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引》西窗竹影

31、第三十一章 抓捕

　　“二哥？”游红一时间，竟有种恍若隔世之感，“你怎么会来玉照城？”
　　“大哥没告诉你吗？”傅望眼中全是重逢的欣喜，可发现游红没太大反应，只有苦笑，“我几日前接到他的急信，心中说有要事相商，让我尽快赶来，没想到你也在这里。”
　　“大哥这几日太忙，可能忘了同我讲。”游红道。
　　傅望点点头：“你这是要出门吗？”
　　游红正色道：“二哥，你还不知道吧，最近玉照城出事了。”

　　提到正事，傅望肃容道：“这一路上风平浪静，我并未听到任何消息。难道和大哥信中提到的要事有关？”
　　“算算时间应当是这样，”游红道，“最近玉照城内多处失窃，甚至包括大哥这里。”
　　“什么？”傅望失声惊呼。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游红眼看天色暗下来，只能先同傅望作别：“二哥，我现在有点事情要去办，你舟车劳顿，先进去休息吧，管家会把最近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你的。”

　　傅望目送着游红的身影渐行渐远，满腔欢喜尽数变成失落。他还以为游红就算有要事出门也会邀请他一同去，至少也会询问他一句。
　　这么多年过去了，游红几乎同二十几年前没有变化，可他却已经老了。

　　燕国公府内。
　　燕随在萧瑟的晚风中负手而立，他站在院子正中望向书房的正门，神情晦暗不明。
　　今夜的国公府安静的非比寻常，戌时刚至，燕国公就被他哄回了房间。其他院落热热闹闹，唯独这一处寂静无人，竟有一种肃杀之感。
　　作为燕国公世子，他所作的决定虽然听上去太过冒险，但确是在深思熟虑之后才确定下的。
　　“请君入瓮”。
　　何仇向他提出这个建议时，他最初是不同意的。不是他不相信窃贼是一只猴子，再聪明的猴子，也是有人在背后操纵的，但第一起案子到今日已有足足七日，连背后之人的一点皮毛都没有摸到。况且，对何仇这两天以来的种种布置，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可是，如果不把这里当成诱饵，已燕国公的名声，早晚会被窃贼盯上。到那时，没有何仇相助，仅凭燕国公自身的守卫，恐怕难逃前几家的下场。
　　想到这里，他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何仇带人藏身的位置。事到如今只能一边期盼窃贼今晚上门，不让他们的诸多努力白费，另一边祈祷何仇不愧于金刀名捕的名声，一举将贼人抓捕归案。
　　燕随最后看了眼书房紧闭的大门，离开了这里。

　　子时初，早早歇下的慕远舟被叫醒。
　　他迷茫地睁开眼，耳边传来明玄瑾的声音。
　　“差不多到时辰了，我们该去燕国公府了。”
　　根据前三起案子发生的时间推测，子时末至寅时初是最可能作案的时机，也是最有利的时机。他们现在过去，正好来得及。
　　想到今夜的行动，慕远舟眼神瞬间清明。
　　“我们一起走，还是分头行动？”
　　话音刚落，就看到明玄瑾笑的颇含深意：“燕国公府离这里距离不近，我用轻功带你。你是想被我背过去还是抱过去？”
　　“我自己也能去，”慕远舟挑了挑眉，回了个同样的笑容，“你小看我？”
　　“不敢不敢，”明玄瑾道，“这不是想带你过去吗？”
　　“闭上眼，”慕远舟吹熄桌上的蜡烛，“我带你走。”
　　明玄瑾乖乖地闭上眼，心里有几分期待。
　　结果慕远舟只是拉过他的手，他清晰地感觉到，两人交握的手心里有什么东西。
　　“不要睁眼，不要出声。”
　　慕远舟推开房门，拉着明玄瑾踏进迷蒙的夜色中。

　　此时如果有第三人在，就会看见两人一步步朝着东侧低矮的院墙走去，眼看就要撞上墙，下一刻，两人竟走进墙里消失了。
　　周围蓦然安静袭来，轻柔的晚风声，沙沙的树叶响，在这一刻全部消失。
　　慕远舟视若无睹地穿过院墙后，一直不疾不徐地往前走。
　　明玄瑾心中奇怪，但他对慕远舟十分信任，一直没有出声。如果他此时睁开眼睛，就会发现这处空间并不属于何府，甚至不属于玉照城。
　　头顶是青色的天空，脚下是玄色的泥土，四周一片荒凉。
　　这里是冥界。
　　就像阴兵可以借道阳间一样，凡人如果修为足够，也可以借道阴间赶路。只是活人不能在这里待太久，否则体内阴阳二气失衡，就再难离开这里了。
　　这条路不是慕远舟第一次走。在他尚年幼时，已经垂垂老矣的师父带着他走过一次。当时的小远舟被师父这手震慑到了，第一次主动提出想学这个，却被哈哈大笑的师父拒绝了。
　　师父说，这个是学不会的，只能自己领悟。
　　而他如今，终于有能力踏上这条路了。

