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如旧》章鱼小丸了

25、夜雨

　　梅华闻声微微错愕，而龙角男人只是盯着梅华看了一会儿，眼中似有许多复杂情绪。
　　终是不愿跟他们计较，抛下一声冷笑，化作一道金光消失了。

　　只留这两人在裂谷底下凌乱。
　　半晌，梅华才问向谢云舒：“你刚才见他……觉得他和我容貌相似吗？”
　　梅华的神情格外认真，看样子是真的在意那人的话。
　　谢云舒愣住，这种话……他也能信？梅华到底是装的还是真的蠢？
　　“无非是那人呈一时口舌之快，你倒还当真了。”

　　梅华垂下头，似乎还在思索此事。

　　谢云舒本来还觉得好笑，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他忽然想起，梅华也是无父无母的，所以会在意爹娘的事……不过，会是怎样漂亮的父母，可以生出梅华这般风姿的孩子？
　　谢云舒轻咳了一声，转移话题，说道：“这次让他给跑了，真是可惜。”
　　梅华却低眉忖道：“看他的功力，就算是我师尊清严仙人也不见得能收住……”

　　“什么？师祖也不能……”
　　听了梅华的话，谢云舒先是吃了一惊，而后遍体生寒。
　　他忽然想起，方才那龙角男人能一眼看穿他重生的事情……
　　这该是多么深厚的功力。
　　这样的人若是心存善念，将是苍生的福；若是一心作恶，便是天下的祸。

　　今后若是有机会遇见龙吟，定要问问他关于此人的情况。
　　不过眼下……
　　谢云舒看了看梅华，心里叹了一声，一手勾住他的膝弯，一手揽过他的背抱了起来。
　　“我们先回去。”

　　外面天气阴沉，连带着天地间的气息都闷闷的，似乎有一场大雨要下。

　　“师父！师兄！你们捉到山妖了吗？”
　　听到二人的声响，玉展赶快从房间里跑出来，二三也跑出来欢快叫着。
　　今天梅华规定他在家抄书，不许出门乱说嘴，可把他憋坏了。
　　梅华抱起扑向他的二三，看着玉展满是求知的眼睛，觉得回答这个问题有些为难。
　　修真界那一套繁复的仙魔理论，该怎么跟他解释……
　　梅华望了一眼谢云舒。
　　“你确定山妖会拿走那个姑娘的布娃娃吗？”谢云舒笑着揉了揉玉展的脑袋，“让那个小红姑娘再自己找找吧，不要自己吓自己。”
　　“可是……”
　　“那不是山妖，”谢云舒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只要你别到处乱跑，他就不会伤你。”
　　那个龙族之人，既然放了他和梅华一马，应当不是会危害百姓的人……
　　此等功力的人若是为祸，九天之上，自有仙人处理此事。

　　阴天看不出时间，梅华估摸着到了饭点儿，玉展也说饿了，便去做午饭。
　　谢云舒则留在玉展房里看他抄书。
　　“你这字还不错嘛，比我那时候写得好看。”
　　他本来想感慨村里有个识字的人就是好，可以让娃娃读点书，却猛然想起，自己在去央云之前也是识字的。
　　谢云舒那个柔弱的娘亲，在忙碌了一天之后，给他点了一盏灯，一点一点地教他认字、念书……
　　念“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念“士之耽兮，犹可说也”……

　　反正无聊，谢云舒也顺手拿了一本书，一翻开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字……
　　怎么跟自己的这么像！
　　“大山里没什么书，”玉展拿笔尾挠了挠头，“这些书都是师父亲自默下来的，都是些诗文，你若是想看话本子，山下有个集市有卖的。”

　　这是梅华的字……
　　谢云舒看着玉展一本正经写字的模样，刹那，脑内闪过几个零星画面。
　　他坐在寄春阁的书房里，梅华在他身后，握住他的手，缓慢认真地写下横平竖直……
　　写“春有百花秋有月”，
　　写“云在青天水在瓶”……

　　怎么会……
　　明明待我刻薄，可为什么……
　　为什么我会有这些记忆！
　　这些记忆碎片松散，浮现在谢云舒的脑海里，像是水波上变幻的光点，梦幻虚浮，当他想看清的时候，又不知道到哪里闪烁了。

　　梅华，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谢云舒放下书，突然冲出了玉展的房间。
　　玉展有些摸不着头脑。

