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人间一口甜》瓦恩

29、Chapter.29

　　跟她玩黑暗教育？
　　从小到大深受中日双语黑暗教育熏陶的梅悉面带微笑：对不起，我就是黑暗教育本人。
　　小朋友在她脸上阴森的笑意下把事情都交代得明明白白。
　　有人说小孩分不清对错，其实并不是，看到猫痛苦地摔在地上，难道他们认识不到给对方带来痛苦是错的吗？他们大多数都明白这件事的对错，只是还没有认识到错这个字，意味着做了就必须要为此买单。他一边说一边开始抽抽嗒嗒地哭：“对不起姐姐，我…我只是觉得好玩…我知道错了……”
　　梅悉一听“好玩”又开始怒火中烧，她一向不觉得小孩犯了错就应该被轻声细语地带过，因为她小时候犯错也没人对她轻声细语。于是摩拳擦掌准备继续吓唬他。
　　这时候有一只手在她的后颈上拍了拍，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安抚一只狂躁的小猫，她转头看手的主人。
　　岳璟言却在这时候对男孩开了口：“猫也有自己的宝宝，有爸爸妈妈。如果是你妈妈被打了，你会不会难过？”
　　小男孩哭着点头，一把鼻涕一把泪。
　　“它妈妈被你打了，它现在好难过。”他说着抖了抖怀里的点点。
　　“呜呜呜，对不起……”
　　梅悉听着身边的人在正儿八经地□□的教育，内心还有点小小的惭愧，唉，比起她，他真的要理智很多。
　　结果就听他慢慢说道：“ 猫都是有灵性的，如果你今天过后知错不改，它晚上就会变成鬼把你抓走。”
　　她：“……”
　　点点还配合地撑着他的手臂半站起来，仰着脖子对着天“喵呜”了一声。梅悉在边上怎么看怎么萌。
　　小男孩却早已经被岳璟言不容置疑的肯定语气和话里的内容吓到，泣不成声：“我…我再也不会了……”

　　而后老阿姨和梅悉争了几个回合，体力和词汇量逐渐落于下风，再想争却没有了词，嘴里反反复复说起了“年轻人不知道尊老爱幼”，全然忘记刚才是自己先冲上来索赔的。这时候听小孙子哭得越来越大声，着急得歇了战，低头哄了起来：“奶奶的乖宝宝！你别听他们瞎说，那都是骗小孩的！”
　　小男孩一听又想起了伤心事：“你上回也说考零分爸爸不会打我，结果你一出门买菜，他就……呜呜呜……”
　　最后实在是哭得不住抽抽了，老阿姨只能先半提溜着他回了家。

　　一场恶战就这么结束了。
　　点点陪着他们熬完了全程，再加上之前绕着绿化带找胖橘的时候已经耗费了一些心力，本来就体弱的它这个时候显得有些疲惫，茸茸的脑袋快垂到了岳璟言的臂弯里，眼睛已经慢慢眯成了一条缝，但仍然不肯完全把身子躺下来，大概是还记着他们出来的任务。

　　天空开始下起了小雨，尘埃漂浮的路面逐渐被雨点打湿。
　　岳璟言轻揉着点点的脑袋，又顺了顺它身上的毛，让它放心睡在怀里，接着对梅悉说：“点点身体不好不能淋雨。”
　　梅悉了然，想说那我们送它回家再出来继续找。
　　他接下来说的却是：“你回家把伞拿到楼下给我，然后在家好好照顾它，好不好？”话尾语调轻扬，听起来是在哄小屁孩的语气。
　　梅悉不高兴地抬起头：“不，我们一起去找。”
　　“这个雨一时半会停不了，如果你感冒了，会影响到期末考试。”
　　“那也不能让你一个人找啊，你今天下午就是请假回来的吧？那你生病了再上不了班被白日梦辞退了怎么办？”
　　听到这个问题，岳璟言难得反应慢了半拍，好笑道：“他们没那么不人道。”
　　梅悉还是摇头：“不，要么你上去休息，要么一起找。”
　　最后还是没拗过她。

