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再坏一点》杏河州

5、集体斗殴

　　天上还挂着几颗寥落的星子，一弯月亮褪去了色彩淡淡挂在柳梢头。街道两旁勾一排整齐的槐树在浓黑的夜幕中勒出点点形状来。

　　忽然城楼上一声鼓声被击响，声音颤颤在京都城回荡，紧接着宫城门开启，马蹄声车轮滚滚似乎一涌而来，划破黑暗。

　　寅时三刻，正是上朝觐见天子之时。

　　御道上华盖满满，其中刚从清河提拔上来的知州荀含今日是第一次上朝。他壮志满畴又有些慌张，他理了理官袍扶了扶帽子，又顺了顺腰间的佩戴才下马。

　　只是他有些不解，今日这路上，所有大臣似乎愁眉不展。

　　荀含将象笏插入后面腰带中，忍不住向身旁的青袍同僚请教：“今日这各位大人似乎都愁眉不展，这是何因？”

　　在荀含心中，京都官员一向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想象中这样上朝的场景应该是官员们个个精神抖擞，昂首挺胸。

　　可如今他走在路上却听得这些大人们时不时一声哀叹。传说中的兵部尚书崔步大人和礼部尚书楚河两位大人更是看着无精打采，满脸愁容。

　　青袍同僚摇摇头道：“你有所不知，自太子国殇，陛下已经三月未上朝，今日是重新上朝第一日，没想到昨日京都中却……哎，荒谬啊”

　　荀含听得云里雾里还是没有听明白，正想细问，谁知已经来到了含元殿。他赶紧噤声，双手执着象笏弓腰随着人群进去。

　　大殿上九十九盏烛火将大殿照的通明，六根红色大柱上飞龙盘旋使得气势非凡。在行宫中避两月的天子容玄此刻将龙案前一杯茶盏“嘭”一声扫落在地，清脆的瓷声儿在大殿中格外响亮。

　　殿中百官齐刷刷下跪，匍匐在地不敢喘一口大气儿。只听得容玄威严声音响起：“好啊，好啊，都说尹川楚氏，清河崔氏乃世家大族，其风骨让人敬仰，今日着实让朕敬佩。”说着又从桌上抄起一封奏折直直砸向已经跪出队伍的崔步头上。

　　崔步将头叩见的更低：“陛下息怒。”

　　“息怒？”容玄冷笑，站起身来在台上来回踱步，百官都以为容玄怒火即将平息了谁知烧的更旺：“堂堂礼部，兵部尚书之子，带三十名官家子弟与京都大街上斗殴。你们当这京都是荒山野地，菜市街头吗”

　　“各位爱卿啊，朕都替你们臊得慌，堂堂京都官员之子与那强盗土匪有什么两样，你们去看看，那京兆尹府大牢里都蹲满了，蹲的都是你们一个个教养出来的都是好儿子。
　　亏你们个个锦衣华服，在这京都享受尊贵。你们有时间明争暗斗还不如好好管好自己家里那些不入流的玩意儿，真是传出去贻笑大方，将我姜国的脸都丢尽了啊。你们不要脸，朕还要脸啊，各位爱卿！”

　　容玄在朝堂上大骂，见着百官一声不吭无奈摇了摇头叹气离去。直到太监赶紧高呼：“退朝”百官一直提着的心才缓缓落下来。赶紧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下朝去京兆尹府提自家儿子去了。

　　一下朝成王殿下容柏便直奔国公府，一进门，便见到院中的人正悠闲的施案煮茶，案上茶烟袅袅。
　　他几步走过去在蒲团上坐下来，将今日朝堂之事给南陌说了一遍：“楚禺作日同崔冰言在城东打架一事，闹得够大。父皇今日在上朝的时候将楚大人和崔大人骂了个狗血领头。你是没有看见，骂那些话真是够难听的，说是什么荒野人士草寇之举。崔大人和楚大人当时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说着他又叹了一口气，抬手端起一杯热茶道：“其实也不怪父皇动怒。崔大人和楚大人是朝中三品官员，且都是世家大族，如今府上儿子作出这样的事来，不是招人笑话么。”

　　“楚禺可回来了？”一直煮茶的南陌将去年采的莲子投入煮沸的水中，自然问道。

　　容柏摇摇手：“这你不用担心，楚禺和其他人倒是好说，那些大人已经下朝就全部涌到京兆尹府去了，估计这会儿都在提人呢。只是崔尚书可就难办了，毕竟他儿子崔言冰可失手杀了一个人。”
　　昨日本是几个年轻人斗殴，只是哪里想到崔家的公子却在慌乱中杀了人。这下就有点难办了。

　　南陌听闻抬起头，放下了茶杯：“我们要去看看楚禺才行。”

　　容柏随口道：“楚禺不过是在牢里蹲了一晚上，想来也没人动他。”

　　南陌却摇摇头，神色有些严肃：“这事没那么简单，楚禺不过只是一颗棋子而已。”

　　“啊？”容柏听南陌这么一说，他急忙放了茶盏。略一回想道：“你是说这事儿是冲崔尚书去的。”
　　南陌挑了挑眉，不可置否。

　　楚府。

　　南陌和容柏刚跨进楚府大门的时候，便听到院内传来一声楚禺似杀猪般的凄惨叫声：“啊！爹，别打了。”
　　二人走进去，穿过一个长廊就见着连官袍都还未换去的楚风白正拿着手中的鞭子教训楚禺。

　　楚禺趴在凳子上，贴身的衣衫衫已经沾满了红血，疼的龇牙咧嘴。一身蓝色衣衫的楚瑟在一旁焦急阻拦道：“爹，别打了。再这样下去子禺撑不住的。”

