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沫》晋余欢

22、会所

　　转眼间就到了9月，易本楠被调到七香阁做大堂经理助理，这也是她到各店面学习的最后一站。就在到岗的第三天晚上，她看到了李昀。
　　那天晚上9点半左右，易本楠照例巡查，发现本该在乳香阁门外服务的张郭雪回到了一楼大厅，还跟几个同事聚在一起一脸暧昧地窃窃私语。当看到易本楠出现时，几个服务员一哄而散，各自回归自己的岗位，张郭雪被易本楠叫住询问情况。
　　“顾客说不需要在门外服务，是他们要求我离开的。”张郭雪辩解。
　　顾客不需要服务员候在门外的时候很多，但是服务员都会到相应的等待区随时准备传叫，很明显，张郭雪违规了。
　　“那你为什么在这里？”易本楠公事公办，“你刚才在跟他们谈什么？”
　　“没什么。”张郭雪低了声。
　　“没什么是什么？”易本楠可不好糊弄，“顾客说不需要服务，会所也说过不需要上班时间聊八卦的服务员。”
　　张郭雪低头不语。
　　易本楠一点不含糊，“你的工作情况我会如实记录的。”
　　“易助理，”张郭雪不满道，“我不是在聊八卦，我跟他们说的是真的，我的确担心有人在咱们这做不好的事情。”她满脸担忧地说，“也不知道经理知不知道。”
　　“……”易本楠没立即说话。
　　七香阁虽名字叫阁，其实是个集吃、玩、住为一体的高级会所，其中以沉香阁、檀香阁、松香阁、乳香阁、丁香阁、木香阁、藿香阁七个宴客雅间和天精、地精、日精、月精、山精、松精、蚕精七个KTV包房最为出名。这里供人住的房间不少，供人玩的项目也很多，但宴客和唱K的地方就都只有七个，只接受提前预定。但即使这样，也是异常火爆。
　　被安排服务这几个地方的人都是会所精挑细选的，知道哪些话该听哪些事能看、哪些话哪些事即使听到看到了也要当作没有发生。张郭雪能在这里上班，自然早已经过严格培训，也比在大堂服务的人员资历深，但是今天她为了逃避本该受的处罚，说出了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至于刚来这里三天的易本楠知不知情，那就不是张郭雪考虑的事情了。
　　不过，易本楠明白，张郭雪说这话是有威胁意思的，如果现在她记录了张郭雪工作违纪，搞不好就会被张郭雪坑一下子。且不说张郭雪会不会上报J市相关部门，她就只跟会所领导甚至是大堂经理汇报说她告诉其他员工是提醒他们注意，她是在维护会所声誉，相反大堂经理助理易本楠则是不闻不问、放任有人在会所做违法乱纪的事情，这样易本楠就会有麻烦。会所虽然最后肯定饶不了张郭雪，但为了声誉也会申斥甚至解雇易本楠，毕竟易本楠现在还处在各店轮值时期，类似一般企业员工的实习期。
　　易本楠很清楚张郭雪的目的，她以两败俱伤相要挟要自己收回对她的处罚；但如果不处罚张郭雪，自己刚才所说的就必须收回，以后还会被捏住，被看成是个软柿子。
　　若在以前，易本楠肯定会和张郭雪硬扛，她倒要看看张郭雪会不会报告给会所领导，看最后两人是不是鱼死网破。其实，她之前也遇到过类似的事情，服务员告到了大堂经理那里，大堂经理最后私下训诫易本楠说她的性格可能不适合做这个工作。
　　但是自从和戴汐相处后，易本楠学到了很多东西，此时被张郭雪反将一军，她也不着急，而是了然地点点头，当即一笑，说道：“是吗，你是看到了还是听到了？把证据给我看看。你要是没留证据，不但顾客会说你诽谤，会所也不会容留你这种工作时间不工作还四处散播谣言的人在这里上班的。”
　　“……”张郭雪一时被易本楠堵了个哑口无言，她原本只是不想被罚钱，现在上升到诽谤顾客，那就是丢工作的事情了。她之前只觉得易本楠不过是个初来乍到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没想到如此不饶人，一时只觉得看走了眼。不过，她能在这里工作说明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当即挤出满脸褶陪着笑软了声调，“易助理，这回是我错了。下次我一定注意。”
　　“嗯。”易本楠点点头，见好就收点到为止，“以后注意。但该处罚的还是要处罚，不能坏了规矩。”
