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引》西窗竹影

46、第四十六章 骨蝙蝠

　　被点名的慕远舟和明玄瑾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哭笑不得。
　　探路就探路吧。如果没记错的话，由此继续向前的下一个机关，是他们经历过一次的箭阵。
　　所以，只要他们冲的够快，最前面反而最安全。
　　这么想着，慕远舟不再迟疑，和明玄瑾一步步往前走，很快就越过了众人，来到了最前方。
　　按照地图上的距离估算，再往前走一小段距离就到下一处机关了。

　　越来越近了。
　　慕远舟屏息凝神，一步步往前走。
　　区区箭阵还奈何不了他，更别说还有明玄瑾在身旁。但并未亲眼见过机关启动，还是谨慎些好。
　　这么想着，他脚下的步伐稍稍慢了几分，而明玄瑾搭住他右肩的手臂却将他往前推了一下。
　　电光火石间，慕远舟明白了他的意思。
　　走快一些。
　　慕远舟果断加大了步子，目光投向身侧的墙壁。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慕远舟隐约觉得，这处的墙壁同之前略有不同，但哪里不同又说不上来。

　　陈墨跟在两人身后，但同他们隔开了一丈左右，或许是太过警惕四周的缘故，陈墨对前面两人的提速并无所觉，自己也在不觉间跟着走快了些。
　　陈墨自加入九幽教以来，一路平步青云，这几年极受教主器重，在教中地位愈发稳固。而他不仅智计双绝，武功在九幽教中也能排进前十。如今在这孤狼山下的地宫里连连受挫，早憋了一肚子火，但囿于形势只能隐忍不发。
　　事已至此，不找到宝藏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陈墨已经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每走一步都万分小心。
　　所以，在突发变故时，陈墨第一时间就反应了过来。
　　两侧的墙壁突然向外倾斜，从顶部伸出满满一排箭矢。
　　而每只箭矢的头部，闪着夺人心魄的幽蓝色光芒。
　　“箭上有毒！”陈墨大喊一声，拔出身侧的佩剑，运起十分内力向前冲去。

　　在墙壁倾斜的一瞬间，明玄瑾就反应了过来，揽住慕远舟往旁边一让，正好避开了一边前冲一边拔剑不分敌我一阵乱砍的陈墨。
　　然后趁着陈墨心神大乱，带着慕远舟紧紧跟在他后面，都不用怎么出手，就顺利通过箭阵。
　　随后大部队也陆陆续续通过。陈墨虽然心疼教众的损失，却没有勇气返身回去救人，只能听着哀嚎声随箭雨渐渐停下。
　　饶是大家已经打起全部精神来应对，但箭上淬了剧毒却在意料之外，但凡稍微被蹭破一点皮，都在几息内倒地身亡。

　　这一道机关又令九幽教损失数人。
　　清点教众后，陈墨脸色铁青，眼中瞬息万变。
　　最后还是没忍住，皮笑肉不笑地看了素素一眼，讽刺道：“素素姑娘和腾蛇大人真是一身好功夫，一路走到这里毫发无伤。”
　　“过奖过奖，”素素语气中的讽刺也不遑多让，“不及陈墨先生游刃有余。”
　　而陈墨自分岔路起埋下的一颗疑虑的种子，经过两道夺命的机关灌溉后发芽长大，占据了心中越来越多的位置。
　　素素选择的路，一定是对的吗？
　　这么短的距离内连遇两关，就怕接着往前走，遇到的机关越来越恐怖。
　　这个看不出有什么能耐的修罗教圣女，不会给他们指了一条死路吧。
　　陈墨憋了一肚子火，又不好对素素发作，只能把火气撒到旁人身上：“你们两个，还不继续探路？等什么呢？”
　　被平白怼了一句的慕远舟和明玄瑾无言以对。眼看陈墨怒火更炽，两人不想惹怒他，便继续往前走。

　　从分岔路过来，才两个机关而已，陈墨就已经要绷不住了。
　　按慕远舟猜测，陈墨能接下这个任务，在教中地位必然不低。能在九幽教身居高位，想必手上沾满了鲜血。
　　别说是死几个手下，为了达到目的，就算这里的人全部死光，他也不应该如此失态。
　　若下个机关再有人死伤，不知道陈墨还能不能稳住不发作。
　　这么想着，慕远舟突然觉察到了什么，猛然抬头。
　　有什么东西……在黑暗里注视着他们。

　　一阵冷风迎面而来。
　　素素打了个哆嗦，不明所以：“这里怎么会有风？”
　　“若没有通风口，我们早已窒息而亡。”
　　陈墨嘴上反驳，心中的戒备丝毫未放松。有通风口是必然的，但这里已深入地底，又怎会有如此明显的一阵风？
　　慕远舟目光幽深，直直望向黑暗尽头。
　　风里有死亡的气息。
　　马上要到了。如果他没料错，应该是……

