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贩卖时间》茫茫禹迹

3、入梦

　　我守了电脑一个白天，也没等到买家回复，渐渐灰了心、丧了气。第一次做这类事，手生，以后可能会习惯？

　　家里那块老钟敲第十个点的时候，竹修正打算放下客厅的伸缩沙发。我和竹修这个简陋的家一室一厅，惯常是我睡卧室，他睡客厅。当然了，他也只有人形的时候，卧室这个破布沙发才能容得下他，他要是变回原身，一般都睡在盆里或者回不知道哪个深山老林去。

　　眼下可能是这破电脑的炫光照着他了，惹的他一直在后面念叨，这会儿还在说：“别等了，你今天要是安生写两小时搜集点论文资料，或者把你那答辩资料补充的好看一点，什么事都早成了。”

　　我还在为到账的钱纳闷：“拍了付了款，怎么不提要求呢，钱多到处洒啊？”

　　竹修似乎是扔掉了被子，等我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揪住了我命运的脖颈，用他那座残留着驼绒被余温的五指山。

　　“滚去睡觉。小姑娘家家的，每天不早睡早起，天天琢磨这些有的没的，你说你烦不烦。钱都到了，揣在包里不就行了，哪里来的那么多问题。”

　　“这不是揣的不踏实吗？”我冲他努了努嘴，“你以为保证金是干嘛的，他要是不满意退货或者投诉，从咱们兜里扣钱就扣保证金了。”

　　竹修愣了愣：“真的？你不是跟我说这就押金，不做了直接能全退吗？”

　　“我之前跟你说的，当然是真的。”我现在的表情看起来应该很坦诚，起码表面上应该是这样，不然竹修不会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但是——”

　　竹修眼睛一下就盯准我了。

　　我咽了咽紧张的情绪：“凡事都有点意外不是。这个开张了，保证金随时可能被扣，也不是哄人的。”

　　竹修的眼神仿佛化成了一把把小竹箭，我毫不怀疑，要不是我太脆皮，稍不注意可能就上西天了，这些箭此刻应当都插在我身上，力求把我变成一只活灵活现的竹刺猬。

　　我顶着莫大的压力，补完了最后一句：“所以我才这么认真嘛。”

　　竹修看起来一点火气都没有消下去，我能发现这一点的主要原因在于......拎着我后脖颈的那只手越发使劲了。

　　“痛痛痛！你放手！”我惨叫了两声，竹修或许是看出来这两声惨叫是货真价实的，松开了。

　　获得自由的我第一反应就是趁火打劫，迅速撸走了竹修身旁那床被子的一个角，立刻逃出魔掌：“被子先给我盖盖，我最近总觉得晚上那窗口透风，凉的很，咱们两兄妹谁跟谁，不讲究那些枝枝蔓蔓，什么新的旧的，谁需要归谁呗。放心，为了报答做哥哥的让被的这份情谊，赶明儿我起来了，肯定为你这一千块私产守住被罚没的一干二净的底线。”

　　竹修不知道被那个字给烫了，先刮了我一眼，之后答应的声音更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你恒温动物好意思跟我抢？”

　　要是他没把被子抱起来扔给我，我拿着自己这攥到手心里的一角，可能还要顶撞他两句，但他虽然挑着刺，今天却破天荒把被子给我了，我就不能按照“你既然不仁就休怪我不义”的路子做了，只能臊着脸皮，以实际利益为先，伸手接过：“我这不是好奇吗？你说说，谁能想到你们神仙妖怪怎么送礼都这么实际，原身是骆驼，送礼就送驼绒被。那你说，你都当了千百年的竹子了，你怎么不弄两罐酸笋？咱们家把这么经典的泡菜拿出来卖个一罐半罐的，现在也不至于这么寒酸了。”

　　我说完就脚底抹油，溜回卧室，关门大吉了。竹修的拖鞋似乎在空中飞了一会儿，最后落点正好是我卧室门。咚一声，怪吓人的。不过鉴于我今晚有又暖又软的杯子抱着，我暂时不跟一只拖鞋计较。

　　也不知道是不是盖了新被子，我这天上床没一会儿就开始犯困，困着困着，手机也扔到一边了。

　　迷迷糊糊的，我好像听见竹修在说话。但这不应该，不说我自小有锁门的习惯，竹修到底是个正派的神仙，从来不会在未经我允许的情况下进我卧室，更别提是深更半夜这么猥琐的进我卧室了。

　　他想干什么？走火入魔了？

　　即便我还在梦里，我也立刻警觉了起来。

　　“她怎么了？”这是竹修的声音。

　　竹修冲谁说话呢？这是我的疑惑。

　　“没睡熟，听见你声音了，怕你非礼她。”另一个男人的声音，还怪耳熟的。

　　竹修过分了啊，自己擅闯自己妹妹房间也就算了，怎么还带个听起来就居心不良的外人。

　　那男人又说话了：“你觉得我做的到捞她出来吗？”

　　什么捞不捞的？我是睡在自己床上，又没失足掉进粪坑，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呢。

　　竹修跟我心有灵犀：“好好说话。要是你不行，我好找别人。”

　　男人阴阳怪气哼笑了一声：“是我错，不该问你，你就是产生了我能帮你的幻觉，才叫我来的。来都来了，别着急赶人走啊。之前，你自己答应说我要什么你都能给，也没说我要是来了也救不了她就该不认账吧。”

　　竹修从哪里招来的妖怪。呔。这男人不会是想要占我那竹子精变成的亲哥便宜吧？

　　“你找谁都没用。她要做这样的事，你自己不拦着，能怪谁。如今，只能看她自己能不能走出来了。”

　　什么走出来不走出来的？姑奶奶不是正在床上睡着吗。
　　话是这么说，人还是那样骂，我的意识却开始渐渐昏沉，分不清是困是累，仿佛被什么东西拖着下坠。竹修还在说话，我却听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