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渡你》桀泽

4、004

　　多情渡你

　　004

　　“薇薇，李游，我这件衣服怎么样？”何星一在寝室换好衣服，就来了吕薇的寝室，“待会儿要和越越去学生会面试。”

　　李游：“这件很漂亮，你为这次面试下了血本了吧？”

　　何星：“可不是，刚开学的时候专程托我国外的同学帮我买的，为的就是今天的面试。”

　　李游：“听说文艺部不好进，你猜这次是谁当面试官？”

　　何星拿粉扑在脸上补妆：“温予安，不过我有信心。”

　　“真的啊？听说她还挺严厉的，很多人抢着进文艺部，就是因为里面有温予安，不过不是在传她有戏要拍吗，怎么有空来学校当面试官？”

　　何星脸上是势在必得的表情：“越越不是认识温予安吗，她说会帮我打个招呼。”

　　“天，倪越竟然连温予安的面子都卖得动，对你也太好了，”说话时，许致穿着不合身的衣服开门进来，李游声音故意大了一些，“不像某些人啊，夜不归宿不知道去哪里鬼混了，还惦记着别人的男朋友。”

　　许致像是没有听见，去卫生间把衣服换下。

　　外面窃窃私语：“那衣服一看就是男人的，她还真怕别人不知道昨晚去段泽家过夜了？”

　　“真是不要脸，才上了几天学就勾搭这个勾搭那个的。”

　　李游：“对了何星，她好像也要参加学生会的面试。”

　　吕薇恶毒地说：“如果我是温予安，我就不会让她进。”

　　何星看着自己刚做的指甲，“我本来就没把她放在心上，就那结巴，学生会哪个部门都不会要她的吧，段泽真是瞎了眼了，昨天竟然帮了她。”

　　话音刚落，许致从卫生间里出来，她换下来的那一套衣服被她叠得整齐，像珍宝一样抱在怀里，身上则又穿了一件中规中矩的长裤长袖，漆黑的眸子看着何星，里面的光亮如同葡萄上的水珠。

　　“看什么？我说错了吗？学生会哪个部门会要一个连话都说不清楚的人？”何星冷笑了一声，“你不要以为段泽昨天帮了你就能在寝室里称王称霸了，他帮不到的地方多了去了，我劝你，不要在我们面前耍花样。”

　　下午，笃行楼。

　　学生会纳新很热闹，一张张新鲜的面孔往楼里涌，手上都拿着面试要填写的资料。

　　许致被人群挤到后面，一个方向最为热闹，她把资料护在怀里，防止纸张被弄皱。

　　人群之中，一个人叫住她，“许致？”

　　许致回头，发现是林森，“学长。”

　　“来面试？”

　　许致点头。

　　林森拿着一叠资料，脸上戴着金丝框眼睛，在人群中依旧是非常耀眼的存在，拥挤的人流竟然主动为他续出了一条空道。

　　“昨天我临时被人叫走，回来的时候你已经不在了，你还好吗？”林森透过镜片看她，他没有说昨晚发生的事，但他应该已经知道了，十分体贴地没有挑明，语气甚至有些动容。

　　许致的身材在衣服的衬托下更显得娇小，耳朵微红，女生宿舍离这里有些远，应该是匆匆赶路导致的。

　　“..我没事，学长，谢谢你。”

　　“那就好，对了，你面试的是什么部门。”

　　“学习部。”

　　“学习部？”林森刚说了一句，话就被旁人打断，“林森，这是学习部复试最终部员名单。”

　　林森道了声谢谢，从旁人那里拿过那份名单。

　　看了眼许致的有些无措的表情，“学习部的名单已经定了，你来晚了，院里有通知，面试提前了，每个寝室长应该都有通知到。”

　　“不过，你可以来文艺部。”林森顺手抽走她手里的简历，“面试地点就在楼上的小报告厅。”

　　许致没有动，微微地摇了摇头，“..学长，我..”

　　“怎么，不想进文艺部？”

　　林森注意到，许致的双唇很薄，血色自然灵动，听到他的话时，她的唇抿了一下。

　　“不敢？还是是因为室友也去不想争？”

　　许致视线向下，没有接话。

　　“进学生会拿活动分应该是你的目的吧，相对于其他部门，文艺部更容易有接触大型活动的机会，去试试吧。”

　　看到许致没有动，林森竟然从她身侧执起她的手，直接拉着她上楼。

　　硕大的会议室排了很长的队，就在他们进门的那一刻，碰上了倪越。

　　“林学长..”倪越的笑容还没完整地扬起，就僵在了半空中。

　　她的目光凝滞到林森握住许致的手上，不敢置信几乎要从眼睛溢出来。

　　林森感觉到手里的手挣了一下，他朝倪越点头，然后脸色如常地将许致带到小报告厅里。

　　许致匆匆将手抽走，手心滚烫，林森重新给了她一张纸，“坐这儿等一会儿，然后把资料填了。”

