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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第二章 江月何年初照人? ...

  •   在天蒙蒙亮时起身,一向习惯他作息的思洵在听到声音后便推门进来,整理完毕后,陆绪良站在院子里瞧着带有吊秋海棠痕迹的墙,木架上也多是花,少有草木,这些花都是从陆卉宛的院子里搬过来的,本是难逃被丢弃的命运,是陆绪良在信里拦下了。
      一年四季均有花盛开,花蜜和酥饼早已成了他这里不断的零嘴。他拦下这些花摆在自己的院子里,哪怕要承受锥心之痛的自我折磨,但总归还是能留个念想。
      陆绪良感觉到身后有人后,微侧脸,余光见是思洵后,便道:“不必跟着我,你去寻个紫藤花蔓来。”
      “是。”思洵应下,抬起头看向那面墙,片刻后,后退几步转身离开。
      陆绪良留在原地,良久才离开,见时间还早便去了梨园,挥退了院前的家仆,梨树的叶片未落,甚至尽数是生机盎然的墨绿色,着实令人心生宽慰,步行未几,馥敏楼便临于眼前。陆绪良盯着那块牌匾,不觉的就笑了,当年要不是陆宦今的腿脚硬朗,压根拉不住他把这楼改名为“洵怕楼”。
      当年的自己泡在这里,一待就是一天,导致思洵也不得不待在这里。思洵的爹是前任管家,以至于思洵的待遇不同于一般家仆,可以读书,但思洵挽起裤腿,手一抹汗,表示:谢谢少爷,但是不要不可能不读书。
      后来就开始逼着思洵读书,弄的思洵一听馥敏楼就浑身冒冷汗,于是陆绪良便要改了这楼的名字。但陆老爷是何许人也,雷厉风行的赶来把陆绪良准备改牌匾用的梯子撤了,并且揪着他的衣领教育了他一天。
      陆绪良停了上台阶的脚步,离开了梨园,在府里转悠了一会儿,见时间差不多了便走向了陆宦今的书房,作息遗传,陆宦今果然已经坐在案前了,陆绪良一长两短的敲了门,看到陆宦今抬起头后便走了进去,顺手带上了门。
      看清来人后的陆宦今又低下头忙自己的事,他明白陆绪良的来意,“复官的事为父会安排的。”
      陆绪良拱手,“有劳爹费心了。”说完后并未离开而是坐到了一旁,漫不经心的整理好衣摆,从茶托里取了家仆递上来的茶盏,温和道:“先下去吧。”
      “是。”
      家仆后后退着离开,门再次被关上时,陆绪良眼神重归淡漠,放下茶盏,“爹,江南疫情过后,林家的‘收买人心’的工作做的很足,不久之后就是改革第三阶段了,民征(制)下爹可有胜算?”
      笔尖微顿,陆宦今继续写着什么,“林轸杉曾担任过革新使,材优干济,无需担忧失败。”
      陆绪良低眸看向茶盏,抬手来了个叩手礼,也是在明示陆宦今自己的意思,“守旧派的两大百足之虫,苏家死而不僵,陈家断而不蹶。”
      有些惊讶的陆宦今放下笔,看着陆绪良微侧的脸,浊水不透。当年虽说他性格顽劣,但终归是爱意下的调侃,而今却当真是......
      未得到回应,陆绪良也不追问,像是提前预知了一般,抬眸看向陆宦今,自顾自道:“爹,若是失利了,孩儿相信爹明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破船尚有三千钉。爹守道义,鹬蚌相危,不插手便是。”
      陆宦今揉了揉太阳穴,叹气道:“绪儿,林伯父予你有恩,其次,当年若不是林伯父替爹顶上这一职位,筹备已久改革大计早就搁置了,况且你下江南见百姓拥护他,可曾想过为什么?”陆宦今起身坐到陆绪良对面,“不论他是为了地位还是金财都无所谓,只要他的作为能使建逸受益,为父不会去争。”
      心觉无那的陆绪良,下意识抬头就看见了墙上挂着的牌匾:“孤云野鹤”
      陆绪良便不再多言只是看向陆宦今,父子俩对视了片刻,陆绪良轻道:“鹤来归沼泽,一步一深陷。”话罢,起身拍了拍衣摆,拱手道:“孩儿多言了,还请爹见谅,没什么事,孩儿先退下了。”
      陆宦今点头道:“关于卉宛的事,若是想知道些详细的......就多和林家的长子多走动。咳,过两日就是你的生辰,会设家宴。”陆绪良又拱了个手,转身离开了。出了院后,陆绪良轻扯嘴角,目的达到了。
      当陆绪良回到住处时,平贯仲已经到了,思洵正在给他倒茶,看样子已经喝了不止一杯了。一长两短的敲响门,思洵和陆绪良对视后,心领神会的放下茶壶,带上门离开了。陆绪良坐到茶桌的另一边,抬手拿了一个茶杯,倒好茶后两腿一叠,就安安静静地看着平贯仲,那架势就差嗑瓜子了。
      平贯仲把茶水一饮而尽,手里握着那小小的茶杯,声音颤抖:“陆公子。当年,林小姐是吃了药的,但......那药不是我开的。”说到最后,平贯仲声音不再颤抖,只是沙哑。
      陆绪良神色微愣,坐直身子,沉默的看着微低头的平贯仲,他的手在抖,一身白衣也随着动作微颤,像是初春屋檐上即将落下的雪一般令人悬心,他微长的发帘因为低头的动作而遮上了双眸,陆绪良看不见,但能猜得到。
      果然,当平贯仲抬起头时,陆绪良看见了平贯仲隐忍的泪水,陆绪良为他倒了茶,但还是把‘慢慢来’三个字咽了下去,他说不出口。说他不急,那陆卉宛的棺材盖子可就压不住了。
      平贯仲颤着舒了口气,抽了抽鼻子,“陆公子,当年陆小姐瞳孔外散,明显是中毒迹象,当时就发现了指尖上的血迹,即刻使用了解毒剂,可......”平贯仲捏着茶杯指尖泛白,“可,后来发现没有用,那种毒,名为‘蹈锋饮血’”
      陆绪良压制住心慌,强装镇定道:“你说,那药叫什么?”
