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往世书》星河繁露

201、第199章 一百次错误

　　黑天看着王育，该他说话了。王育不愿做这样的妥协，但形势如此。

　　大臣高喊，“大家安静了！崩德罗迦王子有话要说！”

　　王育对着宫墙下的臣民说道：“首先澄清一个误会，我并不是国王。虽然我是王储，但父王去逝后，我选择将王位让给我的兄长。胜军——他已经成为新的国王，向他致敬吧！”

　　“为什么啊？为什么让胜军即位？”

　　人民表示不解，质疑的声音越来越响。

　　胜军很生气，他为什么不能当国王？今日愚民们的反应让他彻底明白了，崩德罗迦无论是不是国王，都是他的死敌，只要这个弟弟活着，他的王位就坐不安稳。

　　王育说道：“因为国王去逝时，我并不在身旁。是兄长胜军送了父王最后一程，王兄尽了做儿子的责任，而我没有。”

　　“国王是怎么死的？”

　　“对呀！国王不是有不死之身吗？”

　　要让这些人接受政局转换是件困难的事，他们或许能接受妖连王的死讯，但他们难以接受一个莫名其妙的人登上了王位。胜军在政绩上毫无建树，早已被剥夺了继承权，他成为国王太让人意外了，人们觉得有阴谋，觉得被玩弄了，他们会在这上面不依不饶。

　　王育继续说：“你们该早听说了，妖连王中了诅咒，有人能破他的不死之身。就在昨晚，他遇上了那个人，国王要维护自己的荣誉，向那个人发出挑战，不幸死于决斗。陛下就这样离开了我们。不是因为那个诅咒，谁能杀死他呢？你们不要怪罪任何人。马上将举行妖连王的葬礼，你们要振作精神，拥护新王。在他的统治下，摩揭陀将更加强盛。”

　　“胜军王万岁！”宫墙上的人带头高喊。

　　然而下面应声者寥寥。

　　大臣马上接着宣布，“崩德罗迦殿下已经敕封尊号‘婆苏提婆’，以后他就是婆苏提婆·崩德罗迦。”

　　“婆苏提婆万岁！”

　　宫墙下的数万人自发呼喊起来。

　　这声音震耳欲聋，让喜欢王育的人听着舒服，让厌恶王育的人听着恶心。

　　王育面对黑天，对着他笑，似在说，这也是在叫你呢！同样被称为婆苏提婆的黑天，回以笑脸，似乎受得心安理得。

　　妖连王的葬礼在恒河边举行，为防有人看到惨烈的遗体，受到刺激。整个尸体被包裹得严严实实，连面孔都没露出。以至于围观者开始猜测尸体并不是妖连王，妖连王没有死，他只是借机退位，隐居到不知名的地方了而已。种种谣言众说纷纭，这谣言不需要去澄清，因为妖连王确实死了，时间会证明一切。

　　胜军以长子身份把水罐扛在肩上，水罐被凿了个眼儿，一股清水流出。胜军绕着父亲的遗体慢行，水流跟随他的脚步，围绕尸体洒了一圈。王育和妖连王的其他儿子站一旁默默注视，围观的人群里传出哭声。胜军走了数圈，摔碎肩上的水罐，剩余的水和陶片飞溅在妖连王身上的柴堆上。柴堆上除了国王的尸体，还有他的后妃。

　　“点火！”胜军发令。

　　火把递了过来，他点燃木柴。熊熊大火很快将妖连王和众寡妇包围，吞没了一代雄主和他哭泣的妻子们。

　　火焰熄灭后，人们把烧剩的尸体用布裹住，推入恒河。尸体顺着河水漂远，岸上的人唱起“万王之王颂”，虽然只有低呤，可众人同声，歌声在河岸回荡。

　　万王之王，福泽绵长；

　　光照四海，威加万邦。

　　向您致敬，国祚永昌；

　　向您致敬，圣名流芳。

　　国王的尸体已经漂远，在夜色中看不到了，但人们仍瞩目远眺，仿佛在等着他回来。其实不少人心里已经明白，不仅国王回不来了，摩揭陀的国势也如死去的国王，有去无回。

　　“趁着大家都在这里，我有事宣布。”一直沉默的黑天说话了，“摩揭陀将与俱卢联姻。”