　　许致没有动，因为此刻大半个会议室内人的目光都被一个人吸引去。

　　温予安坐在考官席最中间，坐姿舒雅，栗色淡卷长发，瀑布一般披在肩头，墨绿色皮质外套裁剪精致利落，腰带将腰部收得很紧，显出盈盈一握的腰身，腰际以下裤子消失，黑色长靴扣住膝盖以上白皙的皮肤，几乎只有一个词汇能形容她——风情万种。

　　这样的打扮，与小报告厅内大部分学生格格不入。

　　这里大部分男生的眼神都会“不小心”“悄然”地从她身上掠过。

　　她拿着话筒，声音比许致想象中还要好听一些，不过分甜腻，但有女人的娇俏，身上有种与生俱来的自信，“大家不要着急，因为考虑到大家的情况，我们将个人面试时间延迟到三分钟，请大家耐心等待，谢谢。”

　　许致捏住手里的资料，忍不住低头看了下自己。

　　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衣服，脸颊的布料，以及她为了省下学费，攒了很久的钱才买的一双鞋子，干净，却已经非常陈旧。

　　在她沉入自己世界的时候，身旁有人撞了一下她。

　　“就这？还想进文艺部。”何星揽着倪越越过许致，声音不大但是足够飘到许致耳朵里，“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倪越笑了一下：“人有梦想总是好的，麻雀还想攀高枝呢。”

　　何星跟着咯咯地笑。

　　进文艺部的面试必须在面试官面前表演一门才艺，非常多的人选择唱歌，何星选择的是吉他弹唱。

　　她的歌声青春洋溢，吉他也听得出学了很多年，她的琴声一结束，立刻获得了后面许多面试学生的掌声，她得意昂扬，转身时眼神轻蔑地扫过排在她后面的人。

　　排在她后面的就是许致。

　　“下一个，许致。”温予安叫出她的名字，却没有带上别的情绪，好似第一次见到她一般，漂亮的眼睛抬起，目光从许致脸上滑过，“先做个自我介绍。”

　　这个时候林森回来，坐在温予安身边那个位置 ，他看向许致，出声提醒道：“你不用太紧张，只是个小小的面试，可以先展示才艺，来吧。”

　　林森的温柔的鼓励让许致背后唏嘘一片，毕竟在许致之前，林森没有这样鼓励过别人。

　　倪越和何星冷眼看着许致，而许致站在面试官面前，似乎连手脚都僵硬了。

　　昨晚的事情早就传遍了校园，不知道谁了头，人群中有几个嘲弄的笑声，渐渐的，整个小报告厅都开始热闹起来。

　　潭城，是一个向来被人看扁的城市，从那里出来的学生，大多会被其他地区的学生看不起，这是一种隐匿在骨子里的轻蔑，即使用用友好包裹，也会从眼里流露出来。

　　许致没有动，她捏着那张填好的资料，暴露在人群之中。

　　外面的天气很好，太阳浓烈，西斜着照到教学楼的屋顶，而透过小报告厅的玻璃，能看到鸟在庇荫的地方飞过。

　　她身上的感官有一次次被放大，身后隐约的笑声和嘲讽忽远忽近，空气里蔓延的香水味都成为了一种利器，让她觉得呼吸紧张，头皮发紧。

　　世界向裹挟着她，将她推向一个无限深的边缘，那里有风，但是没有异样的眼光。

　　“每个人的时间都很宝贵，如果没有准备好，那就让后面的同学先来嘛。”何星“善意”地提醒道。

　　排在许致身后的那些同学也窸窸窣窣地不满起来。

　　温予安抬头注视着那个女孩，价值昂贵的钢笔如同她的指甲一样，蓝紫色流动金属猫眼色。

　　那个女孩似乎不知道自己已经将资料捏皱，温予安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边，准备开口的时候听到：

　　“我可以..用一下这里的钢琴吗？”

　　小报告厅的舞台上有一架表演钢琴，林森马上道：“可以。”

　　厅里的人少了一些声音，他们只见那个女孩一步一步地从舞台侧边楼梯走上去，但依旧是看好戏的心情。

　　女孩打开琴键盖，像是打开一把沉重的锁，异样的目光投在她瘦弱的身体上，她的睫毛低垂，纤瘦的右手微微抬起，整个人像是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深呼吸一口气，双手落下。

