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奈何》西遇了無

23、漏云初见六花开（十四）

　　“不好好待在殿里，又去那儿疯了？”长渊坐在正殿的软塌上，手里拿着本书。
　　破沙提着裙子凑上前去，挨着长渊坐下：“仙君，你可知爱慕一个人的滋味？”
　　“嗯？”似乎是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长渊偏头问道。
　　“我想了好多天也没想明白，”破沙一脸苦恼，“芳蕤告诉我她同夜阑星君互相爱慕，但夜阑星君却放不下凡间的妻子蓁蓁，我看阿姐和阿兄，青梧和降夕，他们都只有彼此一人。”
　　“那些棋局可都会解了？”长渊拿书敲了敲破沙的头，“尽想着这些。”
　　“仙君......那些棋局早解开了，”破沙摸了摸头，“你还没告诉我。”
　　“不知。”长渊说着便又盯着书看了起来。
　　“那仙君可有放在心里的人？”破沙见长渊不理他，便凑得更近了些，手抱着长渊的胳膊问道。
　　长渊转头，愣了片刻，道：“尚无。”
　　“原来仙君也没有，”破沙道，“怪不得不知。”
　　之裳进来，看到破沙与长渊靠得近，愣了片刻才道：“尊上，天帝请您过去。”
　　“成天想些不着边际的，”长渊起身道，“在你房里放了书，回去看了抄了便诵给我听。”
　　“仙君......我不喜欢看书。”破沙皱眉。
　　“是谁说的，琴棋书画？”长渊道。
　　破沙无奈：“哦。”
　　回到房里，书案上的书看书名有些印象，约莫是之前求学时看过的，不过破沙也只记得名字，至于内容，却是一点儿不知。
　　破沙看了一会儿，实在觉得无聊，便出了门去寻锦书，路上却遇到了之裳。
　　“殿下可是有事？”
　　“我有些饿了，但我找不到锦书，”破沙问道，“你可知她去哪儿了？”
　　“锦书出门了，一时半会儿应该回不来。”之裳道。
　　“那......之裳元君，你现在可得空？”破沙道。
　　“应该无事。”
　　“之裳元君，你上次给仙君做的糕点味道极好，能否再做一次？”破沙有些不好意思，她和之裳虽说同住在上清殿，但并不亲热，之裳总是一副清冷距人于千里之外，除了长渊好像什么也不在意。
　　“好，我现在就去。”之裳愣了下，答应了。
　　“那便多谢之裳元君。”破沙道。
　　“举手之劳，殿下不必如此。”
　　破沙读了几日书，方觉下棋是件多么有意思的事。
　　最近长渊似乎很忙，大多数时间都是外出，她想找人下棋，却发现就连平日里很闲的画青也不见了踪影。
　　在天宫瞎溜达时，眼前突然出现了只蓝白羽毛的鸟，一直在她面前盘旋，跟着那鸟走着走着便走到了一处没人的地方，回过神来，那只鸟已不见了。
　　环顾四周，是一片池子，池子中央有座亭子。但那池子与瑶池不同，没有满池的芙蕖，池水也不是清澈见底，更没有红鱼。
　　池水是碧蓝色的，水面上飘着白雾，看不见底，也不知有多深。池水中悬着座白石亭，四角柱子上刻着复杂的花纹。亭子与岸上没有一处连接，就孤零零的坐落在池水中央。
　　破沙隔着云雾望去，见那白石亭里似乎有个桌子，桌子上还放着东西。
　　她有些好奇，便飞了过去。
　　刚入白石亭，再看四周，景象又不一样了。
　　从外面看这里能看到亭子，但从亭子往外看却是无尽的池水和漫天的云雾，不着边际，想来是哪位仙人设下了结界。