　　身旁丫鬟将楚瑟拉到一边，楚大人手上鞭子却直落到楚禺身上，气咻咻道：“别打了？反了天了是不是，今日你爹我在朝堂上被骂的狗血淋头跟个孙子似的，我敢让陛下别骂了吗？啊？你有那胆量牵扯十几个狐朋狗友混账东西去打架，玩出人命来，现在挨不了老子这几根鞭子了么。”

　　话还未落，一鞭子又接着一鞭子落下去，楚禺一半哭一边喊道：“是崔冰言杀了人，又不是我。是他先动手的。”

　　“楚大人，别打楚禺了。”容柏走过去出声阻止。

　　楚大人回头一看，连忙拱手：“诚王殿下。”说着又看向连连喊疼的楚禺：“楚禺这小子，不给他点教训他不知道收敛。”

　　一直站在身后的南陌此时朝楚大人，拱了拱手行的是晚辈之礼：“楚伯父，这罚也罚了，想来楚禺也知道错了。”说着他看向楚禺，问道：“楚禺是不是？”

　　楚禺抬头看着南陌此时帮他解围，赶紧点点头：“爹，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见着容柏和南陌都替楚禺说了情，楚大人也就此作罢，几个仆人赶紧上来讲楚禺扶回房间去。南陌和容柏也跟着进去。

　　楚大人下手着实厉害，大夫上药之后，楚禺趴在床上连动一下都觉得疼。嘟嚷道：“我老子是不是我真老子，这是要把我打死啊，要不是诚王南陌兄及时赶到，我估计明日你们都看不到我了。”

　　容柏看着楚禺，叹道：“也怪不得楚大人，你可知你昨日干的是何等事，如今整个京都都已经传遍了。”

　　楚禺见状，知道自己的确做了浑事，可心里还是有些不平，他嘟壤道：“可是，是崔冰言先动手的。他还踹了我一脚呢。”

　　三人说着，门被推开，一身蓝衣楚瑟端着茶盏走进来，柔柔道：“殿下，陌公子，喝茶”

　　南陌朝着她微微颔首，回头道：“楚禺，你将昨日之事重新讲一遍。”

　　楚禺瘪了瘪嘴：“虽然我昨日带了十几个人拦住了崔冰言。只是想吓吓他罢了，我带的大家平时也都是花拳绣腿，没几个有真功夫。可崔冰言纨绔，这京城中谁人不知。只是辩了几句嘴，他就朝着我动手。我一时气不过就同他打了起来，厮打同时，可谁知他心狠手辣，不知从哪里掏出来把刀子就捅了上去。”

　　“你可看清崔冰言是失手还是故意的？”南陌问道。

　　“我哪儿看清楚啊，当时太混乱了。”

　　一旁楚瑟茶已泡好，忍不住轻轻开口道：“崔冰言杀人，可崔大人是兵部尚书，京兆尹府应该不会将此事闹大吧。”话落却忽然知晓自己多了嘴，她小心翼翼抬眼看南陌。

　　南陌却似乎毫不在意，端起一盏茶，碧绿嫩芽在白色瓷盏中舒展开来，他轻抿了一口，反而耐心解释道：“此事可大可小，若是崔冰言是失手，崔大人还能将他捞回来，若是故意杀人，那就得杀人偿命了。”
　　容柏皱了皱眉道：“崔冰言本就作恶多端，这也怪不得谁了。”

　　楚禺趴在床上挠了挠头，也点点头愤愤道：“诚王说的对，他那种人，早就应该有人来收拾了。”
　　南陌不说话，只是将茶放置案上，嘱咐道：“楚禺，好好养伤。”说着站起身来出了屋子和楚大人告了辞离去。

　　从楚府出来，容柏与南陌并肩而行，街道上人烟稀少，能听到树枝上黄鹂婉转歌声，一直沉默的南陌却忽然开口道“殿下，要帮崔大人把崔冰言救出来。”

　　容柏有些费解“为何？”

　　南陌脚步放缓，淡淡道：“太子走后，所在雍州的管辖权，到至今陛下还未定夺。朝中如今能在陛下面前说得上几句话的臣子们已经没几个。崔步是两朝元老若谁能得他举荐。殿下你说这雍州是谁的？”

　　“什么？”容柏有些不可置信：“你是说，容昀已经有动作了。”

　　南陌点了点头：“不错，从楚禺在映月坊同崔冰言出手，再到后来失手，这一切似京都子弟无意之举，可仔细想来却是在同一条线上。此事从一开始就是冲着崔大人去的。”

　　容柏听南陌这么一说，他的思路逐渐清晰，只是他有些不明白，“但是崔步大人，当年同父皇一路走来，其风骨难寻，他怎会占队呢？”

　　南陌抬头看了一下阴沉沉的天空，没有任何情绪道：“殿下可忘了，京城京兆尹府是三年前从锡州提拔上来的。”

　　容柏有些思虑，从锡州提拔上来自然是容昀的人，如今崔步儿子的命在人家手上捏着，崔步又怎能独善其身，置身事外呢。
　　他居然没有想到这一层，容柏不由暗叹自己大意，同时他还有些愁苦：“要救崔冰言，首先要找到证人证明崔冰言属于自卫或者是失手。就算能证明崔公子世失手，还要看死者家属如何态度。”
　　他顿了一顿，抬手揉了揉额角，继续道：“可是证人，楚禺等十几个官家子弟亲眼看着。如何能证明是误杀”

　　容柏十分焦虑，南陌一向温和清淡的脸上此刻唇边却浮出一丝难以让人察觉的清冷笑意：“这就是布棋之人的聪明之处。”说完他回头又道：“不管怎样，殿下都需要亲自去大牢见崔见冰言搞清楚事情发生经过。”

　　没有人……再次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