　　温予安几乎在一瞬间就听出了钢琴曲曲目，拉赫玛尼诺夫的《第三钢琴协奏曲》，这首曲子的旋律节奏在许致的手下几乎活了起来，那种有力的旋律和节奏，根本不像是那样一个女孩能弹出来的，可确确实实就是她。

　　D小调第三钢琴协奏曲演奏难度极强，十分沉重晦涩。

　　她弹的是片段，在惊奇惊艳的表演之后，以尖涩的十指撞击结束了这首曲子，杂乱无章的尾音之下，小报告厅竟然再无一人说话。

　　她久久地保持着那个姿势，腰背微弓，似乎整个灵魂都沉入了琴键的震荡。

　　林森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惊喜，甚至开始为她鼓掌。

　　满室沉默，片刻后满室震荡，掌声雷动，大半个厅内的学生脸上或多或少都有震惊的神色。

　　何星愣怔，随即换下表情，和倪越嘀咕：“都是些土包子，这也值得鼓掌？”

　　还没等倪越说话，就有人跳出来说话：“这是拉赫马尼诺夫的钢琴曲，这首曲子的难度在世界钢琴曲里都排得上号，我的钢琴老师都不一定能弹得这么好。”

　　“是啊，这曲子要弹好是要下苦功夫的，弹到这个程度都是要天赋的。”

　　何星被怼得哑口无言，背着人翻了个白眼，暗骂了句：“马屁精！”

　　倪越脸色也十分难看，她才不管许致弹得怎么样，她在乎的是林森居然带头为她鼓掌。

　　学生会面试散去，许致也准备离开时，从小报告厅下停车场驶出的一辆黑色立标奔驰缓缓停在她身边。

　　车窗缓缓降下，温予安在后座，妆容精致的脸上架着黑色墨镜，连表情都恰到好处，“有时间吗？我们聊一聊。”

　　车子慢慢远离，驶入一座深红色砖石庄园，绿色藤蔓与红色砖石形成强烈的视觉冲突。

　　下车之后，她们进入类似于酒窖的房子，装修古典庄严，佣人为温予安开门。

　　几十平米房间内几乎有一整面墙壁都是酒柜，深色绒面落地窗帘，米色地毯，皮质沙发。

　　温予安从酒柜里拿了一瓶酒，“喝吗？”

　　她的发丝蓬松柔顺光泽，肤质异常匀称，脱下了外套，里面是一件深绿色的吊带，好身材一览无遗。

　　处变不惊、随性，她给人这样的感觉。

　　见许致摇头，她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随性地点上一根烟。

　　许致下意识地打量她，温予安实在很美，她的美如锐器，是直刺人心的，让人忽略不了，而她发觉温予安也在打量她，温予安的目光与她的截然不同，是不加掩饰、落落大方的。

　　温予安坐下来，一缕缕烟味飘进许致的鼻腔里，有一种特别熟悉的感觉。

　　许致记起来，段泽身上有这种味道，他们抽的是一样的烟。

　　“我听段泽提过你，”温予安唇边带着一抹笑，“你和他描述得一样。”

　　“他经常和我提起你。”

　　“..是吗..”许致觉得喉咙痒，最终忍不住咳了两声，手微微抓住自己的衣摆。

　　“段泽是个很讲感情的人，他心里一直很感激你。”

　　“我也很感激你。”温予安看着许致搅动的手，忽然问道：“你喜欢他？”

　　许致倏地抬起温润的眸子。

　　温予安笑：“段泽很优秀，喜欢他很正常，很多人都喜欢他。”

　　“但你不该用那件事绑着他。”

　　气氛骤然凝滞下来，温予安的笑里也突然没了温度，她随意地拨了拨长发，喝了口酒。

　　不用挑明，两人都心知肚明是什么事。

　　“..我没有..”她低声否认。

　　“你缺钱，是吗？”

　　“不用着急否认，我想帮你，我知道你不愿意和段泽开口任何关于钱的事情，你的钢琴弹得非常不错，我可以介绍一份时薪不错的工作给你，这份工作足以支撑你未来四年的学费及生活费，比你自己找的兼职薪水要高得多，如果你急需钱，我可以给你一张卡，现在你就可以去买一身体面的衣服，我只有一个条件。”

　　她已经将那张卡推了过来，与此同时，极其羞赧的神色从许致眼里闪过。

　　*

　　温予安照旧命令那个司机送她回来，回到学校时已经很晚了，黑云压顶，风雨欲来，校区门口几乎没有路人，她没有带伞。

　　黑云中渗出的半缕天光将她的脸衬得有些苍白。

　　包里手机铃声喋喋不休，半晌她才把陈旧的手机拿出来，原本要按拒绝键，却鬼使神差地点了接通。

　　“银行卡里的钱呢？怎么少了一万？我着急还钱，你赶紧还回来。”

