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奈何》西遇了無

56、何如当初莫相识（七）

　　黎王宫被周国军队侵入，刚登基的黎王只做了十七天的王上就被叛军杀害，其王后也殉情，黎国亡了，亡在了李修然手中......
　　骤然听闻国灭的老黎王也被气死在了床榻上，黎后随即也跟着殉了情。
　　梁浅被沈白带到周国，养在太子府。
　　三月后。
　　“浅浅，父王和母后同意我们的婚事了，婚期就定在三个月后。”沈白下了朝便去见梁浅。
　　梁浅只是微微看了他一眼，便又去看不远处的花，若长的发丝随意披散在身后，被风吹得有些凌乱。
　　“你若是喜欢，我让人剪些好的插瓶放在你房间。”沈白道。
　　“它们长得好好的，为何一定要折了。”梁浅收回目光，想要起身回去却因身体虚弱，连起身都有些费力。
　　沈白连忙扶她起来，梁浅站好之后将他的手甩开了。
　　“沈白，当初李修然和周国做交易时，要我是你的意思？”梁浅问道。
　　“是。”沈白道。
　　“你喜欢我吗？”
　　“浅浅，我很喜欢你。”沈白很温柔。
　　“我们只见过两次。”
　　沈白道：“从见你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你。”
　　“你看我如今这幅鬼样子，”梁浅瘦了一大圈，脸色也是苍白的，“你为何还要娶我？”
　　“不管你变成何种模样，我都会娶你。”
　　“你说你喜欢我，”梁浅冷冷地笑了笑，“可当李修然设计害我兄长时，你还是默许了。”
　　“浅浅，我......我是周国太子，我没有办法。”沈白垂下眼帘。
　　“我累了，想回去。”逝者已矣，在纠结其中也毫无意义。
　　“好好，我这就送你回去。”沈白说着便亲自搀扶着梁浅回了卧房。
　　刚打开门时，梁浅听到一声猫叫，一团黑色的毛球窜了出来，扑在她脚下。
　　“包子？”梁浅蹲下去抚摸着小猫，“它怎会在这里？”
　　“我让人将它也带来了，想让你开心一些。”沈白俯身将梁浅抱起，放到床上。
　　“你将我关在这儿也就罢了，”梁浅道，“连它都不放过？”
　　“浅浅，我只是想让你高兴。”沈白道。
　　“沈白，我活不了多久，我快死了。”梁浅道，“你还娶我做什么？”
　　“我只是想娶你，想让你成为我的妻子。”沈白道，“就算你死了，也是入的我沈家的陵寝。”
　　梁浅眼里有种说不出的情绪，沈白叹了口气就要出去，却被梁浅叫住了。
　　“沈白。”梁浅道。
　　听见她叫自己，沈白惊喜地回过头，眼里止不住的笑意：“浅浅。”
　　“当初你出现在灵山观，真是意外？”梁浅问道。
　　“是。”沈白回答。
　　他当时为奸人所害，差点死在黎国，还好遇到了梁浅。
　　“这么说，我是真的救了你？”梁浅道，“那你为何还害得我国破家亡？”
　　“浅浅，对不起，我别无选择。”沈白拥住梁浅，在她耳边不住地忏悔。
　　“你走吧。”梁浅轻轻推开他。
　　“好，好，你好好休息。”沈白道。
　　抛去这些，沈白对她是真的很好。这个男人像一盏灯似的闯进她的生活，在周国的日子里，沈白对她无微不至有求必应，是梁浅从未体会过的温柔。
　　只是，他们之间隔着国仇家恨，隔着千山万水，隔着太多不了跨越的东西。
　　在周国许久，梁浅有些思念静慧师太，这日从未主动找过沈白的她想去问一问能不能在死之前再见一见她的师父。
　　太子府的婢女搀着梁浅走到沈白书房，沈白正趴在案前，不知在看什么。
　　“浅浅，你怎来了？”沈白见梁浅来了，很是高兴，“你想找我，让人唤我去就是了，外面风大，你当心身子。”
　　“不碍事。”梁浅刚想开口说什么，便被墙上挂着的一把剑吸引了目光，这把剑她似乎在哪儿见过......