　　谢云舒闯进了厨房，张口就想大声质问，可看见那人被烟火气熏缭，忽然狂躁的心情收了回来。
　　梅华抽空往门口看了一眼，笑道：“饿了是吗，马上就好。”
　　谢云舒发现，自己什么也问不出口。
　　只能堵在心里，一如这沉闷的阴云天。

　　直到晚上，才突然轰隆一声，哗啦啦的大雨拍打在窗纸上，敲打得让人心焦。
　　屋内的烛光早就熄了，一切都昏沉沉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梅华背对着他侧躺。

　　谢云舒知道，自己只要伸手，就可以触碰到梅华。
　　他真想问：
　　梅华，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何前世那般苛待我，今生又如此温顺？
　　前世你是否也曾像现在这般温柔可人？
　　我……到底要不要继续恨你？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谢云舒就被自己惊到了。
　　他本以为自己的恨已经深入骨髓，只要放松就是对不起前世那些亡魂。
　　但是……

　　悲哀像是海浪一般涌了上来，慢慢没过了他的头顶，每一个扑向他的浪花，都认命一般地垂头丧气。
　　这些问题，谢云舒就算再好奇，再剖心挖肝想要发掘，也得不到答案了。

　　纵然他现在和梅华同床共枕，却隔着一世的仇、一世的怨、一世的恨。
　　再也算不清了。

　　窗外的雨倾盆而下，拍在屋顶上、窗纸上，这一方小屋子似乎也在暴雨中飘摇。
　　谢云舒的心烦乱滚烫，被这些疑惑纠缠得疲惫不堪，他渴望外面那场大雨把自己浇醒。
　　他浮沉在海里，
　　他得不到答案，
　　他不知所措……
　　他，渴望有一叶小舟来渡他。

　　鬼使神差地，谢云舒伸手，从背后揽住了梅华，鼻尖贴了过去，吸了一口那人脖颈后的浅香。
　　那人微颤一下。

　　如果这个时候他做些手脚，硬是要了梅华的命，梅华肯定逃脱不开……

　　逃脱不开……
　　逃脱不开……
　　这个词像是咒语，萦绕在谢云舒的心头。
　　他想要承载他无尽苦痛的扁舟，他想要庇荫他的海岛，他想要……

　　梅华感觉到，自己的衣带松了。
　　他一愣，正想动手去整理衣襟，胳膊就被谢云舒死死扣住。
　　后方那人温热的呼吸洒在他的耳侧。
　　梅华的思绪刹那一片空白。

　　亵衣委地。

　　梅华被谢云舒宽厚的身影罩住，他看不清谢云舒的脸，不知道他是什么神情，但却有一股属于成熟男人的气息扑洒下来。
　　初见时那个濒死的小男孩，如今竟也长成大人了……梅华迷迷糊糊地想着，心里竟有一些酸涩的欣喜。
　　小树苗在风雨中，冲破泥土和阴霾，长成了参天大树，将他牢牢罩在了树荫之下。
　　一时间，二人都没有说话，房间里格外安静，似乎只有雨滴坠落在窗上的声音，密密麻麻、啪嗒啪嗒。

　　谢云舒压下来。
　　这是要……
　　梅华的思绪乱了。

　　在流离的五年里，梅华去各种地方打过杂，当然有客人看他好看而动手动脚。梅华觉得很不舒服，赶快寻了借口逃开。
　　但是现在他被谢云舒触碰，好像没有那么抗拒。
　　因为谢云舒是不一样的吧……
　　那是他拿命救下的孩子，梅华看他就像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小辈，这是一个英武善良的孩子……
　　梅华有些不适地调整了一下姿势。
　　是不是……因为谢云舒太年轻，所以需要有个疏解的时候？

　　梅华舒展四肢，像是摊开的小船，承载着谢云舒颇为生疏的力道，也载了这个青年乱如麻的心绪。
　　行至半处，谢云舒忽然问：“师伯的这里，怎么和别人不一样？”

　　坏了。
　　梅华心下一惊。
　　他如今灵脉已封，自然不会施法遮掩那个多出来的地方……
　　可是……可是这让他怎么解释？
　　他也不知道啊……

　　窗外，急促的雨势倾盆而下，压弯了前院里的那棵小树，也不知那花圃里的花儿，明日是否鲜妍依旧。

　　痛。
　　梅华酸了眼眶，泪水顺着眼角落下，浸到枕头里。
　　谢云舒急躁莽撞，似乎要将他的骨头给嘎吱撞散。
　　疼痛让梅华想逃，他隐约感觉到自己出了血……
　　谢云舒却特别来劲。
　　他们相隔一世，谢云舒就是要拿这件事撒气。
　　似乎把此事做得更刻骨铭心一些，就可以撞散这一世恩仇，把前世的梅华撞出来问一问：
　　师尊，您前世为何苛待我？
　　在您眼里，到底央云算什么？您心中真的有这个师门吗？
　　看着同门一个个死去，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

