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奈何》西遇了無

36、沧海月明珠有泪（二）

　　破沙跟着清漪成天在南海闲逛，有着奇幻色彩的鱼群从她身边经过，近在咫尺，那是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不经让她想起瑶池里会对她吐口水的红鱼，以及......她在瑶池旁遇到的人。
　　她时不时就会回想起那日长渊说过的话，谁能想到昔日有求必应的人会说出那般绝情的话。
　　长渊于她，算是她高攀了，妄想了。
　　“破沙，你在想什么？”清漪见她一直对着鱼群发愣，便问道。
　　“想起一些往事。”破沙收起飘远的思绪，对着清漪淡淡一笑。
　　此时不远处响起一阵哀鸣，顺着声音看过去，一头灰蓝色的大鱼从远方游过来。
　　“那大鱼是......”
　　“是鲸，南海最美的鱼。”清漪道。
　　“我从前在北冥也见过这样的大鱼，不过，它们是游在云雾里的。”
　　“破沙，你跟我来。”清漪拉起破沙朝着那头蓝色的鲸鱼纵身一跃，跳了上去，骑在鲸鱼的宽阔的背脊上。
　　它的背上长着碧绿的水草，破沙坐在松软的水草上俯视南海，又是另一番光景。
　　这里的景色和北冥不同，北冥是一望无际的雾，而这里是漫无边际的海水。
　　凉起到时，正看到偌大的鲸鱼背上坐着两人，玩得正好。可后来不知怎的，那鲸鱼像是受了惊，身子猛然一抖动，将两人从身上抖落下来。
　　凉起下意识地越过去将清漪接住，抱在怀里。当他们反应过来时，破沙已摔了下来。
　　凉起立刻放下清漪，朝破沙过去，清漪站在原地看他将破沙扶起，无比担忧的模样，心中苦笑，便也朝破沙去。
　　“破沙，可有事？”清漪问道。
　　破沙摇了摇头：“不过是掉下来，我不也从天上掉下来过，不打紧。”
　　“破沙初到南海，以后......不要再带她做这些事。”凉起转身朝着清漪道。
　　“我知道了，殿下。”清漪道。
　　“大家都是神仙，左右不过就是摔了一跤，怎还金贵起来了。”
　　破沙站起来，只觉脚有些疼，多半是磕着了。也怪她，修为不精，在这南海更是使不上力，才会直直地下来。
　　“你的脚......”清漪见破沙红了一片的脚踝，很是自责。
　　“我从前也经常受伤，早习惯了。”破沙这话说得倒是不假，从前她到处闯祸时也会弄得满身是伤。前几次扶桑倒是很着急，后来竟也慢慢习惯了。
　　将见两人还是一脸愧疚，她连忙转了话题：“出来这么久，都饿了，今日晚饭做了什么，我们回去吧。”
　　凉起见她一跛一跛的，便上前一把抱起，往回走去。
　　“凉起？”破沙被他吓了一跳，“你放开我吧。”
　　凉起并未听她的话，而是继续走着。
　　清漪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心中思绪万千，凉起对破沙和旁人不同。
　　她想，大概......他是等到心里那个人了吧。
　　“我那时......该接住你的。”凉起将破沙放回榻上，施法为她治脚伤。
　　“凉起，你不必将我的伤揽在自己身上。”破沙宽慰道。
　　“往后我会在你身边，你不会再受伤。”凉起盯着破沙，眼神里多出了些波澜。
　　破沙有些奇怪，她只在这里住了月余，彼此虽都熟识不少，但并不至于让凉起关怀她至此。
　　“你方才说饿了，我让人将吃食送过来。”
　　凉起走后清漪才进来。
　　“破沙......”
　　“不必自责，是我修为不济，修养些时日便好了。”破沙道。
　　“那你好生歇息。”
　　“清漪，”破沙叫住她，“你对凉起......”
　　“连你都看出来了，怕是只有他不知。”清漪苦笑着，“不过，他知不知也不打紧。”
　　“为何？”破沙不解。
　　“我钟情于他是我的事，与他，与旁人都无关。”清漪道。
　　喜欢是自己的事，和旁人无关......