　　两人回家各拿了一把伞，还有一小袋猫粮后就下了楼，想着找到胖橘后可以提前给它喂点饭。
　　之后他们就沿着家楼下走到小区门口，再从这一个小区走到另一个小区。这应该就是它大致会藏的范围，胖橘对这一片这么熟悉，是不会走远的。
　　所幸雨一直没有很大，一把雨伞堪堪能够遮住，只是雨落到地面后总会有湿润的水汽打上来，在外面待了一段时间后，梅悉露在外面的手臂有了些凉意，她忍不住摸了摸，咦，好凉。
　　一件外套忽然蒙住了她的脑袋。
　　她一手扶着雨伞一手把外套扯下来，看向后面的人。
　　今天天气很热，他自己也只穿了夏装，不知道外套是一直拎在手里还是刚刚上去才拿下来的。

　　他今天套了一件黑白条纹衬衫和干净利落的休闲裤，最上面两颗扣子的位置随意地松散开，额前的碎发被斜着落进伞里的雨滴打得微湿，整个人和手里那把粉蓝色的伞搭起来竟然丝毫不违和。
　　他另一只手帮她把小粉伞稍稍拎高了一些，示意她把外套穿起来。
　　他们的伞是同款，是她上次买一送一拿回来的，重量都差不多，但她拿着略显笨重的伞在他手里却好像很轻松。

　　她把衣服穿上后，他们又沿着隔壁的小区走了一路，中途翻草丛的时候还吓出了几只流浪猫和其他动物，大概都是胖橘曾经的远亲近邻。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那个旧旧的公交车站。
　　梅悉已经觉得自己渐渐有些喊不动了，走过去靠着站牌休息。
　　上次站牌顶上的那块破布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换上了新的，刚好能挡雨。
　　岳璟言把她推到了挡雨的站牌底下，边把伞拿过来收好边对她说：“我们休息会儿吧。”然后走向了不远处的自动贩卖机。

　　天色渐黑，雨也有了越下越小的架势，她看着雨滴从遮阳顶上滑下来，忍不住伸出手去接。
　　听到旁边有人啧了一声，她又下意识把手缩回来。
　　下一秒，一个装着咖啡的纸杯就贴到了她脸上，暖暖的温度从杯壁传过来。
　　她道了声谢后就赶紧拿过来喝了一口，甜中带着淡淡涩味的暖流一下从舌尖滑到了胃里，她才一下子感受到刚才浑身湿冷的感觉有多不舒服。
　　“啊，好舒服！”
　　“速溶咖啡才是温暖人间的真谛啊！”
　　他听着好笑，问她：“那手磨咖啡是什么？”
　　“你说你平时喝的那种黑咖啡吗？……唔，是咖啡届的藿香正气水。”
　　她喝得很快，一杯咖啡很快就没了一半，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开口道：“我今天一路走过来就发现，胖橘能活到现在真是不容易，这个世界能容得下它们的角落太少。”
　　可能是苍蝇恶虫乱飞的垃圾堆，可能是下一秒就可能飞速转动的轮胎，也可能是随时会被喷上农药的灌木丛，可能还有，角落里那个像小房子一样的容器，里面装了老鼠药。
　　它们也会有自己的朋友，天冷的时候会在人类看不见的旮旯角里挤成一团取暖，会眦着牙抵抗比它们都要大上一倍的流浪狗，在危机四伏的冬夜里互相保全。
　　醒来的第二天会发现有幸又多活过了一晚，但世界依然没有因此变得友善。
　　它们不识字也不会说话，不会因为社会新闻里在报导“大量宠物非正常死亡”而感到恐慌，但却是如此鲜活真实地存在于那些事实里的被害者。

