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她有病[西幻]》亓官离

120、城池

　　这刺耳的声音自带某种能量，引导着周遭荧火绕开其他人，直直冲向潘西。原本附着在潘西周身的潜水装置如同遭遇重击一般，先是在正面裂开一道细缝，随后在这漆黑的海域中无声碎裂。

　　“佐伊小姐！”

　　“潘西！”

　　两人有些惊惧的声音在潘西的脑海中乍然响起，却完全没有吸引到潘西的注意。毫无内容的黑色雾气顺着眼角的缝隙流进潘西的整个脑中，昏昏沉沉，骤然失去了知觉。

　　**

　　……这也是梦吗？

　　潘西的视线渐渐自朦胧一片转为清晰。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古朴又粗糙的建筑痕迹，不过它比潘西先前看到的要新许多，甚至还有一部分没有建成。此时此刻，那些石柱上的纹路可不像她先前看到的那样细致，反而粗劣得像是孩童的涂鸦。比起建筑群落，潘西倒更愿意认为它是被随意堆积起来的粗糙玩具。

　　哪怕说这是那些毫无意识的海底生物的杰作，潘西恐怕也不会觉得稀奇。心底带着埋藏的嗤笑来回环顾一番，潘西骤然意识到自己显然是在建筑内，而非被阻挡在外。

　　这是建筑里面的样子吗——兰尼和金呢？

　　潘西下意识地左右梭巡，却一无所获。似乎这寂静深海里只有她一个活着的生物，这个认知如同一罐浓稠的粘液，将潘西整个人都包裹在内，让她生出无限沮丧。

　　包裹？

　　潘西意识到什么一般，伸出双手在眼前晃动——完全没有潜水装置存在的痕迹。但就在她移动双手的同时，粘稠的气泡声“咕嘟咕嘟”地在她的耳边炸开。漫无边际的恐惧吸附在她心底生出的沮丧里，被夹杂着一同进入脑海之中。

　　这是哪儿？我是谁？潘西忽地生出这么一个想法。

　　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知道在哪里响起。

　　听上去让人有些牙痒。如同笔尖写在羊皮纸上，又像是什么人拿着尖锥在石头上刻凿。

　　鬼使神差地，潘西朝着自己脚下的地面看过去。在她脚尖前不远处，一串文字静静地躺伏着。

　　这是一串被刻在石头上的文字，在潘西的眼中看起来，与苏埃诺的文字十分相像，却又在细微之处有所不同。但这几分相像，足以使得潘西能够勉强辨认出文字所写的内容——在与贝西墨长久的相处中，已经足够潘西认出一定量的苏埃诺文字了。

　　“谢……我无法回归人类社会……但至少算是拥有了自己想要的生活。”潘西磕磕巴巴地翻译，那个被她绞杀的海妖的形象浮现在她心中，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的脑海中渐渐形成。

　　**

　　“晕倒在海里，可真是有她的。”抱着全身软得如同一滩烂泥的少女，兰尼在心里不停地抱怨，“如果不是我们，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话也不要说得太难听，毕竟是她冻结了这些荧火。“金扫视一眼凝结在几人周围不再动作的荧火，似乎连光芒都黯淡了许多。

　　“或许荧火本来也只冲着她来的，”兰尼撇撇嘴，不动声色地捉住潘西将要滑落的手臂，又往上抬了抬，使得她的手能搭在她自己的小腹上不过快滑落，“连我们都只是被连累的人。”

　　”也许，如果没有我们，”金收回眼神，适时地提醒兰尼，“她也根本不会来到海底？”

　　“这样不分场合的昏睡，可真不是一位好的同伴该做的，”一套潜水装置用来保护两个人还是有些吃力，兰尼只能将动不动将潘西朝靠近自己的方向一扯再扯，“希望她真能向那位在梦里的‘贝西墨先生’求得帮助。”

　　“你自己都知道这并非她能控制的事情，”金有些无奈，“也许就像她说的那样，我们不该下来。”

　　“但我们总不能漫无目的地在一片自己根本不熟悉的海域里漂流，”兰尼红色的长发受到他这句话感染一般，顺着海底暗涌的水流延长了出去，“现在我们不就在一所建筑前了吗？”

　　“但这显然不会是苏埃诺，”金不得不给兰尼泼冷水，“哪怕是从你们的转述中，我也能想象到苏埃诺帝国该是如何繁荣，这种粗劣的建筑，恐怕只有住在班西塔最深处的乡下人才会觉得它精美。”

　　兰尼有些沮丧了，“那我们岂不是又到了一条死路？”

