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奈何》西遇了無

66、人生若只如初见（四）

　　“你们在做什么！”画青一步步走近，心中压抑不住的怒火。
　　“是你？”画青在医馆住了很久，有人认出他了。
　　他们见画青的脸色不对，有些害怕。
　　“谁让你们碰她的！”画青衣袖一挥，便刮起一阵狂风，将遍地的冥纸吹得到处都是。
　　“你，你......你究竟是谁？”这样的阵仗将那些人都唬住了。
　　“你是那个妖怪？！”他们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我们已将你要的人送去了，你为何还是不肯放过我们？”
　　“求求你放过我们吧。”
　　“救命啊！”
　　画青将棺盖掀翻，露出里面躺着的人，正是云舒。
　　她面无血色，毫无生机，静静躺在里面，身上的衣裳还是她死前穿的那件，都未换过，被血浸染早已发黑，散发着一丝丝腥味。头发也是乱糟糟的，狼狈极了。
　　“是，是她自愿去的，不关我们的事。”那些人被画青盯得心里发毛。
　　画青抬眼盯着那个说话的人，不屑地笑了笑：“这镇上多少身强力壮的人，为何单单将她送入火坑？”
　　“那，那妖怪点名要她，我们也是没有办法......”有人哭诉着，“舍弃她一个人就可以救我们整个镇子上，那也是她的功德。”
　　“功德？”画青笑了，“既然你们都觉得这是功德，那我便将这功德给你们。”
　　“你，你想做什么？！”
　　“你别乱来啊。”
　　画青手一挥，幻出他平日里用的那把法器扇子：“她是为你们而死的，那你们便为她陪葬吧。”
　　说罢，他祭出法器，在场的凡人无一幸免，都倒在了血泊中。
　　疯过之后，画青冷冷看着地上的尸体，转身站在云舒的棺材前，幻出个结界将她护在里面，轻轻说道：“你再等等我。”
　　说罢一个闪身来到山林深处的寺庙中，画青用扇子将神像劈开，一瞬间神像炸裂，从废墟中飘出一缕烟雾，逐渐化成人形，便是那只大妖。
　　“我还以为你找不到呢。”那妖怪笑道，“九重天的上神也不过如此。”
　　“你去死吧。”画青朝着那妖怪袭去，折扇就像是一把刀，紧贴妖怪的脖子而过。
　　“不是说神仙都是无欲无求的，上神为何如此愤怒？”那妖怪笑道，“莫不是为了那个凡人？啧啧啧，原来高高在上的上神居然动了凡心，爱上了一个凡人。”
　　“闭嘴！”画青招招见狠，朝着妖怪去，恨不得将她撕碎。
　　“上神，你可知道我为何非要她？”那妖怪边躲着画青的攻击，边还挑衅着，“吸食人血不过是尝尝鲜，所谓生辰八字也不过是借口。而那个姑娘，她身上有你的仙气，不得不说，她的血最是美味。”
　　那大妖确实厉害，只是没了隐蔽所也不敌画青这个上神，没过多久就败下阵来她趴在地上，吐了两口血：“她本不该死，就是因为带了你的仙气，才会被我看上。她死了是你害的，是你害死了她。你......”
