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有期》安静一点

2、2.

　　昨晚闹了那么一出，不知是公主授意，还是小桃被余溪云恐吓住了，总归是收敛了些。
　　一路倒也通顺，至今日进了城，便算是进了宣启国界了，一行人暗暗在心底松了口气。

　　但孟远归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暗问余溪云道：“或许是多疑了？”

　　余溪云没有回话，依旧是双手环着胸，眼皮都没抬一下，倚靠在马车厢的角落里，无处安放的腿缩成一团，越看越委屈。

　　孟远归重点被拉偏，看着这场景觉得有点好笑。

　　“醒醒，到城里客栈再睡。”孟远归伸手拍了拍余溪云。

　　余溪云轻轻拂开孟远归的手，这时倒开口：“但愿吧。”

　　难得的好天气，被春雨浸染过的天空格外明亮，一丛丛的新绿折射着阳光愈发青翠葱茏，
　　但是各怀心思的人却没空搭理这春光。

　　闻安比起边境确实好了不止一点，官道上总算是出现了稀稀拉拉的车队，路旁也不再杂草丛生，算是撇去了荒郊野外的寂寥。

　　一日无事，这几日习惯了忙里忙外的孟远归反倒闲不下来了。抓住余溪云就是一顿念叨

　　“世子啊，别在车上睡。”
　　“世子殿下啊，别吃太多了，担心晕车。”
　　“殿下啊，不要挑食，容易长不高。”

　　余溪云：他怎么这么能说？

　　“你要不先喝点水，路还挺长的，慢慢说，不急这一时啊……”余溪云试探地问了问，顺便学着他挤出了个笑。

　　孟远归：这不是闲得慌嘛，这样多好，我也不闲了，你的生活也更健康了，互帮互助才能共同进步。

　　“啊———！”
　　一声尖叫撕破了宁静，客栈早已为了这次迎亲清过了人，能在二楼上厢房里的，只有昌平公主。

　　孟远归这么一想，更感不妙，拿起外袍匆匆披上，直奔昌平公主卧房。

　　门口已然聚集了众人，孟远归隔的远，到房门口时正好昌平公主从厢房里出来。

　　这位公主倒是脸色如常，但只是一开口，也能听出声音里的颤抖：“没、没什么大事，只是被魇着了，各位...回去休息吧。”

　　孟远归下意识往前一步:“当真无碍？”
　　话未说完，便被公主的随行侍卫拦住了。

　　孟远归才反应过来，离公主太近了
　　“是在下逾矩了。”便朝余溪云使了个眼色，两人一道离开了。

　　“多想也无甚异处，目前至少还未出事。”余溪云顿了顿，看向孟远归，又补上：“我们终究是预料不到的，也别急，走一步看一步吧。”余溪云先一步开口。

　　“嗯。”孟远归也未再多言，只是余溪云的话让他颇为意外，他趁机侧目而视，可惜还没琢磨出什么，困意就促使他先一步转身回房了。

　　胡思乱想伤神，算了，总归闹不大。

　　第二日启程时，昌平公主更显憔悴，仿佛像打了一层劣质香粉，苍白无力感配上喜服更显诡异。

　　“回神了。”孟远归扯了余溪云一把，把他拉上了马车。
　　“你真的不觉得她像打了一层香粉吗？”

　　孟远归：我又不用香粉我怎么知道？

　　“就算处处透着古怪，你也不能盯着人家直勾勾地看啊，”孟远归掀开车帘左右看了一下，再回身道：“且不说这只是直觉，就算是人家搽香粉，也与我们无关。”

　　“那香粉一看就很便宜……你说的对，只要她不跑了，余下也跟我们没多大关联了。”

　　傍晚，路遇一座香火极旺的寺庙，正好在驿站的斜对面，即使临近夜晚，依旧能看到庙内络绎不绝的香客，淡淡的檀香仿佛随着风柔曼起舞，晃进了驿站。

　　一路上是能不看口便沉默的公主竟幽幽启唇：“你们宣启竟还是这么推崇各类神佛啊。”

　　孟远归：我就不该期待你开口

　　孟远归尴尬地笑着道：“总该有些信仰吧，不然在日子没盼头的时候又从哪找点希望呢？偶尔骗骗自己也算另类的鼓励吧？”其实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回。

　　余溪云只在一旁默默地吃着，见他是没有开口的意思，公主又来了一句：“若是命数已定，这样更显愚蠢，我是从来不信这些的。”

　　言尽于此，孟远归也没想再争辩：“各花入各眼罢了。”顺便瞪了余溪云一眼。

　　孟远归：你不是挺能怼的吗，怎么不怼啊？我一个人唱白脸也会累的。

　　余溪云依旧是没开口，抬头无辜的望向孟远归，最后把筷子伸向了青菜

　　星河流转交汇，昌平国都顺宜的古城墙静默着，只留下一点点被风沙侵蚀的古砖无声记录着似水流年。

　　“来点？”顺着猎猎西风刮过来的，不止浓郁的酒香，还有余溪云的声音。

　　简时叙迟疑了一瞬，终究是猛灌一口，呛的他猝不及防。“咳咳咳咳…”

　　白衣衬得他比早先更秀气，轮廓绝对算得上俊朗了，但不似余溪云那般硬气。
　　明明有着不浓不淡的剑眉，但可能是温润的气质，也可能是书香门第的熏陶，反倒一股书生气。

　　“简公子，半夜叨扰了，我呢，没心思也没兴趣关心你们的事，你只需告诉我，明日是否一切顺利。”说得倒是简洁明了，但却着实难回。
　　这次余溪云没有抱胸，两只手随意地搭在城墙上，狭长的桃花眼盯着简时叙，等着他开口。

