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人间一口甜》瓦恩

12、Chapter.12

　　过了两天就到了周末，梅悉早上起床的时候突然良心发现，想起自己已经好几天没有营业，赶紧拿出了前两天顺路买的三个仓鼠盲盒录了新一期的拆盒。因为之前买过一些家具和食物的食玩，还有一个闲置的玻璃盒子，刚好能用来给这三只仓鼠宝宝布置一个新单间。

　　给抱着坚果躺着露出小肚皮的仓鼠一号铺好了小床，让眼睛变成小星星的仓鼠坐上了小餐桌，上面摆了牛角包、虎皮卷还有便当，她还裁了一小块旧睡衣的布料给它当桌布，给站着的仓鼠三号戴上了厨师小帽，还织了一块红白格子的小布做了沙发前面的地毯。

　　她下巴撑着桌面，满意地看着仓鼠们的新家，不自觉把手伸了进去，看看应有尽有的小家，忍不住发出哀叹：“哎呀，好想住在里面啊。”
　　唉，原来活得连耗子都不如。
　　由于这期素材很连贯，基本不用怎么编排，裁掉一些比较繁琐的镜头以后加个速再加上字幕也就大功告成了，梅悉对剪视频这项工作已经轻车熟路。

　　把视频上传以后就打开了她的平板，开始复习高数的笔记，还有做其他专必的作业。毕竟作为一个跟父母关系疏离、急于寻求经济独立的人，还是要为奖学金折腰的，一奖是不指望了，毕竟学期已经过半还是没明白高数老师上课在说什么，但其他的专必成绩还是不错的，起码三奖还是可以指望一下>0<

　　作为她的父亲，韩彦文虽然从来不管她，但在物质方面确实是没亏待过她，但就是因为这样总让她有一种吃人白食的错觉，毕竟抛开血缘关系，她跟老韩同志连说是熟人都算得勉勉强强。

　　一个下午就这么过去了，梅悉叹了口气，她第一次希望可以学久一点，这样六岁以后一年一度或是两度、有时候是一年零度的饭局总是让她觉得很难熬，如果让她学八百个高数教学视频就可以让她不去吃饭，那她会心甘情愿在书桌前坐到天荒地老。

　　但是她也就是这么想想罢了。在这件事情上梅允柔对她的要求最为严格，可能比起逃学打架，她更不能接受的是梅悉鸽了和爸爸一起吃饭的机会。

　　预估了一下过十分钟后从这里出发到那边的时间应该正好，她换了条干净大方的淡粉色裙子，用气垫和粉底化了个淡妆就出了门。

　　*
　　“观沧海”是这个城市里有名的中式酒楼，掌勺的厨师是当年鼎鼎有名的御厨世家后代，不仅要价高，而且偏偏据在人烟稀少的城郊，前山后湖，盘着这处风水宝地，也不在乎是不是远离了烟火气。也因为这样，来的多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各包厢的装潢和设计不仅观赏性与文化底蕴兼具，保密性也极好，一些人甚至花天价把其中某一间包厢常年盘下来做了私人的会所。

　　等快到的时候，梅允柔给她发了一条信息。
　　【梅允柔：堵车，我们晚十分钟到，你先把爸爸爱吃的菜点好。】
　　梅悉没回她，径自去点了菜。

　　等她独自在包厢里坐了二十分钟以后，人终于到了。
　　正如以前每一次一起吃饭一样，前面的话题都是韩彦文起头，按照顺序排列——“长高了”“怎么瘦了”“在学校还习惯吗？”“还缺钱吗？”“缺钱了一定要跟李助说”，梅悉一一应答，之后就是碗筷汤勺碰撞的声音。

　　梅允柔也是一年几度的贤妻良母，正忙着给韩彦文和梅悉布菜，边忙边状似不经意地说：“上周吸吸跟我说了，她下学期想报一个经济学的第二学位，她这学期去旁听了很多商学院的课，很多这方面的东西她都很感兴趣。”她的脸虽然是侧向着韩彦文，但梅悉知道这话也是说给她听的。

　　她没接话，低头把梅允柔给她夹的菜都撇到一边，自己夹了块鲜美多汁的烧鹅肉。

　　韩彦文没注意到梅悉的反应，听了梅允柔的话爽朗一笑：“是吗？那很好啊！”说着喝了汤匙里的汤，语气微顿，看着梅悉慢慢地说：“爸爸希望你能做自己真正喜欢的事。”

　　梅悉动了动嘴，还是没说话。她太知道了，这是韩彦文惯用的话术，看起来慈爱热情温柔装作不听不懂话中之义但实际上就是为了盖住里面那层冷漠的肌理，这能让他用最低的成本维持他的形象，从集团到家后院，无往不利。他并不在乎她喜欢什么，他只是想在常年缺席她成长的情况下用最少的成本来维持父爱的形象。

