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子为患》小鬼三三

33、前尘往事（16）

　　“可这一次，搭进的可是你的后半生。”月无尘凝视着她，道，“值吗？”

　　“尘师兄觉得呢？”君挽微微一笑，道，“在你的眼中，锡师兄值得君挽托付一生吗？值得君挽此番任性吗？”

　　月无尘没有说话。

　　“我相信自己的眼光，我亦相信，能得到尘师兄尊敬的人，定是良人。”

　　少女美丽的脸上挂着笑意，让月无尘想起了那晚代替君楚前来送汤圆的小女孩。也是这般笑容，也是这般懂事得让人心疼。

　　月无尘将伞交予良辰，随后迈步进了房中。

　　君楚虽平日里尽是吊儿郎当，不堪大用的模样，但他的书房却是规规矩矩的，完完全全的掌门做派。

　　整齐的堆着案卷的书桌后，君楚正用力的揉着额角，眉眼中尽是烦心之意，连月无尘何时进来的，都未曾察觉。

　　“师父。”

　　直至月无尘恭恭敬敬的唤了一声，君楚才后知后觉的睁开眼。随后，眉头皱得更紧了。

　　“是那丫头让你来的吧！”

　　月无尘不吭声。

　　“这丫头，就知道找你告状。”

　　“师父为何不同意这门亲事？难不成真的只是气师妹不顾礼义廉耻？”

　　君楚深深地叹了口气，道，“自然不是，我自己养大的女儿，我自己还不知道吗？她若求的是别人，我定然可以考虑，若求的是你，我定然立马答应，可杨锡不行。”

　　“为何？只因为他母亲是魔修？”

　　君楚惊讶的看着他，道，“这事你都知道了？他自己跟你说的？”

　　“不是，我于金浪朝仙阁的书阁中看见了本凡尘杂记，后也找锡师兄亲自求证过。”

　　“他母亲的确是魔修，可父亲却是封剑神楼中的正派之人，我自然不会因为他母亲而将他全盘否定。不过，还有一事你并不知晓。”

　　月无尘抬头看向他，等待下文。

　　“他本就是封剑神楼的家生子，可以在其中拜师学道，以他的资质，路崮根本不会亏待于他。可他却离开了封剑神楼，从碧霞峰一路拜师至问仙门，我本不欲收他，可又不忍他一个孩子独受坎坷，便定下问仙阶之约。后来，你完成了这个约定，所以我才将他收入门中。”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人皆往高处走，可你知道他为何不入封剑神楼吗？”

　　月无尘摇头。

　　“我也不知。这么多年，我很少能猜中这孩子的真实想法，这般心机深沉之人，小尘子，你说我能将女儿嫁给他吗？”

　　“可锡师兄他……”

　　“你也不必再说，其余我都可以让步，唯独这个不行。”君楚摆摆手，道，“你刚出关，还是回去休息吧。”

　　月无尘沉默了一会儿，行礼离去。

　　院中，君挽自他一出来便面含期待的看着他，等看见他摇头之时，脸色瞬间暗淡。

　　“挽师妹，此事师父不会轻易应允，不如你仔细想好之后，再来求师父吧。”

　　“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君挽道，“多谢尘师兄劝解，但此事，我亦不会让步。”

　　月无尘无奈，父女两人在此事上倒是格外相像。

　　他接过良辰手中的伞，道，“此地冷，你修为不高，且回去歇着吧。”

　　良辰摇头道，“我想在这里陪着师兄师姐。我进门最晚，一直未能和师兄师姐真正的聊过天，此时机会难得，我不想这么快离去。”

　　“的确机会难得，能看见我受罚，整个问仙门也找不出几人。”君挽笑道。

　　良辰有些不好意思的捞着头。

　　这一天的时间，在三人的闲谈中过去，但不变的是，君挽的膝盖从未离开过地面。

　　月无尘离开之前，想将她唤起，但她摇头拒绝了，“尘师兄，我不能起，我若起了，便输了。”

　　无奈之余，月无尘只好离去。

　　这场僵持一直到杨锡任务结束回来，才算是告一段落。

　　外人皆不知发生了什么，就连月无尘也只知道君楚将两人叫进屋，谈了许久。没有争吵，没有怒骂，全程安静得几乎到了诡异的程度。直至太阳落山，三人才从房中出来，而一直捧在君挽手中的发簪，此刻已经插在了她的发间。

　　当夜，一道人影在丛林的木屋前不断徘徊，口中念念有词，但就是没有去叩响门扉。

　　月无尘无奈的打开门，道，“师父，若有事，劳烦您直接进来，不要在门口徘徊。”

