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是我旧情人》夜阑听风

69、069：锦州城

　　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雾泠的？这个问题，洛临渊也无从答起。

　　风雪迷眼，他怀中充斥着独属于雾泠的气息，令人着迷而心安，这么多年的兜兜转转，他如愿以偿，幸运至极。

　　当年，清风寺一别后，他与洛青黛继续修行。

　　那时候他对雾泠的看法，还停留在“恣意放浪、不可一世、品性恶劣”的层次，是眼不见心不烦。只是偶尔会想起有个人总是神采飞扬的说着不着边际的话，眼含坏笑的偷亲过他。

　　天快黑了，他们来到一处村庄，向一户农家借宿，敲门半晌无人应，便自行推门进去。

　　家中一老一少见他们闯入，惊恐万分的哀求道：“仙女饶命仙女饶命，您要的供奉都放在门口，求求您放过我们！”

　　洛临渊与洛青黛面面相觑，将那老人扶了起来，老人死死的抱着孙子，涕泪横流道：“不要抢走我的孙儿，他还小，没什么肉，您要吃就吃了我吧！”

　　洛青黛花了半个时辰，才向老人解释清楚她跟胞弟绝不是什么妖怪，是仙门的修士，修行途径此处，想借宿一晚。

　　安抚完老人后，对方说：“我们村子近日十分不太平，每到夜幕降临时，就有奇怪的窸窸窣窣声，挨家挨户都有，烛光映照的影子也格外狰狞巨大。有一晚村里有个年轻人起夜，不小心撞见了那窸窸窣窣声音的来源处，吓得昏死过去，醒来后就一直发高烧说胡话，嘴里念叨着什么‘仙女饶命仙女饶命’，后来陆陆续续又有几个人中招，村子里的人都诚惶诚恐起来，各自在门口上供，希望能够躲过一劫。”

　　洛青黛问：“既是怪物，那为什么要叫仙女？”

　　老婆子慌忙摆手说：“小姑娘可万万不能乱说，咱村子里可没人敢说那是怪物，据说长得水灵灵的，遇到她的人都说得叫仙女，她高兴了就不会吃人。”

　　洛临渊没什么表情的评价说：“故弄玄虚。”

　　既然遇到了，自然是要解决这件事的。

　　他们在农家多留了两日，趁夜深人静时，挨家挨户去寻那作祟的“仙女”，他们还没寻到，对方却主动送上门来了。

　　-

　　子时刚过，院子里的篱笆发出嘎吱的声响，月光下，一个巨大的张牙舞爪的狰狞影子，堂而皇之的进了院子，钻进厨房翻箱倒柜。

　　洛青黛点的香里面有安神的，老婆子带着孙子已经睡沉了，她往发出窸窸窣窣声响的厨房走去。洛临渊在院子周围布下了符篆，准备瓮中捉鳖。

　　洛青黛手握辛夷剑，骤然踢开了厨房的木门，大喝一声：“是何妖邪，还不快束手就擒！”

　　一条粗壮的蛇尾迎面袭来，洛青黛举剑迎击，眼前白影一晃，钻出了厨房，又骤然停住。

　　院中空落，洛临渊长身玉立，等候多时。

　　皎白月光下，洛临渊与洛青黛一前一后，将那人身蛇尾的“仙女”堵了个正着，“仙女”手中还抓着芝麻烙饼，慌不择路之余都没扔掉。

　　云芷咽下嘴里方才来不及吞咽的一口饼，环顾的看了看，“两位哥哥姐姐是修道之人？”

　　这嘴甜的自来熟，洛青黛皱眉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村子里作祟？”

　　“我发誓，我绝对没有害人！”云芷连忙解释道：“我就是无意中来到这里，饿得慌，想找点吃的，凡人都害怕我这副样子，我只能晚上偷偷出来找了，我绝对没有害过人。”

　　“那见过你真容的人为何高烧不退胡言乱语？”

　　“那就是吓的，跟我没关系啊！”云芷在院子里游来游去，神色焦急道：“你们别抓我，我真的没做任何伤天害理之事，我也不是妖。”

　　“不是妖？”洛青黛端详着她，“莫非这不是你的真容？”

　　“是我的真容，但我不是妖。”

　　洛青黛质问她：“那是什么？”

　　云芷眼神闪躲，犹犹豫豫，不敢说。

　　起初来到人界时，她还为自己终于离开了妖界而沾沾自喜，没想到世人见她皆惊惧害怕，找来仙门降服她。她本以为表明身份后，仙门中人会放过她，毕竟女娲族是大地之母，亦妖亦神。

　　没想到适得其反，那些人看她的目光更加贪婪了，为了躲避追捕，她东躲西藏，迷失了方向，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在何处，回也回不去。

　　她不敢对眼前这两个仙门修士吐露自己的身份，害怕再次适得其反。

　　然而，眼前那长身玉立的少年，却一语道出了她的身份。

　　“是女娲族人。”洛临渊语气肯定，问她：“女娲族为何会出现在人界？”

　　云芷露出震惊的神色，这是入世以来，第一个一眼看出她身份的人，且对方身上没有丝毫肃杀之气，殊不知是洛临渊刻意收敛了气息。

　　她惊疑不定的问：“你，你不抓我吗？”

　　洛临渊摇头，她心中一喜，连忙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我天资愚钝，至今都不会幻化人形，跟我姐姐大吵一架后从妖界跑了出来，一路上好多人追捕我，有凡人也有修道之人，总之我好不容易才摆脱了他们，躲到了这偏僻之地。”

　　像是为了印证她的单纯，她的肚子咕噜噜叫了两声，饿的。

　　云芷脸颊羞红，挠了挠头，“可以先让我把这个烙饼吃完再说吗？”