　　“未必。”潘西的声音突然在两人脑海中响起。

　　“你醒了！”兰尼率先反应过来，低头看向怀里的少女。潘西一双清凌凌的湖绿色眼睛尚未彻底退出迷蒙，心声却已经在两人脑海中飞快盘旋，“这里恐怕就是那只海妖的住所。”

　　“海妖的住所？”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不知被什么封冻、使得他们无法看清内里的建筑物，有些意外地发现，先前那阻挡着他们视线的模糊感，不知何时烟消云散。

　　“有时，我常常会怀疑，他们只是在这里等我。”潘西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幢似乎在等他们进入的建筑，“也许是该进去看看？”

　　“看来真是在那位‘先生’那里获得了什么指示。”兰尼拍拍试图从他怀里逃出的潘西手臂，示意她认清现在的状况，“但我们现在太危险了。”

　　“如果不进去，我们很可能错过前往苏埃诺的机会！”哪怕是在脑海里对话，潘西的声音也有些显而易见的尖利了。

　　“你的潜水装置都被那些荧火毁了，”兰尼抽出一只手指指周围被冻结的荧火，“我们怎么进去看？”

　　“让金带我进去，”潘西仍然没有放弃要进入建筑的想法，“既然我们已经来到了这里，总不能空手而归。”

　　听到潘西的话，兰尼心底不自觉地生出一些愠怒，“你是要我一个人回去？”

　　“你在说什么！”潘西奇怪地白了一眼兰尼，“同伴还要前进，你现在却想临阵脱逃？”

　　“但你——”

　　“就像你说的那样，我的装置遭到那些荧火的冲击被毁了，”意识到什么一般，潘西的声音显而易见地温和了下来，仿佛一阵风在兰尼的耳中逸散开，“要与你们轮流共用装置，实在抱歉。”

　　潘西并未多说什么，但仅仅是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让兰尼彻底放下了心——他确确实实是被当做伙伴的。

　　因为潘西这个当事人的坚持，其它两人也只能舍命陪君子。三人相互配合着，尽力不去触碰到那些诡蓝的微弱荧火，进到了建筑里面。

　　这所在外面看起来疑似宫殿的建筑内部状况展露伊始，除了潘西外的两人都在心里小小惊呼了一声：从里面看起来，完全没法子让人将它与宫殿之类的建筑联系起来，比起人类的建筑，它更像是被刻意规整过的洞穴，深黑色的凌乱石块上是野兽抓痕一般的痕迹，只有细看，才会察觉那上面似乎绘画符号一般的抓痕。

　　潘西趴伏在金的背上，伸手戳了戳他稍显瘦弱的胳臂，示意他再靠近一些。靠得近了，两人才发现这上面都是密密麻麻的陌生文字，凌乱无序，却似乎在持续记录什么东西。这样的文字几乎将建筑内部可见的空间全数覆盖。

　　“这些像花纹一样的痕迹，是苏埃诺帝国通用的文字，”潘西向两人解释，即使自己也有些不解，“但写法不太标准，要么就是多一些笔划，要么就是少一些。”

　　“看起来像是花纹一样，”兰尼在一边因为惊讶微微张开了嘴巴，脑海中的声音都带了些赞叹的意味，“实在很难想象是某种……文字。”

　　“的确很难相信……”金附和兰尼的话，似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树屋！”

　　“树屋？”兰尼有些摸不着头脑，一脸疑惑地看向金，“什么树屋？”

　　“班西塔树林里的那个树屋！”金猛地把头往后转去，想从潘西这里获得肯定，却发现她并未做出过多的反应，反而是专注地盯着这些文字，“嘘，先别说话。”

　　时间便在此刻真正静默了下来。三人甚至不再通过心声进行沟通，只有几乎寂静无声的水流涌动。潘西便在这样的安静里，借着那些被冻结起来的荧火，默读着这所海底建筑的主人所写下的、不成形的文字。

　　……

　　小姐让我在水中生活，告诉我要躲避其它人，以免被他们看到我现在的模样。我不讨厌变成这样，身体里充盈着力量的感觉实在让人着迷。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大人们所说的魔力，它似乎让我变得和以前不同。

　　小姐往湖里放了一块蛋糕，但它被水泡得肿胀了起来，看起来有点恶心，我不太想吃它；湖里的金鱼味道很好，我没办法抵挡它的诱惑，偷偷吃掉了一半，小姐说没关系，这种除了美丽一无是处的小魔法生物，苏埃诺多得是。

　　我不明白小姐为什么会哭。我其实很喜欢现在的生活，哪怕再也无法回到陆地上。但她似乎对此很内疚。“我会找到治愈你的办法。”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