　　听完她说的话，他转过来看她：“嗯，所以能有勇气选择收容和领养，是一件了不起的事啊。”
　　可她还是很难过：“可是这只是一小部分，今天被我们从草丛里吓跑的猫，还有更多流浪的动物都只能选择自生自灭，我并不是…一个多圣母的人，我只是觉得，这个现象这么真实地摆在我眼前，我不能，我可能要想好久才能完全让这件事过去。”
　　“难过没有错，但是任何问题的解决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也可能大部分人追求的目标最后没有办法实现，比如说，如果要让这个世界不会再有被遗弃的动物，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毕竟人的恶性是一件自主又复杂的事。但我们却可以让这个目标慢一点消失。好多动物被遗弃在外面，好多呼吁收容领养的公益组织也因为钱不够快支撑不下去，但是能少一只猫在外面流浪、多让一家组织再多撑一阵子，只要它慢一点消失，就会越来越有生存下来的机会。”
　　“等到消失的速度越来越慢，愿望和现实就会一点点重合。”

　　“我知道你有一些自己的想法。”他看着她，目光带着坚定和赞许：“你要做什么，我都可以帮你。”
　　听他如此夸下海口，梅悉感动之余又想到了一些别的事：“……你今天下午出来真的请假了吧？不是旷工吧？”
　　“……”

　　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虚焦一般的光晕反射在刚下过雨的路面上。
　　树枝轻轻摇晃，发出细碎的沙沙声。他们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一路从公交车站找了回来。
　　离小区大门还有五里路的地方，是一片茂密的灌木丛，被清冷的路灯照出了暗沉沉的墨绿色。
　　听说流浪猫都喜欢睡在灌木丛里面，梅悉不抱希望地拿出刚才一直在口袋里放着的猫粮：“就先在这儿撒点吧，没准吃到它们的是胖橘呢。”
　　一颗颗猫粮从袋子里落下来滚到坑洼不平的泥地里，散发着猫粮专属的味道。

　　灌木丛里突然出现一声微弱的猫叫声。
　　两人站在原地没敢动，屏住了呼吸。
　　接着是越来越清楚的窸窸窣窣的声音，是有什么正在穿过灌木丛走过来。
　　听灌木被折断的声音能判断出这个家伙的体型不轻，甚至说，有些胖。
　　梅悉还是没忍住，扁着要哭的嘴轻轻叫了一声：“胖橘～”

　　那个正在各种草和矮树枝里挣扎的身影真的回答了她。
　　“喵～～～”
　　于是她就在光线幽暗的灌木丛里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饼脸。
　　胖乎乎的脑袋从灌木的空隙里钻了出来，但身子却因为肉太多没能顺利挣脱。
　　梅悉忍着笑喊了声：“岳璟言！”示意他过去救主。
　　他偏头看了一眼，就看见她还蹲在地上，像个开心的小朋友，一双眼睛笑得晶亮。
　　原来最漂亮的星星，就藏在刚下完雨的这条路上。

　　胖橘被抱出来后又用爪子推了推岳璟言的手，挣扎着下了地，俯身钻进灌木的另一个空档里，扒拉出了一个黄色的猫碗，用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们，喵了一声。
　　就是它平常用来吃饭的那只。
　　没想到它被吓跑以后，又偷偷跑回来把猫碗叼走了。

　　后来，胖橘就连带着那只猫碗一起，被抱回了家。
　　回去的路上，路过了一栋小区里建得最早的楼，里面有些人家的窗户还是当年最流行的彩色琉璃窗，熏黄的灯光从薄薄的玻璃映出来格外好看，像一层被糊住了的彩色糖纸。
　　不知道谁家的窗户没关，屋里放的歌从外面听都很清晰。

　　他们沿着回去的路一直走。
　　那个嗓音清甜的女歌手啊，就这么唱了一路。
　　“刚下过雨地面很潮湿，
　　我一个人在夜色里走，
　　很长的路还有破旧的楼，
　　往前看却没有尽头，
　　……
　　我对你的感情是最干净的纠葛，
　　只想安静地在你身旁，
　　你走进我心里最荒凉的地方，
　　还在那里开出一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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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这首歌来源于花粥的《小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