　　洛青黛：“……”

　　那点烙饼根本不够她充饥，洛青黛见她修为一般，单纯无害不似作伪，应该翻不起什么浪花来，就好心的给她煮了一大锅面条，与胞弟一人一小碗加了个餐，剩下的全进了云芷的肚子。

　　她胃口是真大，也是真的能吃，狼吞虎咽的吃的干干净净，才摸着肚子打了个嗝，瘫坐在厨房的门槛上，将自己一路上忍饥挨饿的凄惨经历娓娓道来。

　　听完她的讲述，洛青黛彻底放下了戒心，原来是个没长大的小孩负气离家出走的故事。

　　她调侃着问云芷，“为什么叫仙女？”

　　云芷嘻嘻一笑，“好玩嘛。”

　　既然不是妖邪作祟，洛青黛两人也没有再继续停留的必要，便告诉那老婆子，事情已经解决了，以后不会再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出现了。

　　给老婆子留下了一点碎银当做食宿费用，翌日辰时便启程离开了。

　　两人修为都是极佳，五感敏锐，一路上云芷不甚高明的跟踪技巧，形同虚设，早已露馅。

　　洛青黛无奈回头，对着半人高的灌木丛道：“你若无处可去的话，不如就与我们一道同行？”

　　“真的吗！”云芷高兴的从灌木丛里现身游了过来，“好啊，我与你们一道走，云容姐姐煮的面条太好吃了，我又有点饿了。”

　　她若以人身蛇尾的形态出现，势必麻烦不断，招人觊觎，于是他们放缓脚程，在偏僻地区走走停停。

　　一路上，洛青黛姐弟二人轮流教她幻化法术，其天资愚钝也并非谦虚，学了一个月，也只学会了幻化成小白蛇，离幻化人形还差得远呢。

　　-

　　几个月后，他们沿路听到一则人心惶惶的传闻。

　　说靠近东海的锦州城近日风雨大作，乌云罩顶，闻得龙吟，定是城中百姓惹怒了海龙王，现在海水倒灌要淹城了。

　　他们去的时候，锦州城正十万火急的在组织海龙王祭典，仿佛天都要塌下来了，迫在眉睫。

　　锦州城是小地方，毗邻东海，没有仙门驻扎，观念也比较落后，信奉的是海龙王，洛临渊他们不便贸然插手。城中气氛着实不一般，这传闻十有八-九是真的，他们也不可能袖手旁观，便在城中客栈暂住下来，打算找机会打听清楚事情原委。

　　也正是在这期间，再次遇到了雾泠。

　　这几日锦州城一直是风雨交加，不曾停歇，海水已经漫过了海滩，漫入了城内。站在高处看去，海天相接，锦州城就像一座建在海中的孤城，即将被涨潮的大海吞没。

　　客栈一楼的水已经淹到脚裸了，掌柜的正在心急火燎的安排人将水舀出去，又在客栈外围堆放了一圈沙袋，用来阻水。

　　见客人下来，掌柜的忙道：“公子今日还要出去吗？外面海水已经淹到半米深了。”

　　洛临渊手里拿着伞，说：“有要事在身。”

　　掌柜的道：“那公子您稍等一下，我去给您找条小船来。”

　　洛临渊踩着椅子在屋檐下等了片刻，一个老翁穿着蓑衣，撑着一条小船过来了。

　　他们来时，海水还没有漫到锦州城，不过短短几日，海水已经淹了大半座城，地势低洼的地方水深已经可以淹没一个成年人了。

　　现在城内最常见的代步工具，便是小小的渔船。

　　昨夜听到了龙吟声，大概推断是在海滩附近，但现在海滩已经跟海水融为一体，十分不好找，他只能先去碰碰运气。

　　小白蛇从他的肩膀上探出一个小脑袋，问：“哥哥，咱们要去海边吗？”

　　“嗯。”

　　“海里有鱼吧？我可以吃吗？”

　　“……”

　　不说话就是默许了，小白蛇高兴的吐了吐信子，大概是因为这个形态比较节省体力，又不容易吓到旁人，云芷现在习惯以小白蛇的形态出没，已经许久没有露出真身了。

　　就在这时，水里有鱼游过，小白蛇一个飞跃，窜进水里，追鱼去了。

　　现在的锦州城，最不缺的就是鱼，毕竟海水已经漫进来了，时而还会有小鱼群在城内穿梭。

　　锦州百姓本以捕鱼为生，这等鱼跃家门的好事本该皆大欢喜，奈何现在人人诚惶诚恐，认为这些进城的鱼都有灵性，是海龙王派来检阅大家的诚意的，不可捕捞。

　　这更加令他们坚信，当务之急，是要平息海龙王的怒气。虽然迷信，但洛临渊他们是外来客，没有立场来说道什么。

　　船行至海滩上时，自水底传来一声龙吟，水波荡起一圈圈纹路，蔓延开去。撑船的老翁惊恐万分的大叫一声跳了水，头也不敢回的拼命往回游，船也不要了。

　　被迫留在船上的洛临渊：“……”

　　他撑着一把伞，水中倒映着他修长的身影，正思忖着是直接入水寻找，还是再等等看还有没有龙吟声，确认一下更具体的位置。

　　下一秒，水面“哗”的一声破开，他抬袖挡住溅起的水珠，视线倏地凝住了。

　　俊秀的少年裸-着上半身从水里冒出头，动作潇洒的捋了一下头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微仰着脸笑意盈盈的看着船上的他，张口就是怪声怪调不着边际的话语，“哇哦好巧啊夫人。”

　　“一起游泳吗？”

　　是自清风寺一别，数月未见的雾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