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奈何》西遇了無

18、漏云初见六花开（九）

　　自那日后，破沙便隔三差五找各种由头往上清殿跑。
　　这日，她照常在上清殿的亭子里练习长渊教她的曲子。
　　“你是何人？”突然有个声音打断了琴音，“你可知擅闯上清殿，还妄动尊上的琴，这可是重罪。”
　　“来人是个束着高马尾的女仙，破沙抬头问她：“你又是谁？”
　　“之裳。”长渊这时候也到了。
　　“尊上，”之裳朝着长渊行了礼，“她......”
　　“她是桃兮上神的小妹。”长渊道。
　　“原来是公主殿下，”之裳对着她拜了拜，“方才多有冒犯，还请殿下不要放在心上。”
　　“这是之裳元君。”长渊道。
　　“之裳元君好。”
　　“尊上，这是之裳新做的糕点，请尊上品尝。”之裳端着精致的果子。
　　破沙瞧着精致的青玉瓷盘里装着雪白雪白的糕点，有些馋了，便用她那水汪汪的大眼睛王望着长渊，轻声道：“仙君......”
　　长渊无奈招手让她来吃，九万岁的神仙做成这般单纯的模样，实属不易。
　　“仙君你真好。”破沙笑着拿起糕点往嘴里塞，边吃还见夸好吃。
　　“尊上。”之裳见长渊未吃却让破沙先用，便想要制止。
　　“你知本座不喜这些。”长渊道，“以后都不必做了。”
　　“要做的，”破沙吃得高兴，“元君不要听仙君的，糕点很好吃，要常做啊，我以后会常来的。”
　　“公主喜欢便好。”之裳收回望着长渊的眼神，冲着破沙笑道。
　　“你退下吧。”长渊对之裳道。
　　“是，尊上。”之裳带着破沙吃剩留下的空盘子离开。
　　“仙君殿里有这么会做吃食的仙子，为何还要修习果腹之术？”破沙问道。
　　长渊并未回答她，而是道：“入夜了，你该回去了。”
　　“可我才来，曲子也还没弹会。”破沙道，“仙君，要不我同阿姐说说，搬来上清殿如何？”
　　“胡闹。”长渊轻声嗔怪道。
　　“可我想同仙君住在一处，”破沙耍赖，“我从前听小白说，凡间的女子都会琴棋书画，如今仙君单单只教我习得了琴，这还差三个。以后我定是会有许多日子都来上清殿的，奈何上清殿和阿姐的住处相隔甚远，怎能白白将时光都花费在路上呢？”
　　“凡间女子的技艺与你有何关系？”长渊偏头看着她。
　　“自然是有的。”破沙道。
　　“那你说说，都有何关系。”长渊含笑。
　　“这个......暂时还没想到。”破沙挠了挠后脑勺，“不过定是有关系的，一定是有的。”
　　“那便等你想清楚再说吧。”长渊道。
　　“仙君，仙君......你就让我住进来嘛......”破沙拉着长渊的袖子，眼巴巴地看着他，“我人生地不熟地就来了这天宫，阿姐常不在，留我一人孤零零地在花神殿，没人陪，真的好可怜啊......好不容易遇到仙君，仙君还拒绝我......我真可怜......”
　　“这些瞎话编了几天？”长渊见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拉着自己的袖子哭，那种奶孩子的感觉更强烈了。
　　“没有编......”破沙继续撒着娇，“仙君......你就收留我嘛。”
　　“我这儿可不管饭，饿了不准来找我。”长渊抽走袖子。
　　“就知道仙君最好，多谢仙君。”破沙破涕而笑。
　　得到长渊的允许，她便欢欢喜喜地回花神殿收拾东西。
　　“这是又要做什么？”桃兮问道。
　　“阿姐，我要搬家了。”破沙道。
　　“搬家？搬去哪儿？”桃兮疑惑。
　　“自然是上清殿。”破沙将要带的东西全都丢进了乾坤袋。
　　“前几日就见你总往上清殿跑，怎么如今都要住进去了，”桃兮有些担心，“尊上喜欢清净，你......”
