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卷千波》阶前梧叶

94、第 94 章

　　看着石更草三人俱是一脸惊讶的样子，戴固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他用手抻了抻胡须，洋洋自得地说：“哈哈，是不是倍感意外？”
　　“你这跨度也太大吧！怎么会想到研究那玩意的？”石更草回过神来，不解地问道。
　　“嗨，自从离开工厂后，我又不想打铁铸剑，整日闲得无所事事，便琢磨着搞点新花样。有一天我沿着波鲁休河，看到河岸边围了很多人，我挤进去一看，原来是有人在河上试航蒸汽船。”
　　“试航成功了吗？”好奇心爆棚的叶黎睁大双眼急切地问道。
　　“成功了。那是一艘木壳蒸汽船，船上安有一台单缸蒸汽发动机，靠发动机驱动船尾的明轮。其航行时，轰隆隆震天响，船尾翻起好大的水花。”
　　“那个……明轮是什么？”叶黎虚心求教道。
　　“哦，就是外形跟车轮差不多，但比车轮要大些。安装在船两侧的叫边轮，在船尾的叫尾轮。”戴固很有耐心地解释道，“自从蒸汽发动机出现后，福斯城的机械制造业蓬勃发展，之前也有人试着在船上安装这玩意，可惜都不怎么成功，总是出现或这或那的问题，不是难以转向，就是航行不久锅炉炸了。”
　　“我有个问题。”石更草忽然插话道，她扬起柳眉，望着戴固说，“既然别人早就做出来了，那你还研究个什么鬼！”
　　“这你就不知道了，虽然那艘蒸汽船试航成功了，但在港口所有码头的夫头与索帮的强烈反对下，那艘船被销毁了，建造者也被逼得离开了福斯城。”
　　“我去，他们是吃错药了吗！我一个外行都知道蒸汽船大大有利于航运，他们为什么要反对啊！”叶黎觉得匪夷所思，说实话，他简直不能理解那群人的脑回路。
　　“呵！他们可不傻，个个都精明着呢。”戴固嘿嘿一笑，拍了拍手，故作神秘地说，“当当~，无奖竞答时间到了，你们来猜下，他们为什么要反对？”
　　叶黎仔细想了想，没什么头绪，便连连摇头说猜不出来。
　　倒是他旁边的辛鸿突然开口说：“只有中小型的船只可以靠码头停泊，而那些大的商船货船因为潮汐涨落的关系，怕靠岸搁浅，一般都是在水深处锚泊。这样一来，商人们就需要雇佣舢板来返运货。”
　　叶黎还是一头雾水：“可是这跟蒸汽船有什么关系？”
　　“你想一想，要是蒸汽船的数量更多，动力更大些，那些大型商船就可以在它们的拖动下，进出港口，也不用再担心搁浅之事。到那时，货船可以在码头上直接装货卸货。这对商船来说是好事一件，但与之相反的是索帮与夫头就会减少一大笔收入，为了维护自身利益，他们自然要反对咯。”
　　辛鸿有条不紊地讲清楚了其中的利害关系，这下叶黎总算弄懂了。
　　“好小子，有点见识，就凭我那几句话，居然能将其中的弯弯道道说得一清二楚！”
　　戴固大加赞赏道，眼前这小伙子长得健壮，不仅懂火器，还懂航运，脑瓜子也还算灵泛，看起来也是个吃得苦的人，恰好他前段时间招的人差不多都跑光了，正缺人手呢，要不跟石更草说下，借她这个手下过来用用？借的话，说不定连工钱都不用付呢！
　　不知道自己正在被小老头视为免费劳动力的辛鸿笑着回应道：“主要是我之前就是呆在商船上的，都好几年了，也与码头上的人打过不少交道，从他们的立场出发，自然就能想到个中缘由。”
　　石更草看着戴固那双小眼睛对着辛鸿骨碌碌地直转，便猜到他心里不知道在打些什么坏主意，于是她出声将聊天内容拉回之前的话题：“既然建造蒸汽船的阻力那么大，你干嘛还要做这事？”
　　“我这个人你还不清楚吗？我就喜欢跟人对着干，别人越是反对的，我就越是要做，而且要做的更大更好。”戴固脸上露出小孩子跟人较劲的表情，“因此我正在建造一艘蒸汽铁甲船。”
　　“你是说像龟船那样的吗？”叶黎饶有兴趣地问道。
　　“当然不是，龟船只有船顶甲板部分覆有缀满锋利尖锥的甲片，而我正在建的却是整个船身都是铁制的。”
　　“那应该花费不菲吧。”石更草说。
　　“是啊，我的钱都投了进去，早就身无分文了，连这桌子上的酒菜钱都是找人借的。怎么样，要不要助我一臂之力，投资下我？”戴固见缝插针地寻求投资道。
　　见石更草无动于衷，连眼皮都未动一下的样子，他像个拉皮条的掮客般继续卖力推销道：“不是我吹牛皮，蒸汽船确实是个好项目，前景光明，可作商用也可作为战舰。你看，现在的远洋商船都是靠风吃饭，某个季节只能朝某个方向航行，来回花费的时间久。但蒸汽船就不一样了，它自身带有动力，随便什么季节都可以出海，而且速度也比帆船要快，可以节约大量时间……”
　　“其实你不应该找我。”石更草冷声打断他的话道，“你应该去找那些能从你的研究中获得好处的人，比如说远洋船队或者海军，他们应该会对蒸汽船很感兴趣，特别是后者。你若是能说动他们，不但能获得雄厚的资金支持，还能有个有力的后台撑腰。”
　　笑话，就凭着这老头不依不饶的劲，要是这时松口被他赖上了，她的荷包迟早会被他榨得一干二净，为了避免自己沦落到天天喝西北风的地步，她也只好“祸水东引”了。
　　戴固一听，乐得猛拍大腿：“有道理啊，我怎么没想到，都怪黄维那家伙，自从知道我在搞这玩意，天天上门假惺惺地嘘寒问暖，特么的，弄得我烦不胜烦，都没有心思想其它事了。”
　　他越想越觉得石更草的建议很可行，好歹自己在福斯城混了这么多年，还是有点人脉的，只是之前想着求人有点丢份。但在目前的状况下，蒸汽铁甲船的建造确实需要一个能与索帮、夫头相抗衡的势力，罢了罢了，为了伟大梦想，舍了这张老脸皮又有什么关系！