　　画青在她把话说完前结果了她，看着那狰狞丑陋的身体逐渐消失，画青走出寺庙到乱坟岗接了云舒，抱着她的尸体，消失在凡间小镇。
　　云舒确实是死了，画青却不甘心，抱着她去了冥府将正在闭关的破沙强行唤出。
　　“你这一身......”破沙望着满身是血的画青，皱着眉头，“凡人和妖怪，你杀人了？”
　　“破沙，你救她。”画青轻轻地将云舒放在往生花海中。
　　“她是谁？”
　　“一个凡人，”画青道，“你救她，她不该死。”
　　“我救不了她。”破沙如实相告，她救不了任何人。
　　“可你是桃兮的妹妹，你定有法子救她。”画青恳求道。
　　“画青，你做神仙的年岁比我长，你该知道。”破沙道，“这世间能让凡人起死回生的除了阿姐便只有鲛人的鲛珠。只是如今阿姐不在，而鲛珠也是鲛人的命，不会用来救一个素未平生的凡人。”
　　画青倒在地上，周身的气息极其不稳：“我想救她。”
　　“你冷静些。”破沙道，“你屠了凡人，若再不平复心中怒气，便会一念成魔，你真想成魔？”
　　“我只想救她。”画青道，“我答应她的还未兑现。”
　　“她姓甚名谁，何时走的，我可以让你见她最后一面。”破沙问道，随后又补充了一句，“我只能帮你到这儿。”
　　“她叫云舒......”画青将破沙问的都说出来。
　　“还好，还赶得上，你跟我来。”破沙带着画青走到奈何桥，“在这儿等着，她的魂魄快来了。”
　　凡人死后的灵魂会被冥府的鬼差领着来奈何桥喝一碗孟婆汤，破沙便是想让画青在这儿见她最后一面。
　　“见过就忘了吧，这是她最后的时间。”破沙嘱咐道。
　　“我知道。”画青道。
　　过了奈何桥，那个灵魂就会彻底变成另一个人这世间便再没有云舒这个人。
　　形形色色的魂魄由外面来到奈何桥，却始终不见云舒，破沙找来鬼差询问。
　　“小白，今日可接来了这位姑娘的魂魄？”破沙问道。
　　“公主殿下，今日的魂魄悉数在此，不曾看到这位姑娘。”鬼白道。
　　破沙问道：“可有遗漏？”
　　“不曾遗漏。”
　　“往日呢？”
　　“不曾。”
　　破沙觉得奇怪，云舒是凡人不错，也确实是死了，可她的魂魄却未被鬼差带到冥界：“你且等我片刻。”
　　说完便化成红云离开，画青在奈何桥等了一盏茶，破沙才回来。
　　“我去看了生死簿，上面没有她的名字。”破沙道，“你等不到她。”
　　“怎会没有她的名字，她不到这来还能去哪儿？”画青气息又不稳了，周围出现黑气，还越来越浓，本来黑色的眸子也逐渐混浊。
　　破沙见他如此，觉得不妙，想施法控制他，只是如今画青已有些神志不清，他将破沙的法术挡了，又给了破沙一掌。
　　破沙退了两步：“茯苓！”
　　茯苓闻声，给画青输送自身灵力净化身上的浊气。
　　破沙待他平静下来才道：“她不过是个凡人。”
　　“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画青呆呆地坐着，然后嘴里喃喃道，“我不过是离开了几日，不过就几日，怎就会成这样......”
　　本来只是回了趟天宫，不过就是差了几天，云舒却没能等到他回去。承诺陪她走完凡尘一世，却在此时看到了她的尸体......
