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明教爱吃羊肉（剑三）》蓦苏苏

20、吃糖

　　灵珑曾经这样评价玄霄：“小师妹你嘛，没病没灾的时候倒是惹人怜爱，一旦发作起来简直是混世魔王。”

　　而今天，古丽有幸见到了跟以往完全不同的玄霄。

　　昨夜，本来游四方领着玄霄和古丽来敬师堂避雨的，谁知道突然冒出来一个黑衣人，不给说话的机会，上来就是死手。他们在外面打斗大半夜，火堆早就熄灭。玄霄受了凉，竟然发热了。

　　游八达见玄霄风寒入体，发热了，这才想起一个事来，讪讪道：“这个事儿怪我――”

　　“嗯？”古丽一愣。就听见游八达讪讪道：“小瞎子晚上会疼，我就给她吃了安神的药，这样她睡过去了就不会疼了。本来是想帮她止疼来着，谁知道突然冒出来一个黑衣人。”

　　游八达望了望外面的一片泥泞，垂头丧气：“这下更不好了，小瞎子一到阴雨天就头疼得满地打滚，又赶上犯病，药效快过了，她马上就要醒了，待会儿……可指不定怎么疼呢。”

　　古丽闻言默默拿起两柄弯刀，目放冷光，看向游八达：“你……”

　　游八达一捂头，就被古丽狠狠一肘打在肚子上，立刻抱着肚子弯下腰去，又被古丽一通乱揍。

　　“咻――”冰凉的触感从皮肤传到大脑，头皮发麻，游八达苦着脸看着脖子上架着的弯刀，哀求道：“姐妹……不，姐姐！姐姐，咱们有话好好说啊，别动刀……”

　　古丽戴上兜帽，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鲜红的嘴唇，此时嘴唇勾起一个薄凉的笑，她说：“玄霄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要让你……含笑九泉！”

　　“唉？”游八达一愣，方才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消失，他挠了挠头，说：“姐妹你这成语用错了吧？”

　　迎接他的是古丽冷冷的一瞥，和结结实实踹在小腿上的一脚。

　　古丽让游八达想办法，游八达一拍大腿：“哎，有了，你先看着小瞎子，我去给她找点甜食回来。”

　　游八达进城去了，古丽看了看外面的一片泥泞，又看看屋内的供桌经幡，再看看睡在地上冷得发抖的玄霄。

　　“嘶啦――”古丽扯了屋顶的幡子，那幡子不知道是什么做的，十分厚重，上面积了不少灰，古丽抖了两下，灰尘漫天，把她呛得直咳嗽。

　　她劈了供桌，又生起了火。拿幡子把玄霄裹起来，抱着玄霄坐在火堆旁，给她取暖。

　　搂着玄霄没多久，古丽还在拿棍子扒拉火堆，就感觉怀里人动了两下。

　　古丽连忙低头看，正要问玄霄疼不疼，就看见她覆眼的黑绸带下一行清泪滑落。

　　“嘀嗒――”晶莹的泪珠摔在地上，碎成无数细珠。

　　古丽一愣，慌忙放了棍子，搂着玄霄，惊慌道：“玄……玄霄，你怎么了？哪儿疼吗？”

　　“呜呜呜……”玄霄没有理她，泪水大颗大颗地往下掉，覆眼的黑绸带都被泪水泅湿，紧紧贴在眼睛上，勾勒出眼部轮廓。

　　古丽慌了神，就见玄霄在她怀里扭了扭，最后伸手搂住她的脖子，埋在她胸前抽抽噎噎地哭，泪水顺着温热的乳肉跌进深不见底的沟壑，消失无踪。

　　“……疼”

　　许久后，才听见玄霄细若蚊呐的声音，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委屈道：“……我疼。”

　　古丽没有别的办法，她抱住玄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下巴抵着玄霄的头顶，尽量柔和了声音问她：“玄霄，你哪儿疼？”

　　玄霄抽抽噎噎地说：“眼……眼睛好疼……”

　　古丽愣了愣，她轻轻抬起玄霄的下巴，能看见覆眼的黑绸带松松垮垮地挂着，她想看看玄霄的眼睛怎么样，为什么会疼。

　　可是她刚把手伸到玄霄眼前，玄霄仿佛察觉了什么，还没等她挨到黑绸带就露出痛苦的神情，一把推开古丽，自己身形不稳，向后倒去。

　　“不要――”古丽瞳孔猛地收缩，就看见玄霄向后倒在火堆上，整个身子压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上。

　　火烧得很旺，古丽甚至听见火舌舔舐过玄霄皮肉发出的“滋滋”声。

　　她手忙脚乱拉起玄霄，扑去玄霄后背的火焰，她的背被炭火灼烧，大片大片的焦黑。

　　玄霄还在哭，眼泪一颗颗地淌，但她没有叫出声。寻常人应该痛得叫出声了，玄霄却牙关紧咬，不肯发出一声哀嚎。

　　古丽自责又愧疚，她想抱过玄霄看看她背后的伤，玄霄却很是抗拒，向后退了两步，双手紧紧捂着覆眼的黑绸带。

　　古丽心里灵光一闪，明白了什么。她尽量柔声道：“我不碰你眼睛，我就想看看你背后的伤，可以吗？”