　　“仙君都允了我了。”破沙道。
　　“尊上允了？”桃兮有些不相信。
　　“嗯，”破沙道拍着胸脯，“阿姐放心，我不会给仙君添麻烦的。”
　　“破沙。”桃兮道。
　　“阿姐，你平日里太忙，如今有仙君在，你应该放心才是。”破沙说着便往外走，“阿姐，我会回来看你的。”
　　桃兮见她如此高兴，也不忍心拦着，便抢着破沙回去之前去了上清殿，请长渊要好生看顾破沙。
　　“仙君，我回来了。”破沙提着乾坤袋大摇大摆地进了长渊的寝殿，“仙君，我住哪儿？”
　　长渊见她当真提着行礼过来，着实有些想笑：“自己去选一间吧。”
　　“殿下，你这是......”破沙出门便碰到了之裳。
　　“之裳元君，好巧啊，”破沙冲着之裳打了个招呼，“以后我住这儿，咱们就是邻居了。”
　　“殿下要住在上清殿？”之裳有些不相信，“尊上他......”
　　“元君放宽心，仙君应允了。”破沙道，“先不与元君多说了，我还得去收拾屋子。”
　　待破沙走后，之裳才进去问了长渊：“尊上，殿下可是真要住来上清殿？”
　　“她性子野，往后你多照拂着。”长渊叮嘱。
　　“可是尊上......”之裳还想说什么，却被长渊打断了。
　　“退下吧。”
　　之裳虽心有不甘，但还是听了话退下。她出门路过院子时，见几个宫娥围在一起：“锦书，你们在做什么？”
　　“拜见元君。”锦书便是这上清殿的掌事宫娥。
　　“你们手上拿的是何物？”之裳问道。
　　“这是方才公主殿下送给婢子们的小玩意儿。”锦书道。
　　“哦，原来是殿下送的，”之裳道，“既是殿下送的，便好生收起来，何顾在院子里吵嚷，若是打扰了尊上可如何是好。”
　　“多谢元君提点，婢子这就收起来。”说罢，锦书便带着那几个宫娥离开。
　　破沙闲下来来了兴致，去了趟忘水亭，碰上了芳蕤：“就知你在这儿。”
　　“殿下怎来了。”芳蕤道。
　　“闲来无事，随便逛逛。”
　　“前几日听闻殿下搬去了上清殿？”
　　“是啊，”破沙道，“是有何不妥？怎么你们人人都来问我，清川也是。”
　　“像尊上那样冷冰冰的神仙，旁人都是避之不及，也就殿下上赶着去。”芳蕤道。
　　“不冷啊，我就觉着仙君很好，”破沙道，“况且，仙君长得那般好看，怎会有人想避开。”
　　“我到天宫的日子并不长，也是听画青上神提起过，”芳蕤道，“听闻之前有好些女仙都爱慕尊上，只是当她们每每显出热情去寻尊上时都会被他冷冷的态度浇灭了热情，久而久之除了与尊上熟识的神仙，便也没有谁再去自讨没趣了。”
　　“这样啊......”破沙若有所思，总觉得自己看到的长渊与芳蕤口中描述的并不一样。
　　“姐姐，公主殿下。”破沙与芳蕤聊得正好，蓁蓁却来了。
　　“这位蓁蓁仙子，夜阑星君可不在这儿，你怕不是来错地方了。”破沙不喜欢蓁蓁那副虚伪的模样，便呛了她一句。
　　“不知蓁蓁哪里冒犯了殿下，让殿下这般讨厌我？”蓁蓁道。
　　“蓁蓁，我当不起你叫一声姐姐，还是请你称我的虚号吧。”芳蕤冷言。
　　“可是蓁蓁做错了什么，才让姐姐疏远了我？”蓁蓁委屈着。
　　“我自以为与你并不亲厚，何谈疏远二字，”芳蕤道，“若是你想欣赏这忘水亭的景色，我这便走。”
　　“前日星君同我说，要我与姐姐和睦相处，”蓁蓁拦下她，“我来得晚，自然得叫一声姐姐的。”
