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人间一口甜》瓦恩

13、Chapter.13

　　岳璟言从来不是什么飙车达人，但这次却无法控制地把车开得飞快，必须快得让他只能思考下一步怎么开才是最短的路线，否则他会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

　　导航上他所在的位置正在一步步离“观沧海”越来越近，大概还有五百米的时候，车灯照到了一个正蹲在路边的人。

　　“吱——”一声短促的急刹车后，车停在了路边。
　　岳璟言赶到的时候，梅悉正低着头把脸埋进臂弯里。
　　在门口等了二十分钟都没等到车后她往前走了一公里，发现前面几乎一片漆黑，只有每隔一百米才设置的地灯闪着微弱的光亮，于是又走了回来，想看看有没有人正好吃完饭出来能捎上她，但通常安排在这种地方的饭局不持续到九、十点钟是不会散的。
　　她穿的裙子是短袖，晚风让她薄薄的肌肤粘上了夜晚的凉意和湿气，这样把脸埋着能让她稍微暖和一点。

　　埋着埋着就感觉到有人把一件衣服轻轻地盖在了她身上，原本停留在肌肤上的冷意正在慢慢退散。
　　岳璟言今天穿了一件棒球衫，在这种湿气重的夜晚用来保暖正正好。
　　她抬头，就看到了他的脸。远处酒楼醺黄色的灯光照过来，轻掠过他的半边眉眼和发梢，还有优越的鼻尖和下颌线，把他半张脸渡上了一层浅浅的暖色，轮廓分明又温柔。

　　她有些惊讶地张了张嘴，没想到他居然来了。
　　他看着她笑。
　　她吸了吸鼻子，不好意思地看了他一眼，正想怎么跟他解释自己现在的情况。
　　没想到他先开口了：“我到这边来谈点事，没想到这么巧遇到你，”说着又问她：“这个地方比较偏，我可以顺路送你。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还是直接送你回家？”
　　即使刚刚吵完架梅悉都没怎么想哭，而现在她却瞬间有了想哭的冲动，人家画大饼都画得这么成功了，还能来这地方吃饭谈事情。而她来这个地方跟两个不讲理的人吵了架……
　　“你已经谈完事情了？”她问。因为看他来的方向似乎是正要往观沧海那边开。
　　“不会。”岳璟言摇摇头，随口编了个借口：“我有个朋友在这里做服务生，好久不见了想让他请我吃饭，但他突然说要临时加班，下次他不当班了我再来找他就好。”
　　哦，原来是这样。梅悉平衡了一些。
　　“那你送我一程吧，把我放到商业圈之类的车多的地方就好。”从这里回她家大概要一个小时的车程，她也不想太麻烦他。
　　“没关系，先上车吧，外面冷。”他说着，摁了车钥匙以后转过身去。

　　这辆车通体银色，中间横穿过几道暗红色，在黑夜中还能看到流畅还带着微闪光泽的车身线条，像幽暗森林中一只蓄势待发的狼，抓地弓背的时候身上凌厉骨感的线条美得让人惊艳。
　　车门缓缓升起，露出一个骚气的单人驾驶位。
　　也是唯一一个座位。

　　“……？”
　　岳璟言感觉到自己的人生遭遇了一次惨重的滑铁卢。

　　看岳璟言转过身以后，梅悉也站起来准备上车，看到这辆车的时候，她并没有注意到岳璟言已经站在原地停住了。
　　她先是被它的颜值震撼到了，接着开始惊讶为什么这个人钱包里只有两块一却能拥有这辆看起来应该开在天上的车，紧接着就也注意到了这辆车，是单人座驾。
　　片刻的错愕之后，她讷讷地说：“没关系没关系，我走回去看那边的服务生能不能帮我叫车……”

　　“不，你上车吧，车里暖一些。”
　　梅悉更错愕了：“你……你确定？”她又把车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确认这是辆没有天窗的敞篷超跑，这要是开起来会比在路上走还要凉快吧。

　　“…… ”岳璟言又一次陷入了沉默中。
　　他看了看四周，然后开口：“你可以慢慢开，就用比走路快一点的速度就好，至少比走路要轻松一些。”
　　“那你怎么办？”
　　岳璟言似乎下定了决心，向她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不远处路的下面。

　　那是田地，这里的周围被大片田地环绕，路从两边田地中间通过。透过夜色，她看到了庄稼生长得格外旺盛朝向四面八方的轮廓，还看到了……一辆单车的车头，即使已经天黑，那熟悉的标志性代表色还是十分明显。
　　走进一看，那是一辆……破损严重还布满灰尘的，共享小黄车。

　　大概是有人把它从别的地方千里迢迢骑来这里，骑累了或者到地方了就把它抛弃了吧。总之，看着它满目疮痍的外表，以及单用手在车头晃一晃就“吱呀吱呀”响的状态，大概能猜到它有一个凄惨曲折又格外离奇的前半生。
　　岳璟言用手拍了拍座椅上的灰，把它扛到路边，打开手电筒扫了码以后就坐了上去，小破黄车惨叫得更厉害了，让他有一种在骑废铜烂铁的感觉。
　　他单脚撑地，对已经坐在车里的梅悉招了招手，说：“走吧。”