　　窗外又是一声响雷。
　　剪不断理还乱的仇怨，伴着压抑的轻唤，隐没在雷雨声中。

　　没过多久，谢云舒就懵了，刚刚那一瞬就……结束了？梅华还没激动呢！这就结束了？
　　他登时觉得自己没了脸面，用被子把自己裹巴裹巴，背过身装死。

　　梅华倒是庆幸谢云舒结束得快。
　　他缓了一会儿，艰难地下床、装腿、穿裤子、点灯，跑到小房间弄了块湿毛巾擦身，不由得“嘶”了一声。
　　好痛，像是裂开了一样……

　　梅华咬咬牙，又找了块毛巾打湿，一瘸一拐往回走去。
　　“云舒？”
　　他拍了拍那个大卷卷。
　　谢大卷卷不理他。
　　梅华无奈，只好去扯谢云舒的被子，“云舒，擦一擦吧。”
　　谢云舒不动。
　　“你这么闷着也不好受呀？”
　　过了许久，大卷卷才松开了。
　　谢云舒用胳膊挡着脸，任梅华帮他擦拭。
　　梅华的动作很是轻柔小心，甚至那个地方也帮谢云舒拎起来擦了擦，边擦边道：“没事，都是男人，你别害羞。”
　　谢云舒一听，挡在脸上的胳膊一时竟不知道是放下还是继续挡着。
　　擦完之后，梅华坐在床边，想了想，又道：“年轻人精力旺盛是很寻常的，你不要太过介怀，今日之事……就当没发生过吧。”

　　谢云舒不说话，胳膊悄悄放出一条缝看向梅华。
　　刚刚完事之后，梅华也嫌热，就没穿上衣，谢云舒才发觉他的身板是如此瘦弱。
　　梅华折了折毛巾，又交代道：“若是今后有了想要相伴一生的人，可不能像今天这么急躁了，毕竟……”
　　你的技术真的有待提高，要是换作柔弱女子人家可能会死。
　　但梅华赶快切了话，他虽然不懂人事，但也知道男人不喜欢被人说差劲，只无奈笑笑，起身离开去放毛巾。

　　谢云舒看着他，虽然烛光晦暗，他还是看见了——
　　梅华肩背上的一块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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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发现我这个人蛮奇怪，越是到期末事儿多的时候，就越是想做别的事情……
所以今天更个新，顺带试个水，因为下一章还有ce。
1.关于梅梅的特殊
简单来说就是多出来一个通道，因为梅梅是有些生子能力在身上的，所以要给宝宝的生长腾地儿。
一直都有生子标签，不太清楚看到现在的小伙伴们有没有雷这个的。
至于这个通道放在哪儿大家可以自行想象，在这儿我也不能仔细描述哈哈哈。
可以理解为ABO设定的腔（通道内含），双杏也可以（通道外显）。
2.进度问题
我估计可能大家都觉得他们进度太快了，俩个人见面没多久，那垒球儿就嗖地一下到本垒了。
对此我的解释是：
谢云舒对梅梅一直有执念。
就算他对前世梅的美好记忆已经消磨了（这一点今后会提到），但他还是记得初见的美好，这是他再恨梅梅也没有忘记的。
他一直纠结他缺失慈爱的少年时期，如今梅梅带给他的迟来的温柔，对他而言太过奢侈，他觉得不真实，但是却又是可以摸得到的。
这份对梅梅的执着，其实还不是爱情。
然后就是梅梅。
他不在意。
而且现在他并没有爱上谢云舒。
好了我狡辩完了，其实我就是想要他们早点端上意大利炮。
3.关于涉及的诗词
诗经就不用多说了嗷。
上一章的“偏惊物候新”：出自唐朝杜审言《和晋陵陆丞早春游望》
“春有百花秋有月”：出自宋朝释绍昙《春有百花秋有月》
“云在青天水在瓶”：出自唐朝李翱《赠药山高僧惟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