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蜜》锦葵A

31、那种女人

　　大挂钟又活了过来，准时准点敲响午夜十二点的钟声，然后继续滴答滴答地往前走。
　　正如心跳，怦咚怦咚地，有规有矩地跳跃着。
　　乱了阵脚的心跳声，打破传统意义上的规律，横在理性与感性之间的天秤，明显倾斜，还是向着感性的那一头，摇摇晃晃地，呲溜一下地，滑了下去。
　　是欲望指使他跌落，差点爬不起来。面对静雪的一张无辜的小脸，他很快又爬了起来，如同道貌岸然的君子。

　　“我们把话题扯远了。咳咳咳。”一本正经的厉先生压制内心深处的暗涌。
　　静雪像是岸边的浮萍，尚不知一个浪花拍来，她便万劫不复。
　　“又不是我一个人扯。”静雪小声嘀咕，很显然不敢大声反驳。
　　厉秉然无视她的埋怨，继续说道：“下午我去了一趟案发现场，又回了一趟警局。”
　　“啊，厉先生，你……”
　　“警局的朋友说，案子还在调查，人也还没有抓到，由于案发现场太过偏僻，没有监控头，所以调查起来比较棘手。”
　　“原来厉先生一直关注这件案子。”静雪含羞带笑地注视他。
　　厉秉然刻意别过脸，“嫌犯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他的目标究竟是谁，我们都还不能明确，所以我不能不关注这件案子，万一他还有更深的目的，万一他是想对雪茜不利？万一，不能有万一。”
　　静雪赞同地点点头，“厉先生说的对，这个家伙真的很可恶，他简直就是想把我们置于死地，还有啊，他的目标如果真的是罗小姐，那就太糟糕了，罗小姐可受不了这种惊吓。”
　　厉秉然踱步，突然脑中闪过一道光，恐怕是静雪无意识的言语点拨了脑子里的疑问，可是一闪而过的念头，稍纵即逝，他来不及抓住源头。

　　“你有没有想过自己有没有得罪其他人？”为了追寻这道灵光，厉秉然不打算放过静雪，反而留下她盘问细节。
　　“我想我应该没有得罪什么人。”静雪想到薇薇，但是很快就否决了，她们小姐妹之间的妒忌，还不至于拿命来搏。
　　“想到什么，随时来找我。”厉秉然走过去打开房门，他在静雪的眼睛里看到了疲倦，她和自己不同，没有熬夜的经验。
　　挪到门口的静雪，的确有些困意，她捂着嘴打哈欠，又舍不得离去，好不容易两人单独相处，还是讨论案情，她总觉得机不可失。
　　“厉先生，你经常这样熬夜，难道不伤身？”
　　“我习惯了。”
　　“这也能习惯？”静雪诧异，这个男人看起来确实精力充沛，即便白天工作了一天，到晚上还能照样加班，并且他的工作质量和工作效率，绝对不会有负面影响。
　　真的是钢铁般的男子。静雪由衷而叹，望着厉秉然，柔声细语，“我知道我这么说很多余，但我，我是真的希望厉先生能够爱惜自己，因为有很多人都非常心疼。”
　　厉秉然握紧了门把，侧着身，目光空洞地平视他的办公桌台。
　　“是吗？谁心疼？我怎么不知道。”
　　我心疼。话到嘴边，静雪垫着脚，想告诉他。
　　厉秉然微侧头，冷凛一啐，“别告诉我，你还有心思心疼我。”

　　“我……”
　　“好了，你回房休息吧。”不等静雪吐出她的真心，这扇门“砰”一声，紧紧地关上，密不透风。
　　人的极限是无限，但终会有一个底线，厉秉然也不是想挑战自己的底线，只是他很讨厌自己过于旺盛的精力，无论哪一方面，他都异于常人的炽烈。

　　“这个家伙真是很可恶，他简直想把我们置于死地。”脑海里的细胞，将静雪说过的话，一字一句地重组，而案发当天的场景，也在脑中一帧一帧地浮现。
　　“对了。”厉秉然惊呼，越加坚定自己的分析。
　　静雪说了，对方是一开始就打算置人于死地，换言之，嫌犯的目的，极有可能不是单纯的抢劫，也不会是绑架。世人犯案，无非就是为财为情为仇，现下排除为财，那就是情仇两件事。
　　与此同时，厉秉然顺藤摸瓜，倘若嫌犯不是为财，也就推翻了凶手随机作案的可能。无论是为情还是为仇，他都一定认识静雪，并且事先踩点，知道静雪会在偏僻的地方出现。
　　如此一来，这个嫌犯的来头要从静雪身上下手。
　　转念一想，厉秉然还想到一个细节。
　　嫌犯选在没有摄像头的地方动手，但事后，他的身影也没有出现在就近的摄像头，这究竟是他考察地形后的金蝉脱壳，还是他根本不止一个人，可能有同伙潜藏寺庙……
　　“静雪，静雪？”

