就横了心劫了这艘船。对兄弟，我一向是有酒一起喝，有肉一起吃的。今天，我给大家指条发财路。”
　　底下众人只是沉默地望着他，谁都没敢出声。
　　昆哥拿着刀在地上划来划去，血水顺着刀刃覆盖在一道道互相交错的划痕上，“现在，我给大伙两个选择，一个是大家加入我们，每人朝小孙心头上捅一刀，然后将这船上的东西平分了，每个人少说也可分得几百两，下半辈子安安分分也够衣食无忧。”
　　有些人一听到有几百两银子拿，心里顿时起了波澜。要知道在船上当水手，大部分人平常连五十两的足银都没摸过呢。
　　“第二个选择就是陪他一起死。你们选吧！”
　　底下的众人顿时哗然，议论纷纷了半天，还是没有人愿意出头做出选择。昆哥等得不耐烦，大吼一声，人群立即噤若寒蝉，他随手指了一个人，“何达，就从你开始！”
　　被点到名的何达顿时腿软跪地上，吓得鼻涕眼泪都出来了，“昆哥，饶命，我……我哪敢啊，你也知道，我胆子……胆子小，就米粒那么大，杀鱼都够呛，哪敢杀……杀人啊。”
　　“少啰嗦！快滚过来！”昆哥虎目圆睁，凶神恶煞地骂道，“别耽误老子功夫，数到三，还不上来，老子就先剁了你！”
　　“昆哥，我腿……动不了啊。”何达哭丧着脸说。
　　“一、二……”昆哥冷漠地念着数，他每念出一个字，何达就觉着自己的心脏就遭受一记铁锤重击，脑袋嗡嗡作响，双腿已经不听使唤地往前慢慢挪动。
　　“三！”
　　何达连滚带爬地来到昆哥身旁，看到那如山高的大彪拖着小孙朝着自己慢慢走来，地板上留下一道血线，大彪往他手中塞了一柄短刀，他的手不断地颤抖着，视线内无论近处还是远方，俱是漆黑一片，巨大的阴影与恐惧吞噬了他。
　　“动手！”昆哥催促道。
　　“昆……昆哥，让其他人来吧，我……我先缓缓……缓缓……”
　　“老子特意选得你！知道为啥吗？就因为你胆子最小，你这个孬种都动手了，其他人难道还会犹豫吗？”
　　昆哥给了大彪一个眼神，他领会地按着何达的脑袋，让他直视地上还在艰难喘气的人，压低声音说：“看到小孙了吗，他还在挣扎，还没断气，你要想加入我们，手上就得沾沾血，去，给他一刀！”
　　何达拼命转头表示抵触，他根本就不敢与小孙的目光相接触。
　　金子不耐烦地走过来，将刀架在他脖子上，“怎么？你不敢？那就别怪我们心狠……”
　　“我敢！我敢！”感受到脖子上的凉意，何达立刻慌乱地大喊，他用手推开金子的刀，打着颤站到小孙身旁，当后背再次被利刃顶着时，他眼一闭横下心，用力挥下短刀，顿时身上变得湿漉漉的，鲜血透过衣服粘在皮肤上，鼻子也闻到一股浓厚的血腥味。
　　有了他开这个头，后面自然就有人跟上。很快小孙身上就被捅了大大小小二十多个窟窿，血肉模糊，几乎看不出人样了。
　　看着船上最后一个人手上也沾了血后，昆哥将刀收回鞘中，高喊道：“兄弟们，我刘连昆说话一向算数，靠岸后咱们就平分了这条船，银子一分也不少你们的，然后各走各的路。今晚咱们先添个彩头，分了库房里的酒，来一个不醉不归！”
　　他吩咐阿隼带着几个人将库房里的酒全搬到甲板上去，然后才让小不点替他包扎伤口。过了会，大彪上前来问尸体怎么处理。
　　“直接扔海里。”他头也不抬地说。
　　大彪应了声好，边转身欲走，昆哥却唤住了他，示意他低头附耳过来，大彪侧着耳朵认真听，越听越心惊。
　　“等那些人都喝醉了后，便杀了他们！人越少，咱们几个人能分的银子就越多，这个道理，你明白的吧！”

　　大彪心不在焉地将一具具尸体抛向海面，每一具尸体落水后都会溅起白色的巨大水花。他的脑海内不断浮现出昆哥说的那些话，以及他说话时的冷漠表情与平淡语气。昆哥如此心狠手辣，杀了那些人，自己是否会成为下一个目标？跟着他，真的是一个正确的决定吗？
　　心头疑虑的种子一旦埋下，便会不受控制地生根发芽蔓延开来。沉浸在猜疑中的他，丝毫没有注意到小孙尸体胸口处发出的红色光芒。
　　等他注意到时，已经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