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再坏一点》杏河州

4、相逢

　　京城中白日里一片繁华，车水马龙，川流不息到了晚上却也是更加热闹，直到夜市宵禁时候敲响最后的暮终，热闹才逐渐退场。

　　京城中最热闹的要数西街。不止晚上街头表演杂技卖艺人多，张家的胭脂铺，兰轩的美食，醉仙阁的酒，更是有四成楼的映月坊。坊中姑娘个个美颜，是金陵出了名的温柔乡。正因为这温柔乡更是了带动西街的一条龙服务业发展。

　　温柔乡自古有失意的书生，有把酒高谈论阔的少年。有举杯饮酒怀抱美人的商人，更有钱多的官家子弟。

　　今日这映月坊中夜色尚未低垂便已经人满为患。原来是坊中的头牌轻月姑娘出来弹琴的日子。楚禺作为这些公子哥儿之一。早就早早花了一袋金叶子坐在位置最好的包厢中。

　　他喝了一杯酒，只听得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轻月姑娘出来了。”引起楼下一阵沸腾。

　　楚禺放下酒杯望过去，只见柱子后的纱幔被一只纤纤素手撩起，一身藕色衣裙的姑娘怀抱琵琶从纱幔后缓缓走出来。身后青丝如一段水墨瀑布披在肩上，白皙的脸，杏子眼，弯弯柳叶眉，微微俯身行礼时温软柔柔，若一朵雨后梨花，清秀绝伦。

　　不愧是映月坊的头牌姑娘，出来时细长手指调琴弦，原本沸腾的人群瞬间鸦雀无声。

　　台上碧绿纱灯中烛火微微摇晃，水晶珠帘后的姑娘怀抱琵琶，温柔浅唱：“闲花静落春山空新绿一重重。明月皎皎水长流，忽闻帘又动。”

　　清清淡淡的嗓音，合着泠泠曲调似一切若雾薄青山，雨水落了芭蕉。这京都的万紫千红看遍也不过是苍炎落照，赋予断厄惨碑。

　　一曲落下，底下人一片欢呼拍手叫好。轻月站起身微微颔首正欲退去，忽然阁楼上传来声音：“这弹一曲就走了，本少花了五百两银子就听这么一首？”

　　众人望过去，一身绸缎的男子，似乎醉醺醺的模样正走下来朝轻月姑娘而去。

　　坊中的金妈妈究竟是在风月场上熟练的人，她连忙带笑迎上去：“崔少爷，这是轻月的规矩你不是不知道，后面还有好些姑娘呢。”

　　“规矩，什么规矩。今儿个，本少爷就要听她弹。”

　　轻月姑娘看似柔弱，只是向来头牌都是有些骨气的，她微微侧头此刻嘴角带笑，话语却是冰冰凉凉：“崔公子，若要听曲下个月再来就是。”说着漂了崔冰言一眼，转身欲退。

　　周围人群传来一阵嬉笑声，崔冰言看了看四周，被人拂了面子，一时有些下不来台，只能一大步冲上去前一把抓住轻月的手腕：“不准走。”

　　谁知道轻月没站稳，一声轻呼，往后面脚下已拆空直接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一时间手忙脚乱。妈妈赶紧去扶轻月。打手已经从门外冲进来只是还未赶到中心，只听得一声怒气冲冲声音。“姓崔的，你敢对轻月姑娘动手。”

　　不知何时，人群里已经冲出来一个少年朝着崔冰言就是一拳头。不是适才在二楼包厢里喝茶的楚禺又是谁。

　　“你打我？”

　　崔冰言被楚禺这一拳头打的防不胜防，他气冲冲从地上爬起来二话不说就是一脚踹过去，踹到楚禺的小腿上。

　　这一打二人谁也不放过谁，你一巴掌我一脚的。旁边张妈妈一旁扶着轻月找人赶紧找大夫来，一边看着堂中打成一团的公子哥。急急忙忙朝着站在一旁发愣的打手喊道：“愣什么啊，快点上去拆开啊。”

　　第二日，京城中已经传遍楚家小公子楚禺和崔家的小公子在妙映轩花楼里打了一架。

　　众人又叹轻月姑娘直接从楼梯上摔了下去，右手都摔折了，这几个月怕是都别想听到小曲子了。

　　在众人笑谈中，身为主人公之一楚禺却有些惆怅。他一手捂住自己的左脸，坐在桌前无精打采扒拉着自己碗中的白米饭。又催促着旁边的人道：“吃好了没有啊？”

　　挨着他坐的是一个蓝色衣裳的少年，看上去与楚禺年纪相当，脸色白皙，五官立体，模样看着十分清秀。
　　少年拿着筷子夹了一簇土豆丝放到楚禺的碗中，轻轻道：“醉月楼的菜我都想了好久了，你别催我，诺，吃菜。”
　　楚禺摇摇头，揉着自己脸上的淤青：“不吃，我牙疼吃不了。”那人看了看楚禺嘴角的紫色淤青，虽然有些心疼却还是忍不住一边教训旁边的人。“谁让你去映月坊，谁让你去招惹他。而且就算同人打架你也要打赢才是。”
　　少年语气虽然听着责怪但是却掩盖不了关怀。

　　楚禺本来心中就有气，听着这人一说，哭丧着脸道：“阿姐，你是不是我姐姐？我说了多少遍，我不是喜欢映月坊的轻月姑娘，我只是看不惯崔冰言那个人罢了。而且我今日特地背着爹将你带出来是去帮我干架的，不是来数落我的。”

　　原来蓝衣少年是位女扮男装的姑娘，正是楚府的大小姐楚禺的姐姐，楚瑟。知诗书，善音律，被人誉为京中第一才女。

　　此刻楚瑟看着可怜的楚禺，她不由安慰道：“我知道了，我已经把人都找好了，待会儿你直接守在那个地方，等崔冰言出来，上去套上麻袋打一顿。”