　　无人应答。屋子里静悄悄，心情暗沉沉。
　　他忘了，他一直都是一个人，是什么时候他浮现了不是一个人的错觉？他笑着摇头，手撑在玻璃落地窗，星空闪烁，泛着苦涩的影子。
　　钟声过了十二点就不会再敲响警示，没有紧绷着情绪后，陡然的松弛，揭发了虚脱的面具。面具下的男人，赤诚之心，炙热之情。

　　明媚的晨曦，又是美好的开始。
　　静雪一觉天亮，她很久没有睡个饱，这比贴面膜管用，站在镜子前的静雪，犯花痴地胡思乱想，听说恋爱使人貌美如花，不知道真假，也没机会试一试。
　　赶在罗雪茜起床前，静雪准备妥当。后来厉先生也下楼用餐，静雪帮忙煮咖啡，她主动学习各项技能，特别是关于厉先生的事情，她一学就会，天赋异禀。

　　“呵呵。”拿着手机的罗雪茜，瞅一眼忙前顾后的静雪，又阴阳怪气地评头论足，“瞧着也没觉得有多好，是不是男人都喜欢那种弱不禁风。”
　　论弱不禁风，罗雪茜排第二，没人敢说自己是第一。
　　“哒……”厉秉然直接屏蔽无关紧要的八卦，他放下咖啡杯，叠了报纸准备起身。
　　无趣的罗雪茜，不甘静雪也无视自己，她忽然拽着静雪的手臂，“你是不是打算利用厉家钓金龟婿？”
　　“什么？”静雪也才明白，罗雪茜之前的自言自语是跟她有关。
　　“昨天你跟杜哲出去，听说回来的时候非常晚，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跟杜先生怎么会有秘密？”静雪紧张地反问。
　　罗雪茜想当然地歪曲，“哦？那就是你们两个有不可见人的事？”
　　此话一出，明媚的清晨，转瞬间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娱乐头版的新闻，比罗雪茜说得更加夸张，内容有根有据，故事有鼻子有眼，说得静雪也差点就信了，信了你的邪，这群憨憨，真是编辑科班出身，瞎编乱造的本事一点儿不含糊。
　　一夜之间，静雪多了个标签，成了饭圈追星族。
　　杂志上的报道只是冰山一角，最为残忍的是网络上的言语暴力，一时间，静雪被杜哲的粉丝们群起而攻之，说的话，那是一个比一个难听，要不是静雪早就练了一身铜墙铁壁，恐怕她气死千百回也不为过。
　　关键还是当事人都不在意，不在意就不会放在心上，那些言语攻击，丝毫起不了作用，不是静雪强大，是她对杜哲完全不感冒，如果放在厉先生身上，看看她能撑多久。
　　可是厉先生心里怎么想？静雪犯嘀咕，小心翼翼揣测厉先生的想法，他一大早就端着报纸在那悠闲自在地翻阅，好像没什么反应。
　　没反应也会失落。因为没反应就是不在意，流言蜚语的杀伤力比较有针对性，针对的都是人心里面的柔软，一旦人心坚硬，再厉害的言语都是过眼云烟，当笑话。
　　恐怕，她就是一个笑话。静雪猜测厉先生的心思，猜来猜去，把自己也绕了进去。

　　报纸的一角有裂痕，是厉秉然看报纸的时候，手指关节卷曲，指甲着力后，将报纸按压蹂躏，不用很大幅度的动作，只要没有掌握好手指的力量，被指甲按压的报纸，便会出现裂痕。
　　一般愤怒之人，才会做出此种反应。
　　隐忍之下，怒火的力量，不可小觑。

　　“厉先生。”送罗雪茜回房，静雪退出来，赶紧跑去挡住厉秉然的车子。司机急刹车，差点撞上气喘吁吁的静雪，三人都吓得怔楞，半天才反应过来。
　　“砰砰砰。”静雪绕到车身，拍打车窗，同时嚷着厉秉然的名字。
　　厉秉然不情不愿地按下车窗，还极度不耐烦地白眼，“有什么事？”
　　“报纸上的事，不是真的，罗小姐的怀疑也不是真的，我和杜先生清清白白。”她在意的，也是他在意的。
　　男人死鸭子还嘴硬，明明心里莫名地在意。
　　“关我什么事。”头一歪，朝着另一边偷笑。
　　“厉先生，我不想在你心目中是那种女人。”静雪哭丧着脸。
　　“你是哪种女人？”厉秉然突然玩笑似地反问，故意让静雪焦虑紧张，还很不安。
　　“叭叭——”就在误会即将破冰之际，“始作俑者”杜先生，驾着他的超跑驶入厉家的范围，还好死不死地停在厉秉然的车子旁边。
　　“静雪，你看了今天报纸吗，怎么样，照片满意吗？我夜里又联系了报社，按照你的标准，挑选一张最好看的照片作为头版封面。”车上的杜先生，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说着他朝向厉秉然打招呼，“喂，你还没有去公司？哎呀，今天我得留在你家里，我的家，被粉丝围得水泄不通，我没地方落脚了。”
　　厉秉然横扫凌厉，瞪一眼杜哲，而后对着静雪，蔑然呵斥，“哼，原来你是这种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