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渡你》桀泽

5、005

　　多情渡你

　　005

　　莫愁湖边。

　　林森感觉到了疏离的抗拒，她很执拗地把手抽回去，“...不用了，谢谢。”

　　除了失魂落魄，她眼里似乎还有一些别样的东西，这种东西让林森的心绪突然动了动。

　　从林森的角度看，许致的脸色白皙得像云雾，头发被雨打湿过，有几缕耷在脸侧，她实在太瘦了，两只细胳膊好像一折就会断，眼睛里写满了失魂落魄，这样一个女孩子，任谁看到都会忍不住升起保护欲，但林森好像就是被这么一个看起来毫无性格的人突然刺了一下。

　　他鬼使神差地放了手，觉得事情开始变得有趣起来，这次的许致坚定了他心里的预想，他突然觉得许致是一个值得发掘的矛盾体，她本身或许并不像表面上看上去的那样柔弱，要不然，应该也和段泽攀不上关系。

　　能让段泽惦记着的人，不会是普通人。

　　“忘了告诉你，我刚征得了辅导团的同意，准备在系里开办心理咨询室，你的状态看起来很不好，愿意做我第一个调解对象吗？”

　　林森又朝她走近了一步，这次两个人面对面，靠得很近，林森的余光里映入那辆车，他低下头，故意似地突然凑近许致，脸上噙着笑，许致似乎被他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半步，仰着头，腰微微后侧，就这么愣愣地看着他。

　　“我们不止见过一面了，算是朋友了吧，既然是朋友，我就不会坐视不理，那一万，我可以借给你。”

　　“我...”

　　还没等许致说完，一个声音就打断了她：“这就是你说的在上课？”

　　林森往后看，段泽就站在许致身后，双手插着裤带，身上除了慵懒还有一丝阴沉，目光全在这姑娘身上，似乎要在她身上盯出个洞。

　　许致没动，身体一瞬间就僵住了，脸上浮现出一些慌张的神色。

　　段泽一来，气氛僵持不下，他连招呼都没跟林森打，林森主动打破僵局，一手把许致拉到了自己身后，笑着问：“阿泽，怎么了？我听小致说你们认识？”

　　林森护着许致的动作十分娴熟自然，这让段泽的脸又沉了一度。

　　如果仔细看的话，能发现许致的右手在悄悄拧着衣角，这是她紧张的表现，她默许了林森的行为，没有应声。

　　段泽抬起眼，目光落在林森身上，甚至有些剑拔弩张的意味，“我和她，有话要谈。”

　　逐客令。

　　林森的笑脸稍稍僵住，不过他马上恢复了表情，点头，冲许致说道：“刚才和你说的事，记得联系我。”

　　话没有说清楚，还稍带点暧昧，林森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掠过段泽的脸，成功看到对方脸色沉了个彻底。

　　林森走后，许致动了动嘴唇，还没说出话来，就看段泽已经朝她走近了几步，不知道是不是气氛僵持的原因，许致退了两步，没有看他。

　　原本段泽已经压抑下去的情绪顷刻又被激起，他听见自己带着燥意的语气，把原本要去触许致额头的手收回：“躲什么？”

　　细碎的阳光从树叶间散落下来，落到许致的发梢和肌肤上，让她整个人看起来白得有些不正常。

　　看到这，气又消了半分，段泽不自觉地软了声，“现在跟我上车回家吃饭，顺便在路上好好想想怎么和我解释上课的事儿。”

　　空气静了几秒，许致才十分艰难地道：“...我不想去。”

　　她的脸色窘迫，眼睛只盯着自己的脚尖，但即便这样，也能感觉到来自段泽身上的凉意，她只想快点逃开。

　　段泽悍利挺拔的身姿遮住光，对比他许致简直就像一只瘦弱的小鸟，他逼过来，许致根本无处躲藏。

　　“为什么？”

　　许致太了解段泽了，他在忍，他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对他撒谎，而自己刚刚就对他撒了一个谎。

　　与此同时，许致的铃声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几乎没几个人知道她的号码，她一瞬间就猜到是谁给她来了电话，一股苍凉的感觉浮上她的心头。

　　她母亲。

　　她只看了一眼，就在段泽面前按断了电话，但那个电话就是依依不饶地打进来，再掐断，尽管她敛着神色，段泽也能从她的脸上大概地看出些慌张。

　　她的手里沁出点汗，不知道是因为发烧还是因为段泽，眉顺敛着，白皙得像玉似的脖颈微弯，手指悄悄地搅乱衣角。

　　段泽身着一件黑色外套，脸色凝拢，身上有股如影随形的桀骜和浑然天成的优越感。

　　他垂下眼，眼里的光随着许致，落到她掌心里的手机，“怎么不接电话？”

　　即便他用的是再轻巧不过的语气，听到许致的耳朵里却像一句诘问。

　　“...我要走了...”

