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奈何》西遇了無

9、碧海青天夜夜心（二）

　　“听闻画青下凡了？”破沙无事便又转到青梧的碧海。
　　“也不是身份稀奇事。”破沙品着青梧煮的茶，漫不经心地答道。
　　“老神仙居然对一个凡人动情了，待他回来我定要好好取笑他一番。”青梧笑道。
　　破沙看了青梧一眼：“他只能在凡间待十年，也不知图些什么，既不能陪那凡人一辈子，又不能用法力许诺她什么。凡间十年不过就是天上十天，弹指一挥间，有什么可执着的。”
　　“有时能陪伴那个人身边，哪怕是一天也是奢望。”青梧忆起往事，便有些笑不出来。
　　破沙见她这般，才想起这天宫里失去伴侣的岂止一个，青梧在那场神魔大战中也失去了爱人。
　　“罢了，也习惯了，一个人不得照样过。”青梧勉强笑了笑。
　　“青梧仙官，青梧仙官。”门外突然出现了个黑衣的男子，怀里还抱着个粉衣女子。
　　“发生何事了？”冉竹见状，连忙帮着他将粉衣女子扶进了屋。
　　“三殿下这是唱哪一出？”青梧问道。
　　“青梧仙官你且先看看夕照。”残楚一脸担忧。
　　青梧过去搭了脉：“脉象正常，出了何事？”
　　“仙官您再好好看看。”残楚道。
　　“三殿下怀疑我的医术？”青梧眯了眯眼。
　　“仙官医术高明，我怎敢质疑。”残楚道，“只是夕照她已睡了七日，我实在是......”
　　青梧见他如此着急，也觉着有些奇怪，便用寻魄术探了探夕照的元神，才发现她的元神微弱得紧，心下怀疑：“你们可是去过什么不该去的地方？”
　　“我们......”被青梧这样一问，残楚便有些支支吾吾。
　　“三殿下既不想说，那便回去吧。”青梧撤了法术，一幅事不关己的样子，“这病我治不了。”
　　“我是在广寒宫门口发现她的，”残楚道，“我到时她已倒在地上，本以为是睡着了，但却足足睡了七日也不见醒......”
　　“三殿下，”青梧有些微怒，“广寒宫是什么地方，是她这种刚上天宫的小仙能去的？她不懂事你也跟着胡闹？”
　　“广寒宫？”破沙第一次听到这地方，便问道，“这是何地？”
　　“你那七万年神识不在天宫，也难怪你不知晓。”青梧道，“广寒宫是天宫的禁地。”
　　“之前从未听说，怎如今多出了个禁地？”破沙听着来这兴趣，“是发生了何事？”
　　“哎......”青梧叹了口气，“都是冤孽。”
　　“青梧仙官，夕照可还有救？”残楚很是担忧。
　　“自是有救，只是......”青梧有些难办。
　　“只是什么？”残楚道。
　　“广寒宫是天宫的禁地，除了天帝外谁都不能靠近，”青梧道，“如今想要救回夕照必定是要再去一趟，也必定会惊动天帝，若是被天帝知晓夕照擅闯广寒宫，她的仙途怕就断送了。”
　　“夕照才升上天宫，断不可被贬。”残楚担忧极了。
　　“破沙......”青梧突然看向一旁看戏的破沙。
　　“你看我作甚？”破沙察觉到她眼中的不怀好意。
　　“想请你帮个忙。”青梧笑了笑。
　　“不帮。”她只是来吃杯茶，并不想多管闲事。
　　“还请上神施以援手，”残楚恳求道，“夕照能上天宫，和上神也是有渊源的。”
　　破沙被残楚的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她七万年不曾出过上清殿，这个新上来的小仙和她能有何渊源？
　　“破沙上神，劳烦了。”青梧拉起破沙就往广寒宫去，残楚也跟着青梧一道去了。
　　“你要我做甚？”破沙站在广寒宫外道。
　　“整个天宫就属你法力最高，”青梧道，“你且化出个结界将广寒宫罩住，方便我们出入不被天帝察觉。”
　　破沙便双手在胸前结了一个印，广寒宫外就多出了个红色的罩子，随后红色越来越淡，隐在空气中。
　　“我们进去。”青梧施了个法术，将三人都带入了广寒宫。
　　广寒宫万年如一日，云雾缭绕，月桂满院。
　　这是天宫最清冷最偏僻的地方，加上是禁地的缘故，人迹罕至，少有神仙踏足这里。
　　月宫的台阶上坐着个着白纱衣的女子，一手抱着玉兔，一手抚着箜篌。白纱裙和青丝在云雾间飘摇，一副清冷孤傲的模样。
　　月桂林中有一参天的桂树，树下一赤着上半身的男子正挥着斧头砍树。
　　但凡是进入这广寒宫，就会莫名升起种悲伤的情绪。
　　“嫦娥仙子。”青梧拜了拜。
　　“你们是何人，怎会来此？”嫦娥抚琴的手停下。
　　“七日前，有一小仙误闯广寒宫，修为不济，被仙子的琴声勾去了七分元神，还请仙子将元神归还。”青梧道。
　　“并非是我不愿放，她如今已沉入这琴音，出不来了。”嫦娥道，“除非有人愿意也进到这琴音中将她带出来。”
　　“我去。”残楚道。
　　“琴音里皆是幻象，虚无缥缈，稍有不慎，你也会被卷入其中，无法脱身。”嫦娥道，“这位仙君，你可要想清楚。”
　　“我定要将她带回来。”残楚很是笃定。
　　“那便去吧。”说着嫦娥又弹起了手中的箜篌，琴弦震动出现了一道淡蓝色的光波，残楚被卷了进去。
　　“听闻仙子日日都在此抚琴。”青梧和破沙找了个地方坐下。
　　“他最喜听我抚琴。”嫦娥笑着，像是见到了话中人。
　　“他已不在，你日夜弹琴摄人心魄，让天帝将广寒宫设为禁地，他终究回不来。”青梧道。
　　他们一个是神一个是人，终究是无法长久地在一起。
　　“他一直都在这里。”嫦娥指着自己的心，莞尔一笑，笑声很是凄凉。
　　嫦娥在箜篌的琴声中找寻恋人，青梧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一旁吴刚砍树的声音仍旧噼里啪啦，这月桂树砍一次，长一次，永远都不会倒。
　　“他一直在砍树？”破沙问了一句，“这树被施了法术，砍不完。”
　　“若是砍完了，那他又能做些什么。”嫦娥回答，“一万年了......”