　　“哦，”梅悉试探性地轻轻踩下油门，发现车陡然快了起来，她又赶紧松开一丢丢，这个车本来就是为了超高速的快感设计的，所以有些过分好开，要让它龟速前进的时候操作难度简直到了微米级，这就好比你强行要求一个平时讲话超级快的人让他变得像树懒一样说话，那他会疯掉的。
　　但看看旁边的那个人她忽然又觉得没什么好抱怨的了，一踩一松之间也慢慢摸清了这个车的脾气。

　　两人都认真应付着各自手里的车。
　　道路上安静得只剩下“吱呀吱呀”声，时不时还混进几声引擎不甘的怒吼。

　　在两人都往前走的时候，岳璟言刻意跟她保持了距离，因为他觉得脚下的这些零件随时有可能会散架，万一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弹到她身上就不好了。
　　梅悉开着开着，发现原本离她还有一定距离的“吱呀吱呀”声越来越近了，直到有一只手伸过来拍了拍她的头，她转过脸看他。
　　他指了指天上，笑得比月亮还要温柔：“要不要去看星星？”

　　正好不远的地方有一块空旷的草地，他们就在那里坐了下来。
　　一开始谁也没说话，
　　梅悉一直仰着头看头顶的那片天空也不觉得脖子酸，因为真是……太美了啊。星星之所以会变成一个好听的名字，一定是因为它即使在人的眼里是细碎的也能够倾听所有人仰望它时内心的声音，这是一个承载了很多故事的名字。

　　岳璟言用手机发了条短信后就把双手背在脑后躺了下来。
　　突然听梅悉开口问他：“你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生活得很幸福很美满的家庭吗？”

　　“不知道啊，又不能一扇扇地敲开别人家的窗户去求证，别人幸不幸福也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他扭头看着她，弯起来笑的漂亮眼睛在夜空下格外好看，“你有没有听过一首叫《幸福在哪里》的歌。”
　　？怎么突然唱歌了？
　　梅悉摇头。
　　结果他居然用口哨哼起了《春天在哪里》的调调，这是一首幼儿园时期家喻户晓的儿歌，红遍大江南北的幼儿园，梅悉曾经忍受过一周五天的单曲循环，即使是纯音乐她也能自动脑内出歌词，还差点条件反射地跟着唱起来：“春天在哪里啊春天在哪里，春天在那小朋友的眼睛里。”
　　他右手攥成拳放到她面前，再用比原曲低了两个八度的声音唱：“幸福在那小朋友的眼睛里。”
　　手打开，五六只萤火虫带着温暖的光倒映在她的瞳孔里。

　　梅悉鼻尖一酸。其实，她一点也不确信，可能是因为未曾拥有，所以一看到电视上爸爸妈妈带着小朋友出去玩的亲子节目或者是夫妻档的综艺节目，她都觉得很陌生很不真实，看朋友圈好多人喜欢看这些节目的时候也会有一种茫然无措的感觉。

　　高中的时候晚上寝室会夜聊，有一次聊到猜猜谁会最先结婚的时候，除了她以外，大家都猜了宿舍里最贤惠最温柔的女生，然后开始畅聊以后结了婚有了宝宝以后互相认干妈的幸福生活。而她限在黑暗里，看着头顶有些掉漆的天花板，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贤惠温柔的人就会适合结婚吗？贤惠温柔的人结了婚以后就会更容易获得幸福吗？为什么大家对婚姻这么向往，而她，从未觉得婚姻是个好东西。

　　大概是因为没有吃过甜的糖，所以不相信有甜。
　　也从未有人说过“它一直就在你手里。”
　　尽管她现在依然无法拥有这种确信，但至少觉得那些藏在心里的皱褶也没那么可耻了。

　　没过多久齐骆开着他的黑色奔驰来了，本来收到岳璟言让他送车过来的短信时，齐骆还有些不明所以，以为是什么紧急状况，简单地敬了几个前辈以后就忙不迭跑出来找人。结果看到路边停着的一人座超跑和那辆共享单车以后，他背过身去忍了好久做了几分钟的心理建设，这才成功阻止自己在学生面前嘴角乱他妈上扬。

　　梅悉见到他以后礼貌地跟他问了声好，他简单回了句就匆匆走了。

　　梅悉看看旁边的岳璟言，此时的脸色黑得像块炭，赶紧找话题安慰他：“你也不是故意的啊，毕竟你当初过来找朋友的时候肯定也想不到我会在这里，倒是我给你添了麻烦。”
　　岳璟言的脸更黑了。

　　坐进车里以后梅悉整个人都在回暖，窗外的晚风也变得和畅。
　　车里放的音乐是没有歌词的钢琴曲，旋律很好听，一段段舒缓地流动在狭小的空间里。
　　车子路过一个老街区，岳璟言随口提起：“这里以前是一个公主和驸马的府邸，前几年挖出过不少宝。”
　　梅悉点头：“嗯，那都是我上辈子给我的子民们留下的。”
　　岳璟言不咸不淡地瞥了她一眼：“……”能看出她现在心情不错，这让他放心许多。

　　这段路都是远离核心经济区的郊区，工厂很少，把车窗稍稍拉下来一点可以闻到空气中弥漫着的青草香气，湿漉漉的，还带点甜味。一路上都是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