　　她打量完外面才看到桌上刻着棋盘，棋盘上已有一局棋，白字将黑子紧紧包裹在其中，让黑子动弹不得。
　　破沙觉得甚是有趣，坐下思索半天，拿起一旁棋盒子里的一枚黑子放了上去，黑子刚接触到棋盘，棋盘上的刻线就闪出银光，随之棋盘上另一个位置便多了枚白子，似是在和她对弈。
　　破沙又下了一子，直到让黑子脱离了白子的围堵。而后破沙落下最后一子，让黑子彻底胜了白子，那棋盘上的棋子便尽数消失了。
　　骤而棋盘上的光越来越亮，更是有股力量将她往棋盘中心引去，随后平静的水面开始围着白石亭旋转，最后棋盘发出一道直冲上天的强光，等到强光消散，水面平静之后，白石亭便没了破沙的踪影。
　　一时间天旋地转，等她回过神来已不在白石亭，而是身处一个漆黑的地方，只有束光亮从正上方射进来，晃的人眼睛疼。
　　这儿不像是房间，也不像是山洞，更不是结界，而像是另一个空间，与世隔绝。
　　破沙心想，难不成那盘棋局便是入口？
　　正当她思索如何出去时却感到一丝震动，愈发强烈，逐渐朝自己靠近，不是地在震动，而是这里的每一处地方都在摇晃。
　　破沙努力站稳，依稀间从黑暗中露出了火光，走出一个庞然大物。
　　那怪物破沙从未见拿过，它有九颗头，像大鸟一般，身体是兽的样子，却有四只爪子，像是麒麟，尾巴又是凤凰的尾羽，在身后摆动。
　　它周身都冒着火光，越是靠近，就越炽热，像是要将一切吞噬。
　　那怪物一步步靠近，压迫着破沙。
　　“你，你是何人？”破沙的声音有些颤抖。
　　“二十万年了，终于有人来了。”那怪物每一颗头上的每张嘴都在说话，声音既尖锐又浑浊，混在一起甚是刺耳难听。
　　“你不要过来，”那怪物逐渐逼近，破沙一步步后退，“我是冥府公主，你休得放肆！退下！”
　　“冥府公主？”那怪物笑着，“冥王的女儿？就算你是冥王，本座也不放在眼里。”
　　“你......若是伤我，我阿姐和阿兄是不会放过你的。”破沙刚开口就被那怪物一掌打飞出去。
　　爪子在她身上留下一道抓痕，破沙被他这一掌拍得吐了好大一口血。
　　还没等她喘一口气，那怪物便又是一脚，将破沙踢得划出去好远，让她又淬了口血，刚支撑着坐起来，怪物又伸出头过来啄她，将她身上弄得血肉模糊。
　　破沙慌乱间施了法术打在那怪物身上，但却像是给它挠痒似的，丝毫不起作用。
　　就在破沙以为要被弄死在这时，那怪物突然停下，破沙抬头发现怪物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个面目狰狞的人，这难道是那怪物的人身？
　　“这么弱，你是怎么走到这里来的？”那怪物问道。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破沙用衣袖刚擦掉嘴角的血却又呕了出来。
　　“我是什么东西？”那怪物笑着，面目更加不堪了，“他们都叫本座九幽。”
　　“九......幽？”破沙只觉这名字异常熟悉，但却想不到是在哪听到过。
　　“小东西，是谁放你进来的？”九幽走过来，伸手抬起破沙的下巴，说那是手却没有手指，而是有锋利的利爪。
　　“你放开......我。”破沙想打掉他的手，却没有力气，他靠得太近，近得能看清他脸上的纹路。
　　破沙胃里翻滚，泛起一阵恶心，竟当着他的面呕了起来。
　　“你觉得本座恶心？”九幽捏住破沙下巴的手越来越用力，像是要把她捏碎一般。