　　“这把剑......是你的？”梁浅问道。
　　“是父王特意命人打造的，整个周国都找不出第二把。浅浅要是喜欢便拿去吧。”沈白道。
　　“我想看看。”
　　沈白立刻取下剑递给梁浅。
　　梁浅拿着剑仔细看了看，突然好想起了什么，猛得将剑丢在地上，整个人开始颤抖。
　　“浅浅，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来人，快传太医！”沈白看到梁浅这样有些慌了神。
　　“沈，沈白......我兄长，是不是，是不是你杀的？”梁浅脸色苍白。
　　“浅浅，你在说什么？”沈白的神情有些复杂，更多的是惊异和害怕。
　　“我在问你，是不是！是不是你杀了我兄长，是不是！”梁浅冲着沈白大喊，这一句话仿佛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说完便喘着粗气。
　　“浅浅，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梁浅笑着，“我记得这把剑，就是它，是它砍下了我兄长的头颅！”
　　“浅浅，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沈白跪在梁浅面前。
　　“你亲手杀了我兄长，你还要娶我？你还坦然面对我这么久！”梁浅道，“沈白，你就是个恶魔！你！”
　　梁浅说着便猛烈咳了起来，随后又吐了血。
　　“浅浅，你别动气，是我不对，你当心身子。”沈白伸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你走开！”梁浅一把推开他，“我不想再看见你！你让我觉得恶心！无比恶心！”
　　“浅浅......”沈白道，“我们就要成婚了，你不能将我推开。”
　　“成婚？”梁浅喘着气，“让我怎么嫁给你！怎么嫁给你！”
　　“浅浅，你必须同我成婚，”沈白突然变了个模样，他笑着看着梁浅，“你的师父还在黎国。”
　　“你......威胁我？”梁浅不可思议地看着沈白，眼前这个人，陌生得让她害怕。
　　“浅浅，我只想要你。”沈白道。
　　梁浅眼中滚出一滴泪，闭了眼睛：“你都用我师父的命威胁我了，我还能怎么办？”
　　“浅浅，你累了，我送你回去休息。”
　　梁浅任由沈白扶着回了卧房。
　　接下来的一个月，沈白还是像往常一样，每天都来看她，给她讲外面的事，梁浅只觉得没有什么比现在活着更累。
　　离婚期还有一月，梁浅又做梦了，在梦里，她看到了梁漠，江添......以及燕燕。那些在她梦境里死去的人再一次入梦，却又再一次消失。
　　如今黎国亡了，往日的时光也不复存在，偌大的黎国只剩下她一人。
　　梁浅惊醒，偌大的房间也只有她一人。
　　故事的最后，活着的竟只有她一人，她所珍视的，留恋的，到最后竟一个都没留下......
　　一月后，她和沈白大婚。
　　她被接到周王宫，侍婢为她穿好衣服，梳好妆，等着沈白来接她回太子府。
　　梁浅看着镜中的自己，头上插满了金钗步摇，这样的自己她竟有些不认识。
　　梁浅撑着妆台起身，想要朝外面走去，却被侍婢拦住。
　　“让开。”梁浅道。
　　“太子妃，您不能......”
　　“我说，让开！”梁浅冲着她大吼一声，随后便是无尽的咳嗽。
　　那侍婢被她吓了一跳，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梁浅便乘机出了门。
　　凭着来时的记忆走到宫门城楼上，那些侍卫怕稍有不慎磕着碰着她，都不敢拦。梁浅站在城楼上，看着灯火通明的周王城，心中无限感慨。
　　城墙上的风很大，她满头珠翠和着红嫁衣飘在身后，引来了许多人驻足。
　　不久，沈白的迎亲队伍来到宫门口，当他看到梁浅站在城楼上时，立刻下了马奔上城楼。
　　“浅浅，你在做什么？快下来。”沈白想要上城楼去找她，却被她喊住。
　　“你别动！退回去！”梁浅喊着。
　　“好好，我不靠近你，浅浅，你下来好不好？”沈白乞求着。
　　“沈白，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何记得杀死兄长的那把剑？我现在告诉你。”梁浅看到他退回去了才道，“我能梦到身边亲近之人的死状，从小到大，只要我梦到他们便都会死去。这种能力让我父王和母后都觉得害怕，所以他们才将我送到灵山观，所以你才会遇见我。”
　　“浅浅，这些都不重要，你先下来。”沈白喊着，梁浅说的一切他都不感兴趣，他只想要梁浅从城楼上下来。
　　“沈白，我这一生，就是个笑话！”梁浅说着就笑了起来。
　　“浅浅，你下来，我不成婚了，我不逼你嫁给我了，你下来。”沈白道，“我现在就放你离开，你想去哪里都好，我绝不会再逼你。”
　　“沈白，你杀了我的兄长，灭了我的国家，逼死我的亲友，我真的恨透了你。”梁浅说罢，脸上淌过一行清泪，一转身面朝着天，从城楼上坠下来。
　　她这一生都在受人摆布，从未有过真正的自由。越下城楼的那一刻，梁浅才觉得自己是解脱了。
　　“浅浅！”沈白冲下楼，抱起落在地上的梁浅，将她死死抱在怀里。
　　只是怀里的人满身是血，早已没了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