　　简时叙只再饮了一口，便垂下脑袋，犹豫半天答道：“我只能保证，如果出事，也至少...与我无关。”

　　“足够了，”余溪云也无意再多聊，回话跟问题一样简短。“这坛酒后劲挺足，别喝多了。”
　　随即也不再有停留的意思。

　　“等等，余正使！”
　　“何事？”余溪云脚下一顿，在旁人面前，他同样也没甚兴趣油嘴滑舌。

　　“余正使想必也不急这一时吧，可否...陪我聊会？简时叙喝了点酒，倒是变得直接了些，不再弯弯绕绕了。

　　“你好像弄错了，我与你并不熟。”余溪云怀着拒绝，冷声道。

　　简时叙：“那若是有关明日之事呢？至少你也不会一无所知。”

　　昌平公主的梦魇越发厉害了，今日便直接没起床，嘴里直说有鬼害她。
　　“不…不急这一时吧孟大人……”
　　眼泪盈眶，带着哭腔的昌平，看到他们正收拾收拾准备启程的时候，急忙开口，

　　“休息一天也没什么问题吧……日后赶赶行程也来得及的。我夜里魇得厉害……算是我求你了孟大人，通融一下…”

　　孟远归一时无言。

　　只得与车队的人打了个商量，说是公主也才年方二八，又举目无亲的，一时害怕抗拒也实属正常。
　　众人也车马劳累了，正好借此修整一番，便也不好意思过多责怪公主。

　　倒是余溪云眉头紧锁，一直就没松开过，孟远归凑近，低声问道：“怎么了，莫非世子殿下你知道些什么内情？”

　　“暂时还不清楚是否有关吧。”余溪云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

　　孟远归：行吧，你心里有底就好。

　　淅淅沥沥的小雨配上昌平公主那一副见了鬼的模样，任谁心情也都不会好吧。

　　休息了一天总算是劝动了这位公主殿下上路，小桃和另一个叫小圆的婢女一左一右，说是搀着，实则更像是硬生生抬着公主上了马车。

　　“今天也挺冷的。”余溪云没头没尾地对着孟远归来了一句。

　　孟远归：...

　　“啊哈哈，是，今天是也挺冷的世子殿下……
　　我正想着明日到了奉轩要不要请个郎中过来给这位公主殿下看看，毕竟也是千金之躯……”孟远归很会找时机，恰巧这几天他正愁着怎么解决公主这若有似无的病。

　　余溪云：这中间有什么关联吗？你今天怎么不喊我加衣了？做事情不能有始有终吗？

　　余溪云端起翠色茶杯，假意喝茶，实则借机抬头颇为不满地瞥了孟远归一眼。

　　孟远归被看的莫名其妙，最近这事来的离奇，偏偏又没办法治这位公主殿下，正苦恼着，无暇去唠叨眼前大爷的衣食住行，毕竟俸禄更重要。

　　“小桃，我有些晕，叫车队停一下。”元青黎扶着额头无力地摊在软垫上，面露不耐。
　　“是，殿下，”小桃掀开帘子，朝车夫低语了几句。马车依言缓缓减速。

　　“怎么了？”孟远归从车窗里探出个脑袋，朗声问道。

　　浩荡车队一停，官道上立马就有好事者伸长了脖子张望。

　　孟远归也只好先客气地给后面的人让了路顺便赔了个不是。

　　“小郎君倒是生的俊俏啊，可曾婚配否？”
　　“这位公子不像我们奉轩人士啊，来，我给介绍一下我们奉轩的小娘子们啊，与你也是极般配的。”
　　“人家这车队怕是皇亲国戚的，看看也就算了，哪个胆子这么大上前去说媒啊……”

　　就这么半盏茶功夫，孟远归的目的已经从一开始的“为堵路道歉”变成“怎样摆脱说媒”。

　　余溪云在一旁看地正有趣，没成想被孟远归突然吼一嗓子

　　“余溪云！”

　　余溪云下意识掀开帘子，也将身子探了出来。
　　比起孟远归的谦谦君子淡雅款，显然余溪云这类英气逼人的更受青睐。

　　难得脱身后，忙了一大圈的孟远归总算有时间上前询问元青黎是否无恙。

　　“只是乏了，这几天连日奔波，夜晚也难以入眠，实在是吃不消了。”
　　元青黎抬了抬眼，有气无力的回道。

　　“这…不如殿下再坚持一下，到了奉轩给您寻个郎中瞧瞧？”

　　“不用了，我们殿下都说了她是这几日舟车劳顿，又不知路上撞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夜晚总是梦魇。请郎中又有什么用！”小桃再一次替她家主子伸张正义。

　　闻言，孟远归皱了皱眉头，

　　“是否要微臣给公主殿下请个道士过来做法？”孟远归的话挑不出毛病，但话里话外却不容拒绝“我们自然没问题，就是公主殿下这出嫁路上招来了邪祟，怕是对名声不好吧。”

　　孟远归没功夫与小桃争辩，直接越过小桃，微眯起眼睛，僭越地直视公主。

　　元青黎倒也不慌，甚至挑眉道：“只是怕劳烦孟大人罢了，一点小事，没必要。我也累了，还请孟大人早些找个驿馆歇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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