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如旧》章鱼小丸了

33、空欢

　　梅华精疲力尽，没有空余的力气去思考什么。恍惚的感觉笼罩了全身，让他的感知变得朦朦胧胧。
　　两旁的墙面还有雕花窗像流水一样淌走，身侧焦急的面孔虚晃而过……一切都变得虚幻，轻缓缓的，恍然如梦。
　　直到谢云舒将他放在床上，他望着谢云舒担忧的脸，梅华才寻得几分清醒，决然吐出一句：“都出去。”
　　旁人便慌慌张张赶紧离开，谢云舒却不肯走。
　　梅华：“出去。”
　　谢云舒张了张口，还想说些什么，宁菊风便不耐烦地下了逐客令：“叫你出去就出去，别在这碍事儿！”

　　“砰”的一声房门一关，谢云舒望着紧闭的木门，搔首踟蹰一阵，不经意的一低头，却发现自己的衣服沾了血。
　　登时脑内嗡鸣。
　　这是……梅华的血？
　　他受伤了？
　　刚刚谁都没有拔剑，他怎么受的伤？

　　——
　　宁菊风为梅华把脉，只品了一会儿，表情瞬间崩裂，震惊从他每一寸面部溢出，恍若地崩山摧、海啸喷岩。
　　他瞪大眼睛，似乎不敢相信，又重新切脉。
　　梅华隐约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却又有些茫然，关于自己的身子情况并不确定，悄悄问道：“是不是……掉了……”
　　宁菊风这才如梦初醒，忙去解他衣服，那里的血早已透过了单薄的冬衣，鲜红一片……

　　——
　　谢云舒在房门外焦急等待。
　　他知道梅华方才非常耗神，但是……究竟是哪里出的这么多血……
　　难不成是那一推？可是……可是他是要制住天罗永啊！不过若真是被自己这一推导致梅华受伤，那他今后定要去梅华那里赔罪。

　　谢云舒满怀愧疚，一颗孤零零的心仓皇地胸膛里跳动，每一下跃动都牵扯到周身最细微的血脉，焦躁的感觉从心震到头发丝，让他浑身难受，慌乱不堪。
　　谢云舒许久不曾如此慌张，他像是回到了漂泊无依的状态，似乎有什么东西，他再也抓不住，要从他的血脉里割裂出来，永远地离开……

　　杜兰溪看见他衣服上的血渍，一时神情有些微妙，前去劝道：“你先回去换身衣服吧，等会不好给师兄看见你这副狼狈模样。”
　　谢云舒觉得有道理，又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快步走了。

　　杜