　　到了子时一刻，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吃饱喝足的石更草三人才起身告辞。
　　醉得眼神涣散、站都站不稳的戴固一听他们要走，立马嚷嚷着要送他们。
　　石更草一把将他按到凳子上，说：“算了吧，就你这样子，只怕走到一半就睡过去了，到时候我们还得将你送回来，麻烦！”
　　戴固想想也是，他打了个酒嗝，说：“那行，我就不送了。你们应该知道怎么出去吧？”
　　“……”
　　场面一时之间有些静默。
　　戴固看着他们三人那尴尬的样子，叹了口气，而后起身摇摇晃晃地敲开了邻居家的门，委托邻居小伙将他们送到巷口。

　　三人沿着波鲁休河往回走，萤火虫在河滩上的草丛中飞舞。因天气炎热，即便是到了午夜，路上依然有不少人在散步溜达。
　　路两旁安装了煤气街灯，整个路面都被照得亮堂极了。
　　走在前面的叶黎抬头望着街灯，忽然感慨道：“到了戎州亲眼所见，方知此地的科技发展水平果然领先于其它各州，唉，也不知道夏国能不能追赶上来啊。”
　　察觉到身后无人回应，他不禁纳闷地回头一看，却见辛鸿突然停下脚步，面色严肃地说：“有人在监视老戴。我猜应该是黄维的人。”
　　“除了他还能有谁！”石更草嗤笑道，“他那种人，看中了某样东西，只会想尽办法弄到手，怎么可能会轻易放弃。”
　　叶黎在旁一边摇着扇子一边打着哈欠道：“老大，听你这么一说，我怎么感觉老戴现在的处境很危险啊，姓黄的会不会下毒手绑架老戴，然后逼着老戴为他做事吧？”
　　虽然与戴固相处才半天，但他还挺喜欢这个犟脾气老头的。
　　“以我跟他为数不多打交道的经验来看，他暂时不会动老戴。”石更草斩钉截铁道，“他为人圆滑世故，做事喜欢留有余地，撕破面子绑人这种没品的事，自诩为体面人的他，是瞧不上的。”
　　辛鸿听了不免语带讥讽道：“呵！贩卖奴隶，占人田财，逼良为娼，哪一条他没做过，现在还得加上一条走私军火，好一个‘体面人’啊！难道他以为赚的钱多了，装了几天文明人，就能将自己洗得清清白白了吗？”
　　因着辛泽之事，他在云雾城可没少打听黄维的事，对其过去干的那些腌臜之事可谓是了如指掌。
　　“所以我才建议老戴找个后台啊，这样他才不敢轻举妄动。”石更草说。
　　“不过话又说回来，黄维为什么对蒸汽船如此上心，按理来说这种前期研发阶段，花费大，成功率低，对于无利不起早的他来说，根本就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啊。”辛鸿有些疑惑地说。
　　“也许他是追求以后的利润回报呢。”叶黎接话道，“毕竟这玩意真造出来，对以后的航运可是大为有利的。”
　　石更草心中却并不认同，黄维此人，只会事后摘桃子，这次却一反常态地抢着要凑上前挑水施肥，肯定另有所图。不知为何，她直觉此事与黄维追求长生一事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