　　玄霄摇了摇头。

　　古丽又想了想：“这样吧，我去打点水来给你清洗伤口，你把剑拿着，然后你把那个黑绸带系好，我保证不偷看，行吗？”

　　玄霄没有说话，但是接过了佩剑。

　　古丽急忙抱了幡子去附近河里打湿了，等她回来时，玄霄已经把覆眼的黑绸带系好了。

　　这次玄霄没有抗拒她的接触，她拿幡子给玄霄清洗了伤口，擦去炭灰焦黑，露出被灼伤的后背。

　　因为古丽反应及时，玄霄背上伤得不重，只有三块铜钱大小的灼伤，大抵是被木炭咯到，留下三块不规则的灼伤，伤处呈现一种鲜红色，肿胀起来，把皮肤上的细微褶皱都给撑开了。

　　古丽看着看着，心里愧疚又酸涩，她给玄霄擦洗过伤口，扶着玄霄在火堆旁坐下。

　　看着玄霄，古丽一筹莫展。她想了想，突然问道：“玄霄，你身边那个小子呢？就是尖嘴猴腮那个……”

　　游八达的到来打断了古丽的话语，徐八达进城转了一圈，昨天下了雨，地上积水未干，出行不便，于是扬州城内难得冷清下来。游八达没找到卖糖的，不知道从哪里搞到半串冰糖葫芦。

　　此时举着半串冰糖葫芦进来，就看见玄霄一个人坐在火堆边哭泣，身上颇为狼狈。游八达若有所思地看了古丽一眼，热情招呼玄霄：“小瞎子，别哭了，你猜我给带什么回来了？”

　　玄霄慢慢停了哭泣，仰头看向游八达。

　　游八达弯腰，笑嘻嘻地说：“来，张嘴。”

　　玄霄乖乖张嘴，白皙的脸颊上还染了几道黑色炭迹。

　　游八达捋下一颗裹了糖衣的山楂喂给她，玄霄鼓着腮帮子嚼了起来，脸上泪痕还没干，吃到甜食又慢慢笑了出来。

　　游八达长舒一口气，把剩下半串糖葫芦递给玄霄。玄霄方才哭得狠了，这时停下了还会不住打嗝，但是还是专心致志地嚼着糖葫芦。

　　见玄霄终于收了泪水，古丽也暗暗松了一口气。玄霄吃得认真，腮帮子鼓鼓的，看着颇为可爱。

　　古丽的视线却长久地停留在玄霄覆眼的黑绸带上。似乎从她见到玄霄开始，她的黑绸带就没摘下来过，刚才她还没挨到玄霄的眼睛，玄霄就表现出极大的抗拒……

　　“姐妹儿，吓到你了吧？”游八达长松一口气，似乎忘记了古丽之前的刀剑无情，勾肩搭背地跟她说：“小瞎子吧，别的都好，就是怕疼。她一疼就哭，你得拿甜食哄她才行，跟个小孩子似的。”

　　古丽心里一动，心里有了盘算。

　　却听游八达继续道：“今天这还算轻的，多亏我昨晚给小瞎子吃了安神药，就算药效过了，疼起来也没那么要命。要是平时，没吃药啊……”

　　游八达“啧啧”两声，不胜感概。

　　古丽连忙追问，这才知道，原来四年前玄霄和丐帮弟子一起流浪时，餐风露宿，哪能时时找到糖块给她呢？有一次，玄霄犯起疼来，一通折腾，直接把他们栖身的茅草棚给拆了……

　　说起那回，游八达心有戚戚，不胜感概：“多亏了文丘大夫，没他开的安神药，我这把骨头都得叫小瞎子给拆了！”

　　文丘？古丽捕捉到一个耳熟的名字，她确定自己似乎听过这个名字，但是忘记在哪儿听到过了。

　　“师叔――”

　　清朗的少年音吸引了敬师堂内三人的注意，寻声望去，一个蓝白间色制式道袍的少年飞奔过来，扑在玄霄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呜呜呜……师叔，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被客栈的掌柜抓回去做第十八房小妾了呢……”

　　玄霄：？？？
　　她歪头，面向若松，嘴里还嚼着那颗糖葫芦，手上举着那半串冰糖葫芦，糖液有些融化了，黏糊糊的。

　　“小师妹，你在吃什么？”

　　一个青衣女子背着书箱走来，旁若无人地经过游八达和古丽，蹲在玄霄面前，取出一个油纸包，打开来，里面是一块块精致的糖块，表面还结着一层白色的糖霜。

　　青衣女子瞥了一眼玄霄手中黏糊糊的糖葫芦，皱着眉头道：“吐出来，我这儿有糖。”

　　玄霄停下咀嚼，然后喉头动了两下，直接将糖葫芦吞了下去。

　　这才抬头，面向青衣女子，招呼道：“三师姐。”

　　她脸上泪痕未干，此时却笑得格外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