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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痴心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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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秋河没有犹豫，缓慢而坚定地摇头：“不。”
梦魔再三劝说，江秋河都不再出声了。
梦魔有些恼怒：“那就别怪我留不得你了！这场比试，你输定了！”
江秋河忽地回身，梦魔紧跟着又到了他身后。
江秋河不紧不慢，语气沉缓：“是我留不得你。会输的人，是你。”
江秋河发现了梦魔的一个特点——他不能正面面对自己！
梦魔就像一个影子！而且他似乎急着劝说江秋河，这说明他现如今没办法幻化出梦境太久，而且，他施展术法时，不愿意正面对着被困者，这说明，梦魔的正面才是软肋！
他除了头部，浑身都穿着铠甲，虽说可能是因为他头部功夫练到了家，不需要铠甲保护，但也有那么一丝可能，梦魔软肋中的软肋，就是他的脸！
梦魔只愣怔了一瞬，江秋河已然转过了身体，正对梦魔面前，玄熙门弟子人手一把的，最普通的灵剑猛然出鞘，直刺他双眼！
梦境破碎。
依然是比试场的空地上，众人都逐渐安静下来，从梦境中醒来。
沈扶清被绵铃折磨已久，恨不得砍下自己的双足。如今见江秋河竟能战胜梦魔的术法，用的还是最普通的灵剑，内心震撼不已。
惊骇之下，倒是清醒了不少。
梦魔将恼火压下，面色如常：“看在你的份上，老夫这次就认输。不过小子，我们约好了！待到他日你入了魔族，你这个徒弟，老夫收定了！”
江秋河不搭理他，也不去争辩什么认输还是真输，什么约不约好，只是跌跌撞撞地跑出比试场，来到沈扶清身旁，拉住他的手。
沈扶清还没来得及挣开，江秋河就又冷不丁地松开，安静地退回了身后。
这一幕落在顾影开眼里，让他咬牙切齿。
清凉的触感自江秋河碰触的手开始迅速侵入体内，沈扶清终于舒服了不少，前端不再硬挺，后面穴口也在逐渐闭合。钻心的酥麻瘙痒也逐渐褪去，他面色逐渐平静下来，不再泛着诱人的嫣红。
黑芒脸色很不好，却只能笑道：“行。是我错。昭和仙尊果然厉害，教出的徒弟个个天资聪颖。喏，解药。”
聂婉儿临走之前笑声最大：“江秋河，可别忘了我呀，咱们改日再见。”
这一群魔族消失在天边，场地中一个小小的银匣子光彩夺目。
众人逐渐回神。冷静下来之后，仔细回顾前因后果，看向江秋河的目光就变得异常复杂。
放魔族入内，又最终战胜梦魔出了一把风头，没有人相信这是偶然。
顾影开强撑着重伤的身体走上前，将银匣子恭敬地递给沈扶清，面色沉重：“师尊，并非弟子针对师兄，弟子也相信师兄不是故意放魔族进来的。”
在场众人不停地窃窃私语，斜着眼瞧江秋河。
“你说。”沈扶清看都没看身后的江秋河。
“只是，师兄怎么可能赢了梦魔呢？况且梦魔刚刚那一番话，想来别有深意！梦魔为何要如此迁就师兄？哪怕师兄获胜心切，想要一雪前耻，也不应该轻易与魔族达成什么交易！”
“我没有……师尊！弟子，弟子没有……是梦魔非要收弟子为徒，弟子没答应！”
江秋河谁也不看，只看沈扶清，视若神明一般，目光虔诚无比，带着毫不设防的委屈与哀伤，像是落入猎网中的小兽，天真而惶恐，等待着判决。
众人恍然大悟。哦，收你为徒，这场比试输给你，让你扬眉吐气一把，就当拜师礼了。
顾影开继续道：“退一步讲，就算师兄如今与梦魔相约不是为了自己出风头，而是为了保全我等，那也是低看了我等，低看了师尊！我辈岂是贪生怕死之人！”
顾影开这一番话，当真把江秋河的退路彻底堵死了，叫他百口莫辩。
换作从前，沈扶清说不定会相信江秋河是无意引来魔族的。
毕竟梦魔的话，听上去像真心狂妄，但也可以说成故作陷害。
只是……如今这般种种，他从前也经历过。
那个人……就是这样一脸无辜地，骗了他啊。
江烬的目光，甚至比江秋河现在的都虔诚，郑重，眼里盛满无所畏惧的真切。
结果呢，不还是他独自一人，受了鞭刑，损了寿元，折了真心。
谁知道江秋河会不会反其道而行，让他以为梦魔在挑拨，就这么又一次地，反而相信了江秋河的无辜？