　　“易助理说的对。”张郭雪领教了易本楠的厉害，姿态也摆正了。
　　教训完了张郭雪，易本楠去了会所的监控室。毕竟今天她当值，不能出什么乱子。因此，除了检查各处的监控设备是否运行正常，她还重点看了看乳香阁所在楼道的监控仪，发现自晚上七点二十有一男一女到乳香阁后再没有其他人去过，自菜上齐到现在都超过一个半小时了，房间的门一直没打开过。
　　看易本楠表情严肃，负责放监控的员工忍不住问易本楠，“这个房间的人有问题？”
　　“不是。”易本楠困惑道，“他们就两个人，这饭都吃了快两个小时了，不会出什么问题了吧？”说完扭头看那员工，然后，她就看到了一张兴味盎然的脸和一双像看外星人一样的眼睛，“……？”易本楠不明所以地回视他，眼里充满询问。
　　那员工瞟了一眼易本楠胸前的工牌，了然地笑道：“您是刚来这不久吧？”
　　虽然不明白此人为什么来这么一句，但还是回答道，“今天是第三天。”
　　“怪不得。”那员工笑起来，“没事儿，在别的饭店可能不多见，但在咱们这很正常。您以后就知道了。不过，”那员工看起来四十多岁，应该在这里工作很久了，“您最后到咱们这正式上班的几率应该不会很大。”
　　“嗯？”易本楠不知道他为什么来这么一句。
　　“我在这呆了快九年了，从没见过女的大堂经理。”
　　“哦。”易本楠礼貌笑笑，“是，我能力应该也有限。”
　　在易本楠走出监控室时，她听到身后传来似乎是想忍住笑但还故意让她听到的那种笑声。
　　“！”易本楠心里腾地窜起一股火，但随后想到戴汐告诉过她：当你意识到别人故意冒犯你
　　想你生气时，你就应该克制自己千万不要上他的当，“这就像是眼前有个陷阱，你愿意顺从对方的意思跳进去吗？”戴汐的话言犹在耳。
　　“呼——呼——”易本楠长长吐出两口气，默默告诉自己：跳看得见的陷进的人是傻瓜，我不是傻瓜。重复了两遍，她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决定不跟那人一般见识。
　　由于总不放心，她接下来的巡查总是时刻留意着乳香阁的动静。直到李昀和一个比较富态的中年妇女从乳香阁出来，和李昀正打了照面的易本楠不由愣住了。
　　“你怎么在这？”李昀先出声发问。
　　“我，我轮岗到这。”易本楠赶紧调整表情，“你今天、有事？”
　　“哦，”李昀微微一顿，回答，“我们在看剧本。”
　　“真的？”易本楠一下激动了，“有剧组找你拍戏了？”
　　“嗯。”李昀表情很平淡，轻轻嗯了声，没有多说什么，转而问她，“你要一直轮换岗位吗？”
　　“不是，这是最后一站了。看之后给打的分数，决定我的工作地点。”
　　“哦，那就好，总一直轮岗也不太好。”
　　“是，……”
　　易本楠后面的话还没说，前面站定的妇女似乎不怎么高兴，催促李昀问道，“可以走了吗？”
　　“马上。”李昀答应一声，对易本楠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我有事先走了，以后联系。”
　　“好的。加油！你一定能行的！”易本楠发自真心的替李昀打气鼓劲。
　　“谢谢。”李昀淡淡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再见！”易本楠高兴地朝他摆摆手，觉得老同学终于等到机遇了。

　　晚上十一点多回到住处时，发现戴汐书房里还亮着灯，易本楠忍不住兴奋地去跟她说今天的收获：“我跟你说，我今天被一个同事话里话外的要挟，我就按照你之前告诉我的遇到什么事都不能先生气，我发现不生气的时候脑子也跟着灵光了，我就当当当地把她的话全挡回去了，她当即就给我认错了。”
　　“这么厉害？”戴汐是有些惊讶的，“学会控制情绪是个很难的过程，你竟然意识到就能做到了？”
　　“也不全是了。”易本楠有些不好意思，“我今晚还被一个员工嘲笑，我也忍不住生气了。”
　　“这样啊……”戴汐当即抓住时机，“那你先去洗漱，然后跟我详细说说。”
　　“好。”易本楠满口答应，喜滋滋去洗澡了。
　　就这样，戴汐又得到了一次和易本楠同床共枕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