　　吴刚本是九重天的大将，只是错付了痴情。嫦娥被囚禁，吴刚甘愿陪她。
　　嫦娥的琴声一直回荡在碧蓝色的宫墙和白色的云雾间，和砍树声一块儿。
　　与此同时，残楚进入琴音，见到了嫦娥的琴音里的世界，那是她的情劫。
　　事情还要从一万年前说起，那时嫦娥初下凡间历情劫，遇到个叫大羿的少年郎，他们相恋了。
　　嫦娥历劫回来时忘不掉他，便带着他一起上了天宫。可是他是凡人，天上一日，凡间一年，在天宫的日子他老的很快。
　　嫦娥为了让他活着去偷长生不老药，可还没等他吃下去，大羿就死了。
　　天帝得知此事，将那凡人的尸体丢下了天宫，狠狠地责罚了嫦娥。
　　嫦娥日夜思念着大羿，但再怎么思念，心里的人的样貌也会随着岁月变淡。
　　当所有记忆都变淡时，弹响箜篌，琴音能留住那些易在岁月中被抹杀的记忆，可以在月宫的漫漫长夜中有所寄托。
　　思念浓了之后琴音便有了摄人心魄的魔力，凡路过的神仙，若修为不济，元神便会被卷入到琴音里，天帝便将广寒宫设为了禁地，凡是仙者不得靠近。
　　世人皆疑惑嫦娥为何偏偏执着于今生的大羿，那是因为世人并不知，人一旦喝了孟婆汤，走过奈何桥，灵魂便会被孟婆汤洗涤干净，与前世毫不相关。
　　人命轻贱，只短短一世，哪会有什么生生世世。那些所谓的转世不过是给自己的寄托罢了。
　　神仙可得永世，没有几个在乎凡人的生生世世。
　　残楚在嫦娥的情劫中找到夕照的元神，她附身在玉兔的身上，将自己当成了玉兔，感受着嫦娥的痛苦，才会被牵绊住。
　　残楚松了口气，幸好未曾附在嫦娥身上，不然真就回不来了。
　　残楚收好夕照的元神，施了法术，从琴音里离开。
　　青梧见残楚出来了，想着他应是将夕照带会来了。
　　“多谢青梧仙官，破沙上神。”残楚对着她们揖了揖手。
　　“既出来了，那便回去吧。”青梧拜了拜，便同破沙残楚离开了广寒宫。
　　出了广寒宫，破沙将结界给解了。
　　青梧将元神放入夕照的身体，她便逐渐苏醒了。
　　“你醒了？”残楚见夕照醒了高兴得紧。
　　“我像是做了个很长的梦。”夕照伸了个懒腰，看了看残楚，皱眉道，“你别跟着我了。”
　　说着便起身出了碧海，残楚冲着青梧破沙笑了笑，追着她也离开了碧海。
　　“上神。”鹰扬突然出现。
　　“何事？”破沙道。
　　“天帝请上神去神殿一趟。”鹰扬道。
　　“又有何事发生？”破沙问道。
　　难不成又出事了。
　　“这......上神还是亲自去神殿殿走一趟吧。”鹰扬道。
　　“好。”破沙说罢便化成一团红云消失在碧海。
　　她到神殿时，天宫众仙，不管是什么职位，不论仙职大小，都在神殿候着，而神殿正中站着个白衣神官。
　　破沙对着天帝拜了拜：“不知天帝唤我来所为何事？”
　　“让你见一个人。”天帝笑着说。
　　破沙正疑惑，便看到一旁的白衣神官转过身来，这眉目正是清漪在北冥鲲海中拼尽性命复活的人，也是破沙心心念念着几万年的人。
　　“长渊上神。”破沙平静地看着眼前人，没有一丝疑惑与惊讶，像是在慰问一个远去多年未归的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