　　也不知君楚何时养成的怪毛病，一旦有事就会跑到他门前来，全然不顾他是否在屋中。

　　君楚见他开门，也不理他，继续低头徘徊，口中仍念念有词。

　　月无尘只得关上房门，立于墙边，静静的等着对方开口。

　　“哈哈，你师父这性子很麻烦吧！”远远的，林淮提着两壶酒走来，山羊胡子随着他说话一颤一颤的，显得有些滑稽。

　　月无尘施礼道，“林师叔。”

　　林淮摆摆手，将两壶酒塞进他的手中，道，“既然你在这儿，我就不打扰你师徒俩说话了。”

　　“可是……”

　　“对了告诉你小技巧。”林淮勾住他的脖子，奸笑道，“你师父的酒品可是出了名的差，只要将这两壶酒给他灌下去，你就可以为所欲为！哈哈哈……”

　　月无尘漠然的看着他，完全不能理解自己一个当徒弟的，能怎么对师父为所欲为？

　　林淮：“……”

　　他狠狠的一拍额头，咋就忘了这小子是个俗世白痴呢？除了修道，其余的啥都不懂！

　　无奈之下，他只好挤眉弄眼，手脚并舞的道，“就是说，只要将这两壶酒灌下去，你问他什么他都会告诉你，就连以前偷偷喜欢过几个女修都会告诉你！”

　　“我为何要知道这个？”

　　“你……”林淮认命的拍拍他的肩膀，道，“这是师叔的命令，将这两壶酒给你师父灌下去，就当是……就当是为挽丫头那事安慰他吧。”

　　“……好。”月无尘应声道。

　　总算听懂了！林淮简直要喜极而泣，赞赏的看了他一眼后，飞速逃离此地。

　　温热的青瓷酒壶里，散发着阵阵竹香，不需要品，便能闻出是君楚珍藏的竹青酒。

　　“这是挽儿她娘酿造的，本来说是等挽儿出嫁那天再挖出来喝的，可十几年来，竟被我败去了大半。”君楚抱着酒壶，喃喃道。

　　月无尘一声不吭，只是拿着另一壶酒默默的站在他身边，仔细的聆听他说话。

　　“小尘子，我终于还是答应了，我就这样妥协般的将我视若珍宝的挽儿给出去了，你说，九泉之下，挽儿她娘会原谅我吗？”

　　“锡师兄定会善待挽师妹的。”

　　“他小子必须善待！他要是敢欺负我的挽儿，我就毁他仙路，散他功法，碎他金丹，抽筋剥皮，挫骨扬灰！”

　　说着说着，他狠狠的灌了一大口酒，道，“小尘子，若是以后，挽儿找你哭诉，不要问她缘由，先揍杨锡那小子一顿，知道吗？”

　　“可不分青红皂白……”

　　“什么青红皂白！如果他真的疼爱挽儿，就根本不会让她哭！一个男人若是让一个女人哭了，那一定是男人的错！我的挽儿没错！我的挽儿不会犯错！”

　　“……我知道了。”

　　“你一定要谨记！我真的好怕我的挽儿受欺负……那小子真的不是什么好人，为什么你们都不信我呢？为什么呢？”

　　“……”

　　君楚仰头，咕噜咕噜的一口气将酒壶里的酒全部喝完，随即将酒壶一扔，醉醺醺的站起身，拽着月无尘便往藏书阁去。

　　问仙门的藏书阁为外人知的只有上三层，门内弟子所知的则有五层。而月无尘往日闭关的地方，便处于上三层之中，但君楚却在进入藏书阁后便发动定点传送符，将两人直接送至第五层。

　　第五层的书架并不多，但每一个都是世间难得一见的阵法，其中便包含了问仙门的护山大阵。

　　而三三两两的书架尽头，挂着一张画像。画中之人是一书生，眉目不算锐利，却透着精明，肩落寒梅，单手持书，看似普通，却透着仙风道骨。

　　君楚推着月无尘至画像前站定，随即跪下，重重行礼。

　　礼毕后，君楚带着醉意的双眼却透着无比的敬重，只听他道，“小尘子，你可知他是谁？”

　　“师祖。”月无尘恭敬道。

　　“是，他便是在上古混乱之中，一手创立了问仙门的人。也是问仙门中，唯一成功踏仙之人。”

　　“唯一？”月无尘惊讶道。

　　“是的，唯一。”君楚回头看向他，眸子里涌上哀伤。

　　“师父……”

　　“对不起，小尘子。”君楚垂下眸子，歉疚道，“自你大师兄踏仙路而去，我不知道我此生竟还能再收一个如此有天资的弟子，所以师父没能给你留下后路，对不起。”

　　“我不明白，师父。”月无尘皱起眉，全然没听懂君楚的意思，更不懂他为何会突然将自己拉至此处？

　　君楚深深的吸了口气，道，“小尘子，你要牢牢记住师父接下来说的话，因为师父只会说一次，而且，你必须相信！”

　　月无尘点点头。

　　“在如今的修真界，只修功法，是不能成仙的。那不过是延长寿命的一种手段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