　　梅允柔在一旁看似温柔附和，实际上是想再次强调，她柔声说：“是啊，她现在可后悔当初第一志愿报的新闻了，上大学接触多了以后才知道原来真正喜欢的是经济金融这方面的东西。”
　　她说着还有些自责：
　　“也是我大意了，只想着让她健康快乐就好，没有真正考虑她喜欢的东西。”
　　“前几天导员还说她在这方面有天赋，觉得她更适合学经济学。”
　　“听说下学期还有机会转专业的，彦文，你觉得…有没有必要让她转个专业？”她一边说一边把目光淡淡地放到梅悉身上，希望梅悉像往常一样配合她的表演。
　　清脆的一声响。
　　梅悉放下碗筷，说：“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她看着梅允柔的眼睛，放慢了语速对她说：“你如果真的想让我健康快乐，就请少干涉我的选择。”

　　梅允柔顿了几秒，她不能接受梅悉竟然反驳了她，眼睛顷刻间红了：“你为什么这么对妈妈说话！我只是想让你过得好一点我错了吗？！我想让你走真正属于你的路，你到底明不明白！”
　　韩彦文站起来，轻拍了拍梅允柔的背，皱着眉对梅悉轻声呵斥：“有事就好好说，就算觉得妈妈说得不对你也不能用这样的语气对她说话，不要做旁人眼中没有家教的孩子。”

　　梅悉笑了，韩彦文不明白，但她太明白梅允柔通红的眼睛和近乎凄厉的话中隐含的意思了。

　　只要自己的女儿能被允许进入韩氏、在韩氏集团站稳脚跟，那么离她入主正宫的日子也就不远了。她想着名正言顺站在那个男人身边想了那么久啊，发现自己快黔驴技穷以后把主意打到了自己女儿身上。
　　但韩彦文从始至终都没这些打算，无论是让梅悉被韩家承认，还是让她被韩家承认，都没有。
　　她目光直视着眼前的两个人，仰起下巴说完了今天在这里的最后一句话：“我连家都没有，谁给我家教。”

　　话音刚落，她就推开门走出了包厢，这里她一秒都不想多留。
　　下楼的时候正巧碰上一群人走上来，他们中间多半人穿着颜色雅致的中山装，一身文人墨客的行头，乍一眼看是那种宁静淡泊、不慕名利之人，但要是真什么都不在乎谁会来这里吃饭呢。
　　她半低着头站到楼梯转角的角落给他们让了位置上去。

　　没注意到当中的一个人多看了她一眼，那个人手拿着折扇，样貌年轻又不失温文尔雅，在一群头发半白、陆续发福的人中间显得出挑。
　　看着她快走到酒楼门口，齐骆和周围的画家前辈说了句“失陪一下”转到了一个空包厢里给岳璟言打了电话，电话响了三秒就接通了：“我好像，看到你的鸵鸟妹妹了。”
　　他之所以知道这个称呼，是因为那天他发现岳璟言的歪心思后，好奇多问了一句，这是个怎样的女孩，让他这棵铁树开了花。
　　当事人一听就在电话里轻轻笑起来：“她啊，是一只小鸵鸟。”
　　害，就……很肉麻。

　　岳璟言一听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在哪？”
　　“观沧海，正走出去。”
　　“她一个人吗？”
　　“嗯，没带包，手上也没有车钥匙，看起来心情不太好，这里很难打到车，如果没有别人来接等你到的时候她估计还在这附近。”齐骆言简意赅地介绍完情况。
　　“知道了，谢了，”他正要挂电话，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请你心里有点树，鸵鸟只有我能说。”
　　“？？？我是《动物世界》的忠实粉丝不行吗？？”话还没说完那边已经把电话挂了。

　　岳璟言虽然在电话里语气很淡定，但是心里已经预设了很多情况，他现在在的位置和“观沧海”几乎是城市的两端，现在这个点几乎没有出租车会去城郊，那附近就算有车也是黑车，如果她不认得路自己蹲在路边哭了怎么办，有人把她骗上车怎么办，有人抢劫怎么办。

　　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对面前的两个发小说：“我今天没开车，你们谁的车借我一下，有急事。”听起来语气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但熟悉他的人都能感觉到他慌了。

　　刚窝进左前方单人沙发里的人甩过来一把车钥匙：“喏，我新到的超跑，速度一骑绝尘，目前还没别的车比得上。”右耳戴着的银色铆钉格外闪耀，毫不掩饰自己的骚包个性。

　　岳璟言拿起车钥匙走了。
　　剩下的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左边的人问右边：“他今天怎么了，我刚上完厕所回来就这副样子，几百年了都没见他有这么慌的时候啊。”
　　右边见今天是约不成了，打开手游界面：“刚才接了个电话，好像是要去接一个女生，看来铁树要开花啊。”
　　空气安静了一秒。
　　左边：“……那完了。”
　　右边开了一把游戏，双手横握着手机，拇指在上面迅速滑动，眉眼不抬：“为什么？”
　　左边：“……我的超跑，是一人座。”
　　右边手一僵，游戏界面迅速变暗，仿佛在预示着左边同学的生命正在走向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