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引》西窗竹影

33、第三十三章 初识

　　几人从无声巷里出来时，天色已蒙蒙亮了。

　　何仇带着手下和小黄先行去结案，那死去少年的尸体也已经送了过去，只等何仇把少年犯案的经过完整地补充上。
　　可那些被盗的宝物，只怕是再难追回了。

　　一夜未眠的众人在何府中某间僻静的院落聚集。
　　除了何仇未回，连刚到的燕凭轻和沈惊风也被拉了过来。
　　燕凭轻一脸茫然地坐在院子里。他和沈惊风连夜赶回来，是因为找无间帮忙的事情解决的太过顺利，又接到千机楼的情报，明玄瑾和慕远舟正好在玉照城，就想着突然出现给他们一个惊喜。
　　可谁能想到，他们倒是先被吓了一跳。
　　而且看此时凝重的氛围，他们好像还回来对了。

　　“不等大哥了，”游红的神情是从未有过的认真，“以免夜长梦多，我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们。”
　　“毕竟，当年的事，由我来讲最合适了。”

　　游红的祖上是关外之人，三百年前遭逢大难，举家迁入中原。
　　游红年幼时，一次去河边玩，发现一名重伤的老人趴在岸边，连忙回家喊大人把老人带回家，请大夫相救。老人被救时，浑身都是刀剑伤，身上只有二两银子和半本书册，书册被水浸透，里面的字迹已然糊成一团。
　　老人在游红一家的悉心照料下伤势渐愈，但却如前尘尽忘般，对过往只字不提，连名字都不肯相告。
　　游红的爷爷去的早，她见老人总是一个人孤单单地坐在河边，就过去陪他说话，喊他爷爷。渐渐地，老人跟游红熟悉起来，开始教游红习武。
　　游红天资聪颖，老人教什么都是一学就会。就这么一教一学，时间匆匆而过。
　　在游红十七岁那年，老人旧伤复发，加之年岁已高，某一天坐在河边看游红习武，睡了过去再没睁眼。而游红的父母也在那年先后离世。
　　游红悲不自胜，将老人和父母的遗物收拾好后，背着老人留下的唯一半本书册离开了家。

　　直到走入江湖，游红才发现，她的武功造诣已远超常人，对付一般的江湖人士不费吹灰之力，就连和所谓的一流高手过招，也难分伯仲。
　　直到有一天，她路过绵江城时，救了一个卖身葬父的姑娘。
　　游红性情直爽，好打抱不平。她看那姑娘柔弱貌美，周围不少人蠢蠢欲动，又有两位公子争相竞价，她以为这两位公子是看中姑娘美貌，当即气愤非常，眼看着他们把价钱越抬越高，她身上又没有足够的银两，突然趁没人注意扛起姑娘往外飞奔。
　　游红擅长轻功，一路狂奔到城外十里才把那吓得瑟瑟发抖的姑娘放下，想着给这姑娘一些银两，让她埋葬父亲后另谋生路，没想到一个转身，那两位公子竟也一前一后跟了过来。

　　这两人正是何仇和傅望。
　　三人话不投机，当场打了起来。
　　巧的是，三人武功平分秋色，打了半个时辰都没分不出胜负。游红越打越觉得奇怪，这两人武功正派，眼神清明，不像为非作歹之徒。
　　三人打到脱力都没能打出个结果。那姑娘看着三人刀光剑影吓得直哆嗦，却也没逃走，见到三人都停了下来便小心翼翼地上前扶起游红，想带她先离开。
　　何仇不得不自报家门。当年的何仇尚未及冠，却已凭借一柄金刀在江湖上闯出一番名气。傅望师承青山派，也是江湖上有名的名门正派。游红想护着姑娘不被高价买走，也是一番好意。
　　几人经过一番试探，终于明白了原来是一场误会。

　　何仇前些时日追查一桩普通的杀人案，将凶手抓捕归案后，在一次审讯中，凶手不小心说漏嘴，说自己缺钱时，偶尔会去一家赌场。那凶手说到一半便反应过来，任何仇再怎么追问都不肯多说一句。
　　案子是结了，但那个赌场却成了梗在何仇心里的一根刺。他通过凶手当时惊惧的神情，不难推断出那个赌场里面必有蹊跷。
　　于是，经过多方暗查，他盯上了一个赌鬼。
　　这个赌鬼终年混迹于各大赌场，且十赌九赢，运气好到极致。面对这样的赌鬼，各大赌场也是无计可施。
　　何仇派人盯了他半个月，今早刚到绵江城想亲自见他一面，就得知，这赌鬼昨夜里又去赌，运气太好赢了波大的，被围在赌场门口输的倾家荡产的赌徒围攻而死。
　　眼看线索断了，何仇的手下告诉他，这赌鬼还有一个二八年华的女儿。他连忙赶去，正好赶上这女儿在卖身葬父。
　　而傅望则是刚好路过，看姑娘可怜想解囊相助，恰好和何仇撞上。两人都以为对方有不轨之心，当场竞起价来。谁料游红窜出来把这姑娘劫走。
　　何仇一看线索跑了动身就追，而傅望看到何仇也跟去了，以为对方穷追不舍，便紧紧跟在后面。
　　于是便有了三人打的这一架。

