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人间一口甜》瓦恩

20、Chapter.20

　　梅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小腹的胀痛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身体基本恢复了原来轻盈的状态。走出房间后发现屋子里就剩她一个人，岳璟言的房门还敞开着。
　　在餐桌上摆着一份早饭，牛奶燕麦粥、虾饺和奶黄包被装在一个木质的食盒里。盒子包装上写着龙飞凤舞地写着两个字——“听海”，是这座城市里有名的早茶店，梅悉没怎么吃过，因为门店离这里还有些距离，也并不在外卖的配送范围内，不知道他是怎么弄来的。
　　早餐是在这里了，他人呢？
　　这时候她看到食盒底下露出便签纸的一角。
　　抽出来一看，有人在上面用清隽有力的字迹写下：记得吃。
　　落款是：—。

　　哎，居然是给她的。
　　梅悉心里一阵微妙的感觉划过，这个人好像有很多面，有时候觉得他很脱线很不谙世事，甚至连粥也不太会煮，但又感觉他其实是个什么都明白的人。她又想起那个被她偶然撞见的深夜，他在用德语和别人讲电话的时候，她就能感觉到他和对方交流时表现出来的礼貌和贴切中，似乎藏着一种绝对的理性和冷静。
　　那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一面，温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距离感。
　　但总归是千人千面，人在面对不同对象表达自己的想法时，常常会用不一样的语气和状态，这她自己也免不了俗。
　　至少他在面对她时，她很肯定这个人是真实的，在这点上她还是相信自己的判断。

　　想到这里她没有再犹豫，那就不客气啦！
　　吃完了不劳而获的早饭，忙碌的一天又开始了。

　　种草选题企划、结课作业，大半天下来房间里的键盘声就没怎么停过。中午岳璟言也没回来，她一个人叫了顿简单的外卖，吃完了又继续干活。
　　等再从伏案的桌上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四点半了。
　　她揉揉肩站起来，走到床边又躺下去，顺手捞起丢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开始刷微博。
　　自从上次直播结束以后，常常有粉丝在她以前的作品页底下留言问她什么时候再直播，还有做娃衣的商家想找她一起出联名款等等。
　　她把商家的名字一一记下来，打算先找时间详细了解过后再作回复，接着又继续往下刷。
　　首页弹出了一条更新，是她关注了很久的一个美食博主，在家里自制了简易版的寿喜锅，还晒了一张牛肉裹着蛋液、可口的汤汁往下滑落的照片，也许是因为午饭吃得太过简陋，一看到这张图她瞬间就饿了。
　　忽然就想吃同款。

　　说出发就出发。正好冰箱食材所剩无几，还能顺便采购一些速食的东西回来囤。
　　她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自己，把头发团成花苞头，套了件卫衣和牛仔裤就去玄关穿鞋了。
　　弯下腰系鞋带的时候，她听到了钥匙转动的声音。
　　门外的人拿着钥匙轻巧地把门打开，刚好看到她蹲在地上穿鞋，问她：“要出门？”
　　“想去趟微风的生鲜超市，我今晚想做寿喜锅，你要不要吃？”
　　“好，那一起走。”
　　于是岳璟言玄关口都没进就又跟着她出了门。

　　看了看时间已经快五点，这个时间点邻近晚高峰容易堵车，所以两人只能坐地铁去。

　　一下到等地铁的地方，就听到列车即将进站的广播，她暗自庆幸到得真及时。接着就看见一个人的脸被摁在车门上，脸上全都是被挤得没了脾气的无奈。
　　梅悉视死如归地看了一眼车门，扭头想跟身边的人说话，发现岳璟言正站在她后面，仰着头认真地看站牌上的名字，她的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他的喉结往下动了动。
　　她不自觉耳根红了红，但还是没忘记严肃地告诉他：“待会这个门一开，要下车的人下完了，我就会见缝插针冲进去，到时候你一定要跟上，听到没有。”
　　他点点头：“好。”

　　车门滴滴响了两声，开了。

　　刚才扒在车门上的人瞬间得到了解脱，梅悉这才注意到这是个两百多斤的胖子，穿着黑T黑裤，皮肤黝黑，门一打开他就像一个巨大笨重的铅球瞬间砸向正在旁边等待冲刺的梅悉。
　　他砸过来的速度太快，梅悉瞳孔都放大了。
　　胖哥哥同样放大的瞳孔在离她越来越近。
　　脑子里已经在疯狂计算一个九十五斤的人被一个两百多斤的胖子从一米六五的高度压倒在地能有多大的存活率。