　　破沙只觉自己这些天胸口憋着的气终于舒畅了。
　　她一直怨长渊不回应她的感情，如今听了清漪的话，才知就算自己思慕长渊，也不能强求长渊也爱慕她，那是她自己生出来的情谊，和长渊没半点关系。
　　“破沙？你怎么了？”清漪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破沙回过神来：“如今我才知道，原是这么回事。清漪，多谢你替我解惑。”
　　清漪不明白她为何说这些，但见她终日皱着的眉头终是舒展，也放心了。
　　破沙的脚伤凉起本是想为她医治，但之前破沙问过清漪，鲛人替人医治是折损修为的事，破沙便拒绝了，本就是两三天就好的伤，为此折损修为大不值当。
　　待破沙伤好后，便将南海剩下的风情也领略了个遍。
　　“破沙。”
　　“凉起？”破沙回过头来，“你有事同我说？”
　　凉起一如既往的温柔：“只是想问你，在南海待得可还舒心。”
　　破沙道：“南海和外面不一样，这里很......安静，让人来了就不想回去。”
　　“你可以一直住在这，多久都可以。”凉起从袖子里拿出个东西交给她。
　　“这是......”破沙看着手中泛着星光的蓝色鳞片，她好像在哪儿见过，“你的鳞片？”
　　“嗯。”
　　破沙蹙眉：“我从前听阿兄说过，鲛人的鳞片极其珍贵，你怎说拔就拔了。”
　　“想送一样我的东西给你，想来想去，就只有这个。”凉起笑着，突然拉起她的手：“我带你去个地方。”
　　他将破沙的双眼蒙着，拉着她一直走，走了许久才停下来。
　　“你这是将我带去了哪儿？”破沙问道。
　　“睁开眼看看。”凉起松开破沙。
　　破沙缓缓挣开眼睛，便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这是片没有阳光的海域，不过却不是漆黑一片，到处都是发光的鱼群和水母，那些斑斓的光将这里装点得像是放满天灯的夜空。
　　而此时凉起的双腿化成一条蓝色的鱼尾，耳后也长出了鳍，就这样绕在破沙身边。
　　这是破沙第二次见凉起的真身，上一次只是一瞥，而这一次凉起就在她身旁，还靠得这样近，近得可以看到鱼尾鳞片淡淡的微光和鱼鳍顺着海水流动的方向。
　　凉起的真身比人身更好看，美得不可方物，让破沙生生地看呆了。
　　“这里是？”
　　“无尽海。”凉起道，“你可喜欢？”
　　“很美。”
　　凉起笑了笑，恍若万物复苏：“破沙，你可想做鲛人？”
　　“我能变成鲛人？”
　　说罢，凉起一挥手便有奇异的光芒流出，围着破沙打转，随后破沙变了模样。
　　她的双腿变成红色鱼尾，耳后也长了鳍，这模样和鲛人一般无二。
　　破沙感叹不可思议：“这......”
　　“鲛人族最擅幻术，如今你看到的不过是我用幻术造出的假象，只能维持一盏茶的功夫。”凉起道。
　　“那也挺好。”破沙试着摆了摆自己的尾巴，便跟着周围的鱼群一起顺着海水遨游在无尽海，凉起也跟在她身后。
　　不远处有抹熟悉的身影正看着这一红一蓝两个身影，清漪此时觉得破沙与凉起才是最般配的，便不再上前，悄然离去。
　　“凉起，多谢你。”破沙道。
　　“破沙，我想你留在南海。”凉起突然一把抱住破沙。
　　“凉起。”破沙想推开他，却推不开。
　　“破沙，留下来吧。”凉起抱了一会儿才松开。
　　“你为何想我留下？”破沙后退了两步，“我只是在南海小住，我始终是要回去的。”
　　凉起道：“为了我，你能留下来么？”
　　“不能，”破沙呼了一口气，“凉起我不知你为何希望我留下，也不知你究竟为何对我这般好，但我是一定会离开的。”
　　“破沙。”凉起还想说什么，却被破沙打断了。
　　破沙将鳞片还回去：“这个不该给我，你一直都知道清漪爱慕你，为何却不回应她？”破沙道。
　　凉起垂眸。
　　“我不希望辜负清漪，不论是你还是我，”破沙道，“若你当真不喜欢她，起码不要让她白白蹉跎无望的岁月来等你。”
　　见他不说话，破沙又道：“回去吧，清漪在等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