　　“和睦相处？”芳蕤笑道，“那敢问，你何时做到过。有些事情你我心知肚明，如今夜阑不在，你也不必这般惺惺作态。”
　　“不是的，姐姐，不是的。”芳蕤这话引得蓁蓁有些激动，伸着手便想来拉芳蕤，却在半道上被破沙抓住了。
　　破沙扯着她的手朝着芳蕤推了一把，将芳蕤推得一个踉跄。
　　“蓁蓁，你在做什么！”过后夜阑便出现在忘水亭，恰巧看到蓁蓁推了芳蕤。
　　“星君，我......”蓁蓁一时语诘。
　　“可有事？”夜阑过来扶着芳蕤。
　　芳蕤摇了摇头。
　　“蓁蓁，就算之前芳蕤对你不好，你也不该对她动手，”夜阑皱眉，“再如何芳蕤也是上仙。”
　　“星君，不是的，我没有推她，”蓁蓁急了，“是殿下拉着我的手推向姐姐的。”
　　“蓁蓁仙子，这话可不能乱说，我方才明明是想阻止你，”破沙道，“我初来天宫，蓁蓁仙子可不能诬赖我。”
　　“星君，我真的没有。”蓁蓁险些哭了出来。
　　“够了，我原以为你是个识大体的，没想到却是如此，你太让我失望了。”夜阑厉声斥责。
　　“星君......我不是，我没有。”蓁蓁还想解释，但夜阑却没给她机会。
　　“我没事，你不用这般。”芳蕤道。
　　“你可是还在怪我？”夜阑道。
　　“我从未怪你，”芳蕤道，“你先回去吧，我同殿下还有话说。”
　　夜阑却不走：“我等你说完，陪你一道回去。”
　　“有些话，你不方便听。”芳蕤有意要避开夜阑。
　　“那我去前面等你。”夜阑说完便拉着蓁蓁离远了些，途中还是能听到夜阑还在责怪蓁蓁。
　　“殿下早就看到夜阑了？”芳蕤道。
　　“方才蓁蓁想拉你时我就看到了他，想着蓁蓁还会故技重施，便添了把火。”破沙道，“也不知那位蓁蓁仙子着了自己的计量是何感受啊。”
　　“我怎么感觉殿下比我更不待见她？”芳蕤失笑。
　　“我是看不惯她那副虚伪做作的模样，”破沙道，“都做成了神仙，还用着凡人戏本子里俗套的招数，既这么贪恋凡间，又何必成仙。”
　　不管怎样，破沙是帮了她，芳蕤郑重道谢：“今日多谢殿下。”
　　芳甤同破沙聊完，夜阑便凑了上来，非要送她回去。芳蕤看了蓁蓁一眼，也没拒绝。
　　待他们走后，蓁蓁立刻变了副嘴脸，在夜阑面前的柔弱模样荡然无存：“我与殿下无冤无仇，殿下为何偏偏要同我过不去？”
　　“我想做什么便做了，难不成还需要你的应允？”破沙笑了笑。
　　“你！”
　　“我这以牙还牙的手段，蓁蓁仙子可还服气？”破沙笑明知故问。
　　“殿下以为有桃兮上神撑腰，就能在天宫为所欲为？天宫可不是冥府，那么小家子气。”蓁蓁不屑地说。
　　“我阿姐是花神，阿兄是冥王，而你，不过是个区区小仙，你我是云泥之别，”破沙本不欲用身份压人，但蓁蓁的话实在难听，于是回怼道，“我身来便是公主，有你没有靠山，不用修炼也能万年顺遂，你当如何？”
　　“你！”蓁蓁气得身体发抖。
　　“从前每每看画本子时，我都觉着像你这样的人多半是没头脑，才会以为别人都蠢。”破沙道，“蓁蓁，我奉劝你见好就收，同样的招数用多了，早晚得翻船。”
　　破沙说完，也不等她接话就离开了忘水亭。
　　蓁蓁看着破沙的背影，藏在袖子里的手握成了拳头，吱吱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