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奈何》西遇了無

45、落花时节又逢君（二）

　　自长渊醒来，也算得上是月老殿的常客，彼时紫陌又给他添了碗茶。
　　“你不酿酒，改喝茶了？”长渊道。
　　“喝酒误事，很久之前便不酿了。”紫陌坐到一旁，端起茶碗道，“尊上尝尝，这是昆仑山上今年的新茶。”
　　长渊浅浅地品了一口便放下了。
　　“尊上。”紫陌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说便是了。”长渊道。
　　“恕小神直言，若尊上心里放不下破沙上神，便将她追回。”紫陌道，“索性现在也没了任何威胁和顾虑......”
　　“是谁告诉你，本座放不下她？”长渊挑眉。
　　“既如此，那小神也不多说惹尊上嫌了，”紫陌笑道，“不过咱们神界多得是优秀才俊，总有一个神君能入了破沙上神的眼。听闻南海的凉起王君苦等上神七万年，到最近才传出要另娶她人......”
　　“紫陌，七万年你修为不见长，嘴巴倒是厉害了不少。”长渊斜睨着。
　　“尊上说笑了，小神不敢。”紫陌赔笑着。
　　“你和茯苓又怎么说？”长渊反问道。
　　“小神和茯苓的缘分早就尽了。”紫陌的眼中多了些伤愁，“可尊上和上神不同，上神等了尊上数万年，尊上真想这么算了？”
　　“紫陌，有时候活的太通透并不是件好事。”长渊起身，理了理坐皱了的衣裳，“这茶太淡了，换了吧。”
　　长渊离开月老殿，在瑶池遇上了另一个人，青衣折扇，好不伤情。
　　“何事惹得你如此伤情？”长渊走上去调笑。
　　“哦，是你啊，”画青抬头，“他们都说你活着回来了，我还没去上清殿看你。”
　　“你这表情......啧啧，”长渊摇了摇头，“如今我上好地站在这儿，倒也不必再为我守孝。”
　　“许久不见，你倒是越来越不要脸了，”画青道，“有这时候还不如好好回去陪那丫头，跑我这儿来占什么便宜？”
　　长渊轻笑一声并未多说什么，只坐在他旁边同他一起望着瑶池芙蕖发呆。
　　“你笑什么？”画青偏头看着他。
　　“没什么。”
　　“长渊，你可清楚这些年发生过什么？”画青问他。
　　“你说的是......哪些事？”
　　“你觉得呢？”画青反问。
　　长渊沉默了片刻，道：“略有耳闻。”
　　画青同他絮叨着：“她那时不过是个不经世事的小丫头，却能为你做到那个份上。这些年她做的事连我都未必能做到，分明是个连下棋都会撒娇的丫头，如今却反过来庇护我们这些老不死的。长渊，她这些年太辛苦，你就不能可怜可怜她？”
　　“说到底，这些事都是因我而起，”长渊伸手接住了从树上飘下的一朵紫藤萝，“我不想再生出什么事端，如今这样也好。”
　　当初他想让破沙忘了自己，也是这个缘由。因这场孽缘，他们都经历了太多，也失去了太多。
　　“有所顾忌的时候你在顾忌，到死才承认自己的心，如今无所顾忌的时候你依旧在顾忌，”画青突然笑了一声，“你不要她，她早晚会有别人，神仙的岁月最不值钱。”
　　“长渊，我等着看你后悔啊。”画青说罢便起身消失在瑶池。
　　画青的话在长渊耳边萦绕，久久在耳。
　　“你不要她，她就会有别人。”
　　“我等着看你后悔。”
　　昔日记忆在长渊脑海中闪过，最后定格在初见时的那朵红色小花上......
　　他伸手幻出一个光球漂浮在手掌上，那光球承载着他法力，只是这光亮由最开始的刺眼而变得越来越暗，最后支持不住，破碎消失在他手心。
　　“哎。”他叹了口气，起身慢慢悠悠地往上清殿东殿的汤池去。
　　上清殿的汤池并不同于其他地方，是疗伤修炼的圣地。
　　从前长渊很少来，那时他法力高强，修为深厚，从不轻易受伤，也不需要来，而如今......