　　这时候身后有一只手臂伸过来扣着她的腰把她扯到了一边。力气大得她皱了皱眉。
　　随着“咚”的一声响，胖哥哥摔在了她脚边。
　　她站在原地惊魂未定。
　　岳璟言撑住手臂把她扶稳，又给倒下的胖哥哥搭了把手让他站起来。
　　胖哥哥笑得憨厚又实在，不好意思地给他道谢：“谢谢兄弟，谢谢兄弟。”
　　他点点头，正好到了要上车的空档，拉过梅悉的手腕把她牵进了地铁。
　　地铁里早没了空位，他把她拉到车门旁边的一角，用身体挡住其他人，刚好给她腾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空间，“抓好扶手。”
　　她听到声音回过神来，赶紧抓好扶手。
　　不幸地赶上了晚高峰的开端，所有人的呼吸在相对密闭的地铁中混淆在一起，浓度过高的二氧化碳在拥挤的人群中四处游荡。
　　地铁拐了个弯，车上的人和物件都在摇晃，她往前踉跄了一小步，闻到了他身上的香味，像一种好闻的男香，干净清爽的薄荷和淡淡的白茶香混在一起，冲淡了地铁里的那股沉闷和潮湿。
　　她视线慢慢上移，正好看到他优越的喉结和下颌线，忍不住吞了吞口水，耳根又慢慢红起来。

　　*

　　下了地铁，两人直奔商场。

　　这时候已经邻近饭点，商场也陆陆续续有人走了出来。也许是因为今天商场举行了什么关于儿童的活动，正当他们离商场越来越近的时候，许多小孩的笑闹声也越来越清晰，商场大门处突然涌出来一群小朋友，家长们纷纷在后面追赶上来想要牵住各自的小孩。

　　这时一个离他们不远的小女孩忽然停下来，仔细地盯着梅悉的腰，准确的说，是在盯着她斜挎在腰间的包。之前梅悉出门的时候顺手拿过了最近常背的冰激凌小包，虽然是单间的小挎包，却做成精巧的草莓冰激凌样式，带珠光的针线绣成了两个小巧玲珑的草莓点缀在包包前，看着就觉得很可爱很想吃。
　　显然不只有老女孩（梅悉：？）喜欢草莓冰激凌，小女孩一看到草莓冰激凌的样式就变得异常高兴，她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包，一边大喊“草莓冰激凌！！”一边朝着梅悉冲了过来，身后没拉拉链的小书包一晃一晃。
　　梅悉注意到了她，不知道应该是要跑开还是站在原地等着这个熊孩子来薅她的包。

　　随着小女孩越跑越近，她也终于看清，这是个圆滚滚的小女孩，圆嘟嘟的脸蛋，胖呼呼的小手臂，粉粉的公主蓬蓬裙下是两条圆滚滚的小胖腿，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小女孩已经跑到了她面前，胖腿在地上一蹬，以双臂张开的姿势朝她身上扑来。
　　她认命地张开双臂准备接住。
　　这时有一样东西从小女孩身后敞开的书包里掉了出来，砸在梅悉脸上，她下意识地闭了眼睛。东西不重，橡胶质地还带点毛，被砸到也只是觉得被痒痒地蹭了一下。
　　她本能地接住要掉在地上的东西，睁开眼看到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心脏却狠狠地抽了一下。
　　她无法控制地，像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恶狠狠地把它摔在地上。
　　芭比娃娃落了地，精致的宫廷小礼服和彩色的头发都沾上了灰。头发散落在两边，露出僵硬的橡胶脸，两颗黑色的玻璃眼珠直直地望着她，像深不见底的无底洞，正一点一点把她吸进无边的黑暗里。
　　像是身体里所有的氧气都在那一霎那被抽空，她想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几乎同一时间，一只手迅速把芭比娃娃捡了起来。
　　小女孩愣住了，一下刹住了车。看着梅悉脸上的表情，再看看她心爱的芭比娃娃，想上前一步拿过来却又不敢，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梅悉张了张嘴，就看见岳璟言把娃娃仔细拍了拍，把它递到小女孩怀里的同时轻轻摸了摸娃娃的头发，用大拇指的指腹擦了擦小女孩胖胖的脸颊，温柔地低声说：“你的娃娃很大很漂亮，但是打到姐姐脸上有点疼，所以她吓到了。”
　　小女孩哭得一抽一抽的，边抽噎边不安地看着梅悉，说：“姐姐对不起。”
　　“我替姐姐说没关系了，不过下次记得要给书包拉上拉链，你妈妈在后面等你，快回去找她吧。”他扶着小女孩站了起来，边给她拍灰边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往后看。

　　小女孩回过头，果然看见自己的妈妈正在着急地向自己跑来，连忙转身跑了回去。
　　梅悉终于重重舒了一口气，大口呼吸起来。
　　岳璟言走到她身后，一下一下地轻拍她的背。
　　她看着他，脑海里一遍遍闪过他捡娃娃的画面，有问题想要问出口却又没想好怎么说。
　　他知道那是她最害怕的东西吗。
　　是不是巧合——
　　他把手伸过来时，怎么就正好，先覆住了芭比娃娃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