　　“到了。”慕远舟把声音放的很轻。
　　明玄瑾睁开眼，发现两人已经站在燕国公府侧门前，不由得低声惊叹：“这个也太好用了。”
　　“可惜不能常用，”慕远舟道，“何前辈在哪里？”

　　何仇潜伏在阴影里，同夜色融为一体，像一只有耐心的猎豹，看到慕远舟和明玄瑾过来，神情严肃地同他们点了下头。
　　两人在何仇的指引下，在附近找了个树影蹲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等待的过程极为漫长。慕远舟感觉困意不断涌上，靠着明玄瑾沉沉睡去。
　　似乎睡了很久后，感觉手指被明玄瑾轻轻捏了下。
　　他当即清醒过来，慢慢睁开眼。
　　眼前的一切同他沉睡前并没有变化，只有树木的影子稍稍换了一点方位。
　　何仇和他的手下依然安静地躲在不远处，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明玄瑾把他叫醒，是发现了什么吗？
　　慕远舟随着他的目光看去，登时发现了异常，书房侧面的窗户竟然开了条缝？
　　他们的藏身之处距书房有段距离，可何仇距离不远，且一直保持高度警惕，又怎会没发现？
　　慕远舟目光一凝，是他没能及时发现，居然有人敢用幻术行窃。
　　可是这人是如何撑过滥用幻术后的多次反噬？

　　慕远舟将指尖触地，简单画了几笔，何仇等人神志一清，立刻清醒过来。
　　何仇也看到了打开的窗户，脸色难看了几分。贼人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在众目睽睽之下潜入书房却没能被人发现。现在没有时间细究方才发生了什么，何仇同几名下属打了个手势，几人悄悄靠近。
　　当他带着人摸到窗沿下，附耳细听，听到了里面淅淅索索的声音，阴沉的脸色立刻缓了下来。
　　还好不迟。
　　细微的声响持续了许久终于停下，何仇立刻警惕起来。
　　不多时，何仇上方的窗子被一只长毛的胳膊推开。
　　紧接着，一只真正的猴子从天而降，踩到何仇的头上。

　　“抓住他！”何仇大吼一声，一个翻身，丝毫不敢留情，一把抓住那猴子的手臂按在身下。
　　那猴子吃痛发出“吱吱”的叫声，身后的大包裹掉在一旁，里面掉出一大堆大小不一的卷轴，几乎囊括了燕国公在书房里放的所有收藏。
　　“人赃并获！”何仇兴奋地双眼放光，连日以来的疲惫尽数消失，他牢牢地按住猴子，厉声道，“说！你的主人在哪里？”
　　那猴子似乎也没想到会被发现，挣扎了几下后发现无法挣脱，神情慌乱，听到何仇的质问，眼珠子一转，突然放声大叫，尖锐的声音划破了黑夜的寂静。
　　“糟了！”何仇突感不妙，这猴子叫成这样，莫不是在对外面的主人通风报信？
　　可是何仇几乎所有的布置都是在燕国公府内，外面只有游红等寥寥数人望风，若是让幕后之人逃了……

　　明玄瑾已经先一步冲了出去。
　　他有内力加身，方才屏息凝神，隐约听到远处虚浮杂乱的脚步声，立刻朝那边飞去。
　　何仇也带着人紧紧跟上。
　　可比他们更早的，是一声轻微的呼痛，和摔倒在地的声音。
　　外面还有别人？是游红拦住了什么人，还是有其他人也参与了进来？
　　何仇来不及多提一口气翻过院墙，只能一马当先猛地撞开侧门，然后看到前方不远处，昏暗的夜色里有两个高挑人影站在那里。
　　不是游红，但何仇心下一定，他认识其中的一人。
　　而两人脚下，一个瘦小的人影趴伏在地，蜷缩成一团，方才的呼痛声正是从他嘴里发出的。
　　看来这蜷缩的人影就是操纵猴子盗窃的幕后主使了。

　　燕凭轻和沈惊风正站在那里。两人听说明玄瑾和慕远舟在玉照城，一办完事就立刻赶来，甚至赶在深夜里摸黑进城。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出，连沈惊风素来波澜不惊的脸上都难得显露出几分茫然之色。
　　燕凭轻和这突然从自家侧门冲出来的一大群神情紧张的捕快面对面，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他看了看被撞的四分五裂的木门，又看了看何仇手中提着的一只猴子，只能尴尬地笑笑，求助的目光最终望向明玄瑾和迟来一步的慕远舟：“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