　　“联姻？”包括胜军在内，摩揭陀人非常惊讶，从来没听说过啊！

　　阿周那和怖军同样吃惊，身为俱卢王子的他们，也没听说过此事。

　　王育暗暗冷笑，应是黑天自己决定的。他真把自己当人物了，居然给两个大国做起了主。

　　黑天说道：“一位摩揭陀公主将嫁给般度王的小儿子偕天，这段婚姻真是天作之合。”

　　四周的人都议论起来，这个消息太震撼了。

　　“可是婆苏提婆，摩揭陀哪还有公主？我没有女儿，姐妹也都出嫁了。”胜军连忙解释，要是他无法实现此事，恐黑天会惩罚他。

　　“陛下。”黑天笑道，“您确实熟知您的所有姐妹？国王有许多女人，大部分连名分都没有，甚至只与国王渡过一夜，所以没有哪个国王能数清自己有多少孩子。好好找一找，宫里说不定有遗落的明珠。与俱卢联姻非常重要，关系着两国的未来，也关系着陛下与俱卢的关系。”

　　“是……”胜军战战兢兢，他现在王位不稳，需要得到强国的支持。

　　王育虽没插话，心里却大叫不妙，宫中的遗落明珠，不是指莲花妙吗？黑天未必知道莲花妙存在，更没必要针对她，应只是随便一说，这种被遗忘的公主，在各国后宫都很常见。

　　“水祭生。”黑天突然叫到了他。

　　“放牛的，什么事？”王育问。

　　黑天面带微笑，“听说你曾向妖连王承诺过，会原谅胜军一百次错误，有这回事吗？”

　　“是，有这回事。”王育承认道。他不需要否认，这件事其实很多人都知道了。

　　“那么你能当着新国王、诸位大臣、婆罗门，以及臣民的面，再把这个承诺重复一遍吗？”黑天道。

　　“为什么？还怕我反悔？”王育反问。黑天这么做肯定有阴谋，他可不能按黑天的哈哈做。

　　黑天还真是怕他反悔，“那时是你对妖连王一个人说的，妖连王已死，承诺需要新的见证。就让所有摩揭陀人做这个见证吧！你不敢，恐怕就真的想反悔了。”

　　胜军受到提醒，立即接话道：“婆苏提婆说得对，你问心无愧，就再把承诺说一遍！”

　　王育一直在忍怒，他们这是要逼他遵守诺言啊！他本打算黑天一走，就把胜军处理掉，看来黑天已防着他这手了。

　　“殿下，再说一遍誓言有什么关系？你真能遵守，说两遍三遍，都是一样的。若不能遵守，说上百遍，同样毫无用处。就让我们听一听吧！”婆罗门也来逼迫道。

　　众目睽睽之下，要是他拒绝要求，就真做贼心虚了。王育权衡利弊，笑道：“说就说。我，婆苏提婆·崩德罗迦，无论兄长胜军做错了什么，都会原谅他一百次。如果一百次之后，他仍然再犯，就别怪我无情。”

　　“好，水祭生可要说到做到。葬礼结束后，请你启程前往封地崩德罗吧！”黑天笑道。

　　“要我先走？”王育惊问。看来黑天真料到他会做什么了。不过转念一想，黑天不可能永远呆在摩揭陀，崩德罗距离王舍城怎么都比多门城来得近吧，等黑天离开，自己再杀回来。“好啊！我就先去封地了，你在王舍城慢慢玩。”他对黑天回以笑容。

　　葬礼结束后，在并不热烈的欢呼声下，胜军以国王身份正式君临摩揭陀。而王育也如承诺，离开了王舍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