顾影开又道：“不过，这一切都是魔族的诡计，也未可知。不如，还是让师兄站出来给大家一个交代，是如何放魔族上山的吧？”
沈扶清面无表情，冷声道：“滚过来自己解释。”
江秋河站出来，在沈扶清面前跪好，垂头丧气的，连头发丝儿都散发着委屈的气息。
“是那个魔族圣女扮作了师尊的模样，重伤昏迷在山脚下，弟子，弟子就开了结界，刚要扶她起来，这群魔族就，就都出现了……”
江秋河磕磕绊绊地说完，猛然间醍醐灌顶。江烬……江烬当年放魔族上山杀门生夺心法，不就是，不就是和他现在一模一样的说辞吗？！
不需要孤影开再说什么，人群中已经炸开了锅：“这结界是顾峰主亲自布下的，连甄浩师兄都打不开，你怎么打开的！！撒谎也不撒圆了！”
沈扶清有些恍惚。时隔十三年，他又重新听到了一模一样的解释。
不一样的徒弟，一模一样的说辞，一模一样的委屈与虔诚。
也不知他这回若是再次蠢到相信这番说辞，这似是轮回的可笑场面，又会不会有一样的结果。
疼。沈扶清没有压制缠骨藤，如今它在骨血中盘旋伸展，沈扶清五脏六腑都被折腾得移了位。眼前有些模糊，似乎又回到了十三年前，自己独自去思过崖领罚的那个夜晚。
他差点死在那个晚上。一百下玄熙戒鞭，损了他的寿元，伤疤永不消退，余生时刻都在提醒他当初是如何识人不清，愚不可及。
众人只见沈扶清面沉如水，散发出的凛冽气场让所有人不自觉地收声，胸膛憋闷至极，大气都不敢出。
有门生一个没忍住，胸腔被沈扶清散发的冷气压得剧痛，噗地吐出一大口血，再抬头，哪怕头昏眼花，都轻而易举地辨认出了沈扶清望向江秋河时，眼中那凌厉狠绝的杀气。
果然这才是斩裂两任魔君，挽救整个修真界于水火之中的昭和仙尊。
“江秋河勾结魔族，意图不轨，押去思过崖领罚。”
立刻就有门生上来锁住了江秋河的灵脉，将他按倒在地。
一路上，江秋河丢了魂似的，再没辩解过一句。
时隔十三年，沈扶清新收的二十四名小弟子何其有幸，刚来玄熙门不出三月，就看到了传说中的责罚之地——第七峰峰顶对面，思过崖。
沈扶清所居第七峰高耸入云，峰顶终年积雪不化，寒风卷携冰碴割在身上，胜似锋利刀尖。悬崖高万丈，崖顶之上的山洞中，更是苦寒，冷风呼啸，落下的雨顷刻便能凝结成冰。
思过崖极少有人踏足，专门用于惩罚犯下大错的门生。把守思过崖的，正是被玄熙门开创者征服囚禁的一支龙族。
他们身为魔界妖龙，全族数百年来都被囚禁于此，祖辈鸿蒙初始的衔烛之龙更是被生抽龙筋而亡。所以他们对玄熙门上下满是仇恨，对来思过崖受罚的人下手绝对不会留情。
刚到峰顶，江秋河被摔倒在雪地中。沈扶清抬手施了个诀，众人便听到传来声响遏行云，声震九霄的怒吼，怒雪翻腾，风云激荡。
众人惊愕惶恐地仰起头，几许沉静，忽然，浓重的云层后冲出一条巨龙，怒目圆睁，指爪遒劲，仅是龙须便有百年树木那般粗壮，在雪海云层间翻滚盘旋，虎虎生风，忽地它向上一仰，然后猛地向地面俯冲！
“啊！！”有胆小的弟子紧闭上眼，只觉得那巨龙将要俯冲到地面，将众人咆哮吞入龙口。
他担心的事情并没发生。
在龙须将要拖到地面时，风雪骤然一停。须臾间，巨龙已化作一名年轻男子站在洞口，眉眼深邃，一身金色丝袍，是他自己的龙鳞所化，额头生着两只犄角。
他朝沈扶清一声冷笑：“十三年没见到人了，上次我打的还是你，如今是你的徒弟。”
了解情况后，男子道：“与我族暗自来往，擅自突破结界，罚玄熙戒鞭二十下。”
沈扶清微微蹙眉，没有异议：“那便开始罢。”
两束冰刃瞬间便穿透了江秋河的手腕，牵引着他，将他狠狠一甩，牢牢钉在了峭壁间。
男子召出九十九条龙筋淬炼而成的玄熙戒鞭，戒鞭凌空乍破之声如雷贯耳，在风雪下光华将雪地都染成了金色，刺得睁不开眼。
众人尚在懵懂，顾影开其实也不知道玄熙戒鞭的真正威力，只觉得肯定能打得江秋河皮开肉绽罢了。
一鞭下去，众人傻眼了。
江秋河后背鲜血横流，伤口处赫然一片森森白骨。
玄熙戒鞭带着雷电的滋滋声，皮肉烧焦的味道扑鼻，随后血肉粘着衣料尽数剥落。
沈扶清转身领着众人下了山。
自始至终，他都没看江秋河一眼。
江秋河疼得几乎昏厥，死命咬住唇角才勉强保持着清醒，望着沈扶清远去的背影，轻轻一声呢喃零落于风雪中。
“师尊……你不信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