　　卖身葬父的姑娘才意识到这三人都是为了让她自由，大为感动，当场要跪下磕头，被游红拦住了。那姑娘虽不常出门，也在父亲喝醉的三言两语里听到过几个赌场的名字，便尽数告知何仇。
　　游红发现自己好心办了坏事，心下愧疚，便主动提出要帮何仇查案，傅望也同样。何仇大为感动，三人经过一番合计，乔装打扮后潜入赌鬼最常去的赌场。
　　果然，在那里发现了异样。
　　那座赌场的每个角落里，都画着一个奇怪的图案。

　　何仇经验最为丰富，带着他们不动声色地走了一圈就出来，在城里四处调查后，发现了关于这个赌场的传闻。
　　这里被誉为“吃人的赌场”。
　　他们悉心打听后，发现市井街巷间有不少传闻，传闻说去那里的赌徒每个都输的倾家荡产，误闯进那里的人都没能出来。传言说的信誓旦旦，可惜没有一件有事实佐证。
　　傅望这些年多是在青山派学艺，去年底学成归来，回到绵江城。可在这里近一年时间，却未能听到关于这间赌场的任何传闻。

　　三人感觉事情蹊跷，继续往下调查，一个名为九幽教的组织也浮出水面。
　　但是，以何仇的能力，加上傅望和游红从旁附属，三人从绵江城一路向北调查了小半年，都没能发现这个九幽教到底在做什么。
　　但是，令他们隐隐感到恐惧的是，他们一路暗查，每座城里都渗透了九幽教的痕迹，而最开始发现踪迹的绵江城，反而是九幽教渗透最浅的城市。
　　一个如此庞大的组织，至少要十余年才能形成。隐藏在暗地里十数年默默无声地发展势力，又岂会毫无所图？
　　直到那一天。

　　那一天，三人误打误撞地闯入了九幽教的一个分部。
　　那似乎是一个新建立的分部，没有教中的元老在，至少他们闯入的那天没有。三人统一身披黑袍，带着面具，看门的教徒以为是上面下来视察的大人，一路恭敬地将三人迎了进去。领头那人诚惶诚恐地对何仇道歉，说他们还没打听到总教在找的那半本书的下落，但已经尽全力在找了，相信不久后就会有线索。
　　游红听到后心里一沉，那另外半本书果然在九幽教。
　　三人在那里待了半个时辰便匆匆离开，临走前游红一眼看到了正厅墙上挂的一幅出神入化的山水图，那分部的小头领极有颜色，立刻将画卷解下来双手奉上。但不巧的是，游红几人刚走出门，就碰到真正的九幽教长老。长老一眼辨识出他们三人是冒牌的教众。三人联手逃了出来，但紧接着就是铺天盖地的追杀。

　　在何仇的建议下，他们一路朝玉照城逃去。
　　玉照城里有何仇的师长好友，到了那里不但能保证性命无虞，还能借助大家的力量一并将九幽教的总部挖出来。而且，想必九幽教也没有这么大的胆量在都城动手。
　　可是他们还是太天真了，他们没想到的是，当他们伤痕累累逃进玉照城，却发现，九幽教早已渗透到城中的各个角落。
　　在玉照城里，就连何仇的恩师也已经发现了这个隐忍多年势力深远的九幽教。而且，还知道九幽教正在拼尽全力，找缺失的半本书籍。

　　讲到这里，游红把那半本模糊不清的书册放在桌上。
　　“爷爷还在时，有一次对我提起这个，”回忆起过去，游红眼中尽是伤感，“可惜这书不是用中原文字所写，爷爷无法看懂里面究竟是什么内容，可他知道，若是此书现世，落在居心叵测之人手中，不知会有多少无辜百姓被其所害。当年爷爷拼了命也只抢到了半本，另外半本不知落在了谁手中。”
　　游红眼中浮现出一丝愧意：“可是爷爷一直没有意识到，游姓是外姓，上面记载的内容是用西域桑洒族文字写的，我们游家在三百年前，正是桑洒族人。”
　　“可惜上面的文字被水泡透了，模糊不清。这些年来，我一直在试图复原上面的文字，直到前不久才将其全部破解。”
　　游红长叹了一口气：“这是一本西域邪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