　　“放开......”她拍打着九幽的手，就当破沙无法呼吸时，九幽松开了，如获新生的破沙剧烈地咳嗽起来。
　　“流光石？”九幽将她脖子上的灵石扯了下来，笑道，“有意思，你不是九重天的人？”
　　“还给我。”破沙咬着牙喊道。
　　“你知道这是何物吗？”九幽道。
　　“这是我的东西，还给我！”破沙作势去抢，却根本碰不到。如今她极为虚弱，若是没了灵石，不知还能撑到几时。
　　九幽看了眼地上的破沙，手一挥，一束火光打在她身上，令她痛苦不已。
　　而后他伸出手，隔空将破沙提了起来，挂在半空中：“你是这二十万年本座看到的第一个外人，你说本座该如何招待你？”
　　说着手上便又发力，挂在半空的破沙像是身处火焰之中又热又痛。九幽本想再加一把力，却见破沙周身弥漫着黑红之气，似乎有股更强的力量将要炸开。
　　这番景象着实让九幽愣了。
　　破沙大吼一声，那些黑红之气猛然爆开，将九幽的法术打破，让破沙落到地上。
　　她抬起头，其中一只眸子已然变成红色，九幽诧异，伸手丢出一束火光，却被她周遭的气流挡住。
　　破沙被包裹在其中。
　　“死气？有意思。”
　　九幽笑了声又朝着破沙攻击，却在半空被一束白色的光拦截，随后这暗无天日的空洞便多了个人。
　　“好久不见，长渊。”眼前出现的白衫故人让九幽提上了几分兴趣，“本座每时每刻都在等你。”
　　“仙君......”破沙见到长渊的那一刻，黑红之气骤然消失，整个人就像是被抽干了，软趴趴地跌在地上。
　　长渊瞥了眼九幽，转身过去想将破沙带走，却听到九幽在背后说：“长渊，你都来了，还想出去？”
　　“让开，我便留你一命。”长渊道。
　　“哈哈哈哈，长渊，这是本座这些年听到最好笑的笑话。”九幽笑道，“你凭什么觉得本座会输？”
　　说着九幽便朝着长渊丢了团火，却被长渊一挥衣袖，轻而易举地挡下了。
　　“仙君......”破沙抓起长渊的袖口，声音有些颤抖。
　　“等我。”长渊留下这句话，便转身对着九幽，结出一朵巨大的九瓣莲花印，朝着九幽压过去，九幽也不甘示弱，一团火球抵在莲花印前，僵持不下，最终火球被打散，莲花印也炸开了。
　　一瞬间，火光四射。
　　长渊伸手化出一柄淡蓝色的剑，剑身纹着莲花瓣，剑柄上是一座完整的九瓣莲花，长渊唤它苍莲。
　　纵使长渊修为极高，但九幽也不是省油的灯，与他搏斗时，也被他的火光灼伤了手。
　　“你想杀我？”九幽跪在地上，一脸不可置信。
　　“你不该动她。”长渊眼神布满寒气。
　　“你不能杀我。”九幽被长渊打翻倒地，嘴角挂着血，“二十万年前是，现在也是。”
　　长渊将手中的剑抛向空中，指尖留出的溯光汇拢道苍莲上，然后逐渐逼近九幽。
　　“长渊！”九幽有些慌了，“杀了我你也会被反噬，你敢吗？你就不怕没了你，神界会乱吗？”
　　“这早就不是二十万年前了。”
　　长渊说完最后一句话，苍穹便插进了九幽的身体，伴随着哀嚎，九幽的身体像冥纸一样燃了起来，被烧得一点儿不剩。
　　那火光最后汇聚成一缕橙红色，飞进了长渊的身体，长渊捂着胸口，吐了口血。
　　九幽死了，长渊捡起被九幽丢在一旁的灵石，挂在破沙脖子上。
　　“不怕。”他将粘在破沙脸上的碎发撩开，声音极尽温柔。
　　“仙君。”破沙气息微弱地叫了一声，“我终于......等到你了。”
　　说完这句话，她便倒在长渊的怀里，没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