　　许致的世界是脆弱敏感的，就如同这句话一样，毫无底气，她不希望段泽知道她母亲的事情，她更不希望段泽因为她母亲而为难。

　　段家已经给了她很多很多，也给了她母亲很多很多，她已经很感激，她不想让自己的一个善意，变成她母亲一次又一次榨取利益的工具。

　　她想逃开，转个身走，却被后面的人握住了手腕。

　　滚烫的手掌贴着她的手腕，抵不住力气，许致被段泽攥着走，身高悬殊，段泽在前面跨着大步子，连头都没回，导致许致只有小跑才能追上。

　　软软的手慌乱地在掰他的手指，他无动于衷，甚至捏得更紧。

　　“..放开我。”

　　直到车前他才把她放下，回头时，女孩的脸由于快走变得有些红，眼睛像湿润的葡萄，胸口微微起伏喘着气，手腕由于挣扎红了一圈，即便她没做任何表情，但那整个人看起来就像被欺负了一通。

　　段泽本来都已经气炸了，连质问的话都想好了，但是看她的样子又心软了两分，只冷着声：“上车呆着。”

　　女孩好像真被唬到，一句话也不说了，接着被塞进车，强行寄上了安全带。

　　车子开了整整十五分钟，十五分钟都没人讲一句话，气氛低迷得可怕。

　　终于，段泽打破了僵局：“你从来没对我撒过谎，这次是为什么？”

　　段泽的声音有些沙，喉咙痒得冒火，从暗格里抽出烟盒，结果看了眼副驾又硬生生把烟盒捏扁扔回去。

　　段泽心里越想怒气越盛，以前这么乖的一个姑娘，胃里就一层层热浪涌上来，冷了声：“你以前什么都跟哥讲，现在好了，如果你不想跟我回去见老爷子，只要你说一句，我就绝对不会逼着你去，但是为什么要说谎？你知道我最讨厌别人骗我。”

　　他透着后视镜看许致，姑娘持续沉默着，抿着嘴，脸很白，额头好像在冒汗，手很可怜地扶住车门，侧靠着。

　　段泽在心里骂了自己几句，居然生气到连丫头不适都没注意到，开快车一定是让她不舒服了。

　　他硬是把火气压了一半下去，下意识地把车速慢慢降了下来，同时仔细地观察许致的状态。

　　风声忽远忽近，半开的车窗带进窗外树木的气息，那些话突然涌进许致的脑海里——

　　“段泽是个很讲感情的人，他一直很感激你。”

　　“你喜欢他？”

　　“段泽很优秀，喜欢他很正常，很多人都喜欢他。”

　　“今天必须给我交出这一万块钱，不然我就找到段家去，反正他们家乐意给我钱，你为了他们家那小子连你爷爷的命都不要了，从他们那肯定能弄到钱！”

　　“你欠了我们这个家一辈子，弄死你爷爷还不够，还想弄死我？没门！”

　　两个声音突然化成一管利刃，刺入她的心扉，再搅了几番，让她突然觉得喘不过气来。

　　段泽把车子停稳，下一秒就侧身伸手去探许致的额温，从小这姑娘体质都不太好，生病是常事，关键身体不舒服也不会说出来，就喜欢自己憋着忍着，这点就一点都不叫人省心。

　　没想到许致躲了一下，让他的手探了个空。

　　姑娘的眼里闪过两丝惊慌和无措。

　　“别躲，是不是发烧了？”从她的角度看，段泽拧着眉，表情认真地看着她的额头，“让哥看看。”

　　许致用力摇了摇头，这次说得倒是利落，像是逃避，身体就躲得更远，“我没事。”

　　段泽的眉心一跳，不耐的手掌直接捏住许致的脸颊，固定住她的脸，右手非常自然地探上她的额头。

　　接着轻笑一声，眼神意味不明：“怎么，跟哥在一起不自在？”

　　段泽也就是随口一说，唬唬这丫头，平时他就没个正形，口头骚惯了，却没顾到丫头脸皮薄，她挣得厉害，段泽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只能沉了声：“别动。”

　　手心烫了，有点烧。

　　许致的眼睛跟两颗水润的葡萄似的，由于生病像蒙了层雾，眼神不自然地飘忽，不知道该放到哪里。

　　“发烧了也不知道说，哑巴了？”段泽睨了她一眼，一边数落她，重新启动车子，折了方向，车子开得很快，“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语气不像刚才那么硬了，但他的脸色还是臭臭的。

　　许致抬头，从后视镜里看了段泽一眼，摇了下头。

　　转向没几分钟，段泽手机来了个电话。
　　“喂，宝贝儿。”
　　“嗯，丫头发烧了，我送她去医院。”
　　“行，明天送你去，签个合同而已，有我在不用怕。”
　　“见面再说，你想让我说什么都行，现在不行，丫头还在车上，挂了。”

　　谁也没有再说话，许致的手僵在腿上，垂着眼，好像在发呆。

　　段泽心情还是很杂，忍了半晌，终于还是开口：“刚才为什么和林森在一起？别以为你生病了就能逃过解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