　　“你自己去天宫领罚，顺便去瑶池里泡一泡，将你这一身浊气都洗洗。”破沙道，“另外，找个风水宝地把她的肉身埋了。至于她的魂魄，左右是真真切切的人，不会就这么凭空消失，待我出关再帮你去寻。”破沙见画青这般模样，便找了鬼白搀着他。
　　画青被鬼白送回天宫，他屠杀了凡人，惩罚自是不可避免，但念在往日功劳，也没被废了仙籍，只是每日受着天雷之刑。
　　他杀了十九个凡人，便每日受十九道天雷，总共三百年，以赎去犯下的罪，也日日在泡在瑶池水中洗去身上的浊气。
　　而那些被他杀死的凡人，转世投胎都被安排了一生顺遂的命数，以示补偿。
　　瑶池虽美但却至邪，每洗去一丝浊气，便会有蚀骨疼痛。画青在瑶池和锁仙台之间辗转三百年，终于将那一身罪过赎清。
　　三百年后，正碰上出关的破沙。
　　“你来了。”画青从瑶池里出来。
　　“我想了很久，云舒是凡人，死后魂魄必定会去冥府，如若不然，便只有一个可能。”破沙缓缓道来。
　　“你是说......历劫？”画青顿悟。
　　是啊，若一个凡人的灵魂没有去往冥界，那便该是神仙历劫的化身，死后元神直接回归神界。
　　“我不知你们之间发生过何事让你方寸大乱。”破沙道，“但你既想见她，我便帮你。去月老殿问一问紫陌，看看她到底是何处的神仙。”
　　画青走之前摇身换了件干净衣裳，见破沙满脸疑惑，他道，“她喜欢干净。”
　　“紫陌星君。”
　　“破沙上神，画青上神，你们怎来了？”破沙到时，紫陌正摆弄着手中的红线。
　　“今日来是想问你关于三百年前的旧事。”破沙道，“你可知三百年前有哪位仙友渡劫归来的？”
　　“三百年前？”紫陌掐指算了算，“并未有仙友在三百年前历劫归来，上神可是弄错了？”
　　“定是有的，你再好好想想。”画青一听紫陌说没有，有些着急。
　　“画青上神，三百年前当真未有渡劫归来的仙友。”紫陌道。
　　“那她会去哪儿......”画青无力，“你将天命书，我自己看。”
　　紫陌拦着画青：“画青上神，你并非月老殿的人，看不到天命书上的字。”
　　破沙在一旁看不下去，制止道：“你先回去。”
　　“破沙。”画青道。
　　“你回去，我定会帮你找到她。”破沙叹了口气。
　　画青没有办法，只能信她。
　　破沙果然从紫陌那儿得到法子，找到转世后的云舒。
　　画青坐在自己的殿里，两眼无神的看着上空的丹鸟。
　　“我找到了。”破沙将玉珏递给画青。
　　“当真？”画青瞬间恢复了神采，“她在哪儿？”
　　“云舒死后已三百年，中间她转了三世，这一世是第四世。”破沙站在廊下，“如今的她早已不记得那些事情，虽说她的魂魄未喝孟婆汤，也未渡过奈何桥，但终究是转世，那便不是原来的人，她已不是三百年前的云舒，你还要执着？”
　　画青却道：“找到就好，我就去寻她，不记得了又怎样？她没有过奈何桥就还是她，紫陌的玉珏错不了，上面有她的气息。”
　　“上神不可。”紫陌不知何时出现在青鸾殿。
　　“紫陌，”画青道，“多谢你的玉珏。”
　　“方才我在月老殿感受到玉珏的法力，特意来提醒上神，不可以上神之躯前去。”紫陌道。
　　“为何？”画青道。
　　“上神有所不知，凡人的命数是天命书里注定的，而神仙的命数却不归天命书管，若是上神以仙身前往，恐会打乱凡人的命数，造成不好的结果。”紫陌道，“我观上神的情形，怕是之前就是以仙身同凡人交往，这才连累那凡人死于非命。”
　　“你是说，是我害了她？”画青听了紫陌的话久久不能平复，他以为是那些凡人将云舒害死的，才会屠了那么些凡人，如今才知道竟是自己害死了云舒。
　　“上神也不必自责，”紫陌道，“人各有命，或许那是她本该经历的。”
　　“要如何才能接近她？”画青道。
　　“想要接近凡人也不难，”紫陌道，“一是上神下凡历劫，只是若上神下凡历劫定是会忘了种种从头再来，第二便是寻个病入膏肓的人，上神的元神入他身体，只是这种法子只会让上神承受他的病痛，寿命也不长，至多只能多活十年。”
　　“十年就十年。”画青道，“还得劳烦你帮我寻那合适之人。”
　　“上神客气了，容小神回去查看，待找到了便来告知上神。”紫陌说完便回了月老殿。
　　八日后，紫陌再次来到青鸾殿，告诉画青他已找到合适之人，画青便随着云舒到了凡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