　　“停下！”素素突然出声，“全部后撤！”
　　陈墨不悦地眯起眼睛：“素素姑娘，你这是……”
　　“你闭嘴。”素素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看着除了腾蛇外没人应她的话，着急道，“你们都不要命了吗？快后退！”
　　纵使不知道素素所言是真是假，九幽教一众人也犹豫起来。毕竟前面的毒箭和地陷对他们而言也不是毫无压力。
　　然而，他们中身份最高的领头人陈墨定定站在那里，分毫未动，在这种形势下，也没人敢第一个后退。
　　作为修罗教圣女，素素说的话几乎没有人提出异议。面对陈墨毫不掩饰的怀疑，她万分不满，不想再多做解释：“你们不走就算了，腾蛇，我们走。”
　　谁料刚跨出半步，就被陈墨抬手拦住。
　　“素素姑娘，合作是我们两教的教主谈下的。这样毁约不太好吧？”陈墨语带威胁。
　　“你还有脸提？”素素着急地挡开他的手，恼怒道，“早知道这里有这种东西，打死我也不会来！”
　　陈墨一愣：“等等，你说清楚！这里有什么东西？”

　　不用素素回答，前方的黑暗里，突然想起窸窸窣窣的摩擦声。
　　仔细听来，像是他们之前遇见的嗜血蝙蝠，正舒展翅膀等猎物上钩。
　　似乎是方才两人争执的声音过大，惊醒了它们。
　　声音渐渐扩散，比翅膀震动的声音更尖锐，令人汗毛直立。
　　“糟了！”素素面色一变。
　　“陈墨，你给我听好。我等下会把这颗夜明珠扔出去。等你们看见是什么东西，立刻扭头就跑，我不喊停绝对不能停下，也不要回头！能做到吗？”
　　素素只是通知他一句，脚下移动，已经做好了转身就跑的准备。
　　陈墨阴沉着脸，点了下头。
　　若是嗜血蝙蝠，他们也不是不能对付。但看素素如此郑重其事的表情，只怕没有这么简单。
　　“听我的，三……二……一……”
　　素素倒数三声，猛地把夜明珠向前掷去，夜明珠离手的一瞬间和腾蛇头也不回地向后狂奔。
　　陈墨尚有迟疑，稍微慢了一瞬，眼看着夜明珠向前飞去，划破黑暗，砸在墙上反弹而回。
　　照亮了下一个拐角处的屋顶密密麻麻的……骷髅蝙蝠。
　　近百只仅剩骨架的蝙蝠展开双翼，歪着脑袋直直看向他们，做出俯冲的姿势。
　　见得此景的九幽教众肝胆俱裂，纷纷使出全身力气扭头狂奔。

　　人力奔跑的速度再快，又怎能与蝙蝠飞翔的速度相提并论？
　　很快就有轻功略逊一筹的教众被落在后面，被蝙蝠追上，喉咙里发出绝望的惨叫声。
　　陈墨几个起落，很快越过所有人逃在最前面。簌簌的扑翅声仿佛催命符，催着他跑快点，再跑快一点。
　　可在奔逃中，另一种声音出现在他脑海中。
　　这些蝙蝠……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个任务是他好不容易抢下来的，本以为加上修罗的人，宝藏手到擒来。可为什么在孤狼山下会有骷髅？
　　还是……会动的骷髅？

　　蝙蝠振翅声已经消失，看上去它们似乎有固定的活动范围，追出一段距离又飞了回去，但所有人一路跑到分岔路口才停了下来。
　　众人脱险后，慕远舟和明玄瑾已经悄无声息地来到燕凭轻和沈惊风旁边。
　　四人汇合后，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无奈。
　　九幽教和修罗教貌合神离。素素和腾蛇只是为了琼露而来，而陈墨表面对素素客气有礼，内心却不以为然。
　　而且，这一路行来，他们在诸多方面无法达成一致，表面的和平马上就要打破了。

　　果不其然，素素扶着墙壁停下步子，还未把气喘匀，就扭头质问陈墨：“这里怎么会有骨蝙蝠？”
　　“什么是骨蝙蝠？”陈墨瞥了她一眼，反问道。
　　“你瞎了？”素素怒极，“跑的这么快，那上面吊挂的一片白骨，你看的最清楚吧。”
　　“素素姑娘，陈某活了三十余年，第一次听到骨蝙蝠这个名字，今日也是第一次见。”陈墨冷冷地同她对视，“可素素姑娘又如何得知那是骨蝙蝠？”
　　“你别顾左右而言他。”素素狠狠一拍墙壁，“你们九幽教可真厉害，不知道这里有毒箭，有骨蝙蝠，却知道这里有琼露？”
　　“好！”陈墨不再压抑怒火，冷声道，“那我想问，右侧这条真的是生路吗？”
　　素素怔住：“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陈墨扯开一个笑，眼底却是一片冰冷，“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这条路上的机关也太多了些，未免也太不给人活路了。”

　　素素居然没反驳，只是用奇怪的眼神盯着陈墨看。
　　陈墨被她看的浑身发毛，听见素素幽幽道：“我有说这是条生路吗？”
　　“你说什么？”明明素素说的每个字都很简单，放到一句话里，他竟一时没能听懂。
　　“别傻了，只有错误的路才是生路，”素素叹了口气，“不陪你们送命了。腾蛇，我们回去。”

　　眼看着素素和腾蛇要离开这里，而陈墨还没回过神来。
　　糟了！慕远舟突然想起，被他们放倒的四人还躺在不远处的走廊里。
　　只要素素再往前走几步，就能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