　　“你叫那三四个家丁有什么用？”楚禺嫌弃道：“你放心，我都安排好了，今儿个我不把崔冰言揍的叫我祖宗，我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两人正这样说着，忽然嘭的一声巨响，一个碗碟朝着他们的方向飞过来砸在地上。酒楼中再次有人起了纠纷，楚禺急忙站起身：“我这几日真的是倒霉，姐，快走吧。”

　　楚瑟还没缓过神，对面直接一个凳子又飞过来，她吓得轻扭腰躲过，心想好不容易错过了，只是还没松口气，紧接着她突然又被人一撞，她脚下不稳惯性向后仰去，瞬间，她半个身子已经腾空。

　　这是什么情况？

　　“啊……”楚瑟回头看着楼下的人群，脑中一片空白。然后身上重力陡然消失，她嘭一声身子止步住向后仰，顺利从窗上直直掉了下去。

　　“楚禺！”

　　“姐……”楚禺赶紧伸手去抓，却连楚瑟半点袖子都没有摸到。

　　楼下的行人听到楼上的叫喊声，抬头却见醉仙楼二楼窗户中一个少年正掉下来。众人慌乱赶紧纷纷推开，生怕被砸到。

　　楚瑟尖叫一声已经惊恐闭上了眼，窗柩上勾住了她束发的绸带，随着耳边风声不断，黑色青色泻开来被风吹的呼啦啦作响。

　　她心道惨了，从这儿摔下去肯定要被摔的很惨，只是蓦然却“砰”一声掉入了一个坚硬怀抱。是谁的手稳稳托在她的腰上。

　　“公子小心”身旁的侍卫一声惊呼。正立在楼下的南陌抬头看着从二楼窗户上掉下来的人，手一伸，刚好接住了。

　　怀中的姑娘睁开眼来，一张好看的脸陡然映入眼帘，流畅的下颌线，薄薄的唇，白皙的皮肤，黑色深邃的眼睛，她看着眼前的人，忽然说不出话来：“是，是，是你。”

　　楚瑟没想到今日出门会遇见南陌，还是以这样的姿态出现。要是她知道今日出来会见到他。她肯定不会这样打扮，还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她现在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南陌将她放下来，自然道：“可受伤了？”

　　楚瑟赶紧站稳，手理了理衣服，脸颊上突然飘起来两朵红云。她微微欠身：“没有，多谢，南，南……陌公子。”

　　此时楚禺噔噔瞪从楼上跑下来：“姐，你吓死我了，没事吧。”

　　楚瑟摇摇头：“没有”

　　“你们打扮成这样上哪儿去”南陌看了楚瑟的男装打扮目光落向楚禺身上。

　　被南陌这么一看，楚禺后背有些发凉，他摸了摸头眼神飘忽道：“额，这个，是我姐想出来逛逛，我才带她出来的。”

　　“我……”楚瑟看了楚禺一眼却无法解释，闺中小姐无事不可轻易出门，楚禺把所有的事推到她身上来。可是打架这样的事又不能堂堂正正说出来，她犹豫了半天，弱弱道：“我只是想出来看看……”
　　她这样瞎胡诌这，南陌却也不拆穿，只是温和一笑，淡淡道：“城中杂乱，要出来也要多带几个仆从家丁才是，走吧，我送你回去。”
　　“额，好。”楚瑟有些诧异，她抬头看着眼前的人，愣愣点点头。

　　楚禺见着南陌要送楚瑟回去，他有些窃喜：“那姐姐你就先同南陌兄回去吧。我和我朋友约了喝酒，先走了啊”

　　远处阁楼上，一袭紫衫的人淡淡看着楼下街道上的蓝衣姑娘和青衣锦袍公子在人群中远去，她抿了一口手中的茶，喃喃道：“楚瑟，瑟瑟。”

　　身后容昀走过来，目光也看过去：“礼部尚书楚风白的女儿，与南陌在六年前就已经定了婚约。京城中的第一才女和第一公子，倒是般配。”

　　苏云麓收回目光，神色严肃：“楚家是颖川的大世族，势力雄厚。且楚大人又是跟着陛下一路走来的老臣。国公府老爷子如今虽然年迈，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老爷子门下曾经的学生如今大多已经入仕，假以时日，必定遍布朝堂。
　　国公府又同楚家是世交。两家联姻。就是陛下也不敢轻易去动摇。”

　　容昀喝了一盏茶，附和道：“没错。”

　　苏云麓回到长案旁，重新添上了一杯热茶，柔柔道：“殿下想要得到雍州，就必须找一位能和楚家抗衡的人”
　　容昀心领神会：“能与楚家抗衡且能在朝堂上说得起话的人，兵部尚书崔步。”

　　苏云麓笑笑：“没错，崔大人出生清河世家且是两朝元老，若是崔大人肯与陛下举荐殿下。雍州管辖权必入囊中。”

　　容昀抬头，眼中划过一抹光亮：“知我者，云麓也”

　　苏云麓抬起手，目光落到远处的宫城“我与殿下共谋多年，今日殿下回了这京都，以后势必再无安宁。云麓只是想殿下之所想，做殿下之所做。”

　　苏云麓的声音浅浅，却慎重又严肃。

　　容昀抬起头看着身前的人，他一向冰冷的眸子此刻有些柔和，他轻轻握住她的手：“你真知我想什么。”
　　四周寂静，能听地街道上的嘈杂声。苏云麓微微一愣，她不动声色将手从容昀的手里抽出来，似乎没有揣摩容昀的意思，她浅浅道：“殿下想要的，云麓必定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