　　“许致，我告诉你啊，要是见不着这一万块钱，我手得被他们剁了，我要是出了事儿，他们也不会放过你的，他们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到时候去掘了你爷爷的坟你可别怪我啊。”

　　“我交学费了。”许致浑身冰凉，对着电话里说。

　　电话对面瞬间爆发：“什么？！你交学费了？那可是段家交给我的钱，你拿去交学费了？你交学费了我怎么办，我还欠着钱呢，你就叫你老娘等死啊！？今天必须给我交出来这一万块钱，不然我就找到段家去，反正他们家乐意给我钱，你为了他们家那小子连你爷爷的命都不要了，从他们那肯定能弄到钱！我给你两天时间，钱要到账，不然我今天就找到段家去！你个没良心的，你爷爷的命就是你弄丢的，你欠我们这个家一辈子，弄死了你爷爷还不够，还想弄死我？没门！”

　　嘟嘟嘟几声，电话已经被重重挂断。

　　豆子大的雨倾盆打下来，经过的人都跑了起来，只有许致站在原地没动。

　　雨把她的脸砸得生疼，似乎还要把她的脊背压弯，她定了一会儿，然后往宿舍楼的方向走。

　　*

　　“预支工资？我们店里没有这个先例的，况且你还是兼职，才做了这么几天，前几天的工资给你结掉是可以的，预支工资肯定不行。”

　　“..谢谢。”

　　面包店经理看了眼面前脸色苍白憔悴的女孩，有些于心不忍，“你是D大的学生，我不是说不相信你，实在是我不能做这个主，你实在要得急的话，不然你去问问助学金？”

　　助学金申请周期长，短时间内下不来，根本无法解决燃眉之急。

　　许致昨晚淋了雨，今天起了个大早，走路脚步有些虚浮，整个人身上有种让人觉得心疼的憔悴，但她还是努力勾起唇对经理笑了一下，弯腰连说了两句谢谢。

　　门口风铃响起，进来一个人，许致差点迎面撞上。

　　“许致？”是林森，他的精神很好，与许致截然相反，“你怎么了？”

　　她的手臂被截住，林森担心地看着她，但她下意识挣了一下，把手臂抽了回去。

　　“..我没事，学长。”

　　“你手温很烫，发烧了？”林森很细致，几乎立刻就看出她的问题，“去医务室吧。”

　　许致摇头，心不在焉地讲：“..我没事，再见学长。”

　　她走得匆忙，林森没有跟上去，反而回头看到了神色复杂的面包店经理。

　　*

　　许致把钱包里最后一个硬币找出来，大城市里大家都用支付宝，现金很少流通，她一共找出五十二块五角现金，余下100在饭卡里，面包店里结了1000块钱，打在支付宝里。

　　那么还缺8000多。

　　她的电话突然响起来，在看清来电显示时，她的睫毛颤了一下。

　　“在哪儿？”段泽的声音透过电波传到她耳朵里，她下意识把手机隔远了一点。

　　“..我在学校。”

　　“下午来我家吃饭，老头子说想见你，我来接你。”

　　“..我要去上课了..下午和..晚上一直有课。”没有课，她一整天都没有课。

　　“什么课？我帮你请假。”

　　许致一撒谎心脏就会砰砰直跳，“..不用了，哥哥，我今天不去了..我上课要迟到了，我先挂了..再见..”

　　听着手机对面的嘟嘟声，段泽皱起眉。

　　不对劲，这是他对许致的直觉。

　　温予安倒了半杯酒，整个人慵懒地倚进段泽的怀里。

　　她的手指轻轻滑过杯沿，“怎么了？”

　　段泽若有所思地将手机放进口袋，然后将温予安整个拎开，从旁拿了外套穿上，“我有事，先走了。”

　　*

　　“许致。”

　　这片湖在校区的中心，叫莫愁湖，许致坐在湖边的长凳上，林森走过去，将一个信封纸袋放在许致身边。

　　“这里很美吧？但是风很大，对于一个生了病的女孩并不友好。”

　　“面包店经理说你向他预支工资，信封里正好是一万，不要用这么惊讶的眼神看着我，你现在很憔悴，不管发生了什么，先和我去医务室，好吗？”林森眼神扫过一个方向，然后直接伸手握住了许致的手臂。

　　许致下意识想收回，这次却没有成功，依旧被林森攥在手里，甚至被他拉近了一些，两个人的动作在别的角度看起来有些暧昧。

　　她没有发现，就在他们身后的那条道路上，一辆银色的阿斯顿马丁缓缓降下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