　　刚到汤池便听到有水声，透过几重纱幔，看到抹红色身影。
　　破沙刚披上外纱，还露着半个肩头，便听到有人过来，回头一看是长渊。
　　“你来这里做甚？”破沙将滑下的纱衣拉起来，半露的肩头被遮住。
　　“你受伤了？”奈何破沙的动作再快，还是没逃过长渊的眼睛。
　　她后肩几处伤口还是被长渊看到了。
　　“嗯？”破沙外面只披着薄纱，隐约之间还是看得见那些伤口。
　　“那些伤，是何时的事？”长渊走近了些。
　　“伤？哦，你说那些，”破沙一脸的无所谓，“不是新伤。”
　　“怎么弄的？”
　　“忘了，大约是哪次打架时弄上的。”破沙轻描淡写。
　　“怎不想法子去了？”
　　“我当时似乎不大想去掉。”破沙淡淡地说。
　　“为何不想？”
　　“不记得了。”
　　长渊皱了皱眉。
　　“不过是些小伤，”破沙说完，“你来这儿做甚？”
　　长渊一步并做两步站在破沙跟前，将她结结实实地拥入怀里。
　　破沙被长渊的举动吓了一跳。
　　“我不该顾虑。”长渊小声道。
　　破沙一脸疑惑，用手敲了敲他的背：“你先放开我。”
　　长渊这才松开。
　　破沙回过神来，眼神冷冽地问道：“你这是何意？”
　　“没什么。”长渊道。
　　“你可是受伤了？”破沙问道。
　　“未曾。”长渊说着，伸手撩起腰间的衣带，“破沙上神还站在这里，是想......再泡会儿？”
　　“泡完为何要再泡。”破沙抬脚离去。
　　待破沙走后，长渊才解开衣裳，进了汤池。
　　破沙离开汤池，总觉得今日长渊很是反常，但她想了许久都想不通，便干脆不想了。
　　“上神，天帝请您去神殿一趟。”慕清道。
　　“好。”
　　“不知天帝传我，所谓何事？”破沙道。
　　“人界出现了件怪事，需得你去看看。”天帝道。
　　“何等怪事？”破沙问道。
　　“人界土地来报，凡间一座城中一夜之间遍布黑色之花，虽无任何异常，但很是怪异，便上达了天宫。”天帝道。
　　“黑色的花？”破沙蹙眉，“土地可将花带来了？”
　　“破沙上神，这便是。”天帝身边的小仙将一朵黑色的花递到她面前。
　　破沙这才知事情怪在哪，这是黑色的曼珠沙华。但拿起那花仔细看了看，并未在上面发现任何修为法术，这不过是朵平常的花。
　　凡间墓地大多阴冷，倒是也会开出曼珠沙华，但都是红色。像这样黑色的她从未见过，更何况是一开开一城，更是见所未见。
　　“可看出什么？”天帝问道。
　　“不曾。”破沙道，“和寻常的花无异，看不出什么。只是为何会一夜之间开满一座城，倒是令人费解。”
　　“这件事，你当如何？”
　　“我抽空去人界一趟。”破沙道，“人界鱼龙混杂，凡间的城开出这样的花，也未必不是人界妖怪精灵所为。”
　　“如此甚好。”
　　破沙回到上清殿便换了身衣裳就要往凡间去。路过南天门时，遇到了长渊。
　　“你跟着我做甚？”本来破沙只是打了声招呼，没想到长渊竟跟着她来了。
　　“同你一道去。”长渊道。
　　“嗯？”
　　“怕你迷路。”
　　“这么点路程，不至于会迷路。”破沙道，“我从前也去过凡间。”
　　“你去凡间是做甚？”
　　“太久了，不怎么记得，大约是去上坟。”破沙道。
　　那一次的确是去上坟，是去给秦桑榆和边北固上坟。
　　破沙的话让长渊的心颤了颤。
　　破沙道：“你不必跟着我，我无需你帮。”
　　“我想同你一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