      蹈锋饮血,是一种战争固用药物,在改革之前被广泛运用于军队,是一种香和配置药剂,出征之前每位士兵都会被召集起来去呼吸这种名为‘蹈锋’的香,战后除了逃兵之外,都会饮下名为‘饮血’的胜利琼浆。至于为什么会被取缔,一是因为打仗靠的是军心,不是强制固身。而守旧派认为没了这些,就是没了规矩,可事实证明是取缔了这一‘变态规矩’,参军人数反而大涨,士气也增强数倍。
      取缔之后便是禁药了,早就销毁了,不可能......
      陆绪良直视着他:“就算是‘蹈锋饮血’”
      “不是!”平贯仲打断他,又降低了音量:“不是那个药,不是。两年前的支援疫病后,我无意间听到师傅谈到了那种药。才知道虽然听起来吓人,但解药却是极为简单的。”平贯仲顿了顿又极为不屑冷笑道:“或者说,根本就没有解药。”
      陆绪良问道:“什么意思?”
      平贯仲松开茶杯,“其实那香就是一堆烂树叶子烧的,至于那些逃兵的惨死,是被另一队人追去杀的。”一个被赋予象征意义的东西,到头来只是一个明面上的标志,何不令人心累。
      陆绪良轻轻拍了拍桌子,“我不关心已经被取缔的事。”
      回过神后,平贯仲也意识到自己说多了,揉了揉眼睛,端起茶壶:“所以,当时我拿出的药根本没用,后来陆老爷就赶来了,给陆小姐服了正确的药,但是,但是为时已晚,或者说,说不定。”平贯仲说着就已经抱住了头,声音也走了调,“说不定当时我的药和老爷的药是相克的。”
      陆绪良听完后,没有责问,没有斥骂。于理他被第一任老师告知过不止一次,每一个医师,都是仁心圣者,治病救人是责任,但不是圣人,更不是话本里的神仙。他明白这一切,但他不能,他也开不了口,也没资格替一个死人开口说原谅,说释怀。他只能沉默、搁置,让时间去愈合那撕裂的伤疤。
      陆绪良站起身重新拿了个杯子,抬手替他倒了杯茶,“有劳平医师。”
      平贯仲放下自己的茶盏,拿了陆绪良倒的,也站起身,含着泪把茶水一饮而尽。吩咐思洵送走平贯仲后,陆绪良盯着桌子上的三个茶杯,敲了敲桌子。
      “来人。”陆绪良走到门口,被思洵安排在一旁的家仆迎过来,“少爷。”
      陆绪良盯着被挂在墙上的紫藤花,“去陆夫人那边说一声,我晚上同陆夫人一同用膳。”
      天渐晚时陆绪良便去了柳菡馥那边,也将特地寻来的古筝送去。琴音松透,深得柳菡馥喜欢。
      本是指腹为婚,本应是相敬如宾,可婚后的柳菡馥凭着一曲《春江花月夜》,让陆宦今沉溺至今,两人也是琴瑟和鸣,莫不静好。
      那把琴也是嫁妆之一,是柳家在和平时期,从仁惠的一位琴师手里买的琴,那位琴师名字是少有人知道的,不过若是提起仁惠亡国时,那首在城楼上奏响的《广陵散》,则是无人不晓。
      但陆绪良寻来的这把琴同样也是建逸最出名的琴师所制的,本想着是给柳菡馥添一个收藏,可没想到吃过饭后,那把已经闭音多年的琴就被柳菡馥赠予了陆绪良,柳菡馥抚上那把琴,“收着吧,别落了灰。”

  • 作者有话要说:  陆家儿女龙凤胎。
    民征制(字面意思,征集民意)是我编的,是结合现实的借鉴,第一章提过改变制度一制,架空架空架空。o( ̄▽ ̄)ブ
    叩手礼不是宋代的,而是清代。(先前说了,只有官僚体制和地区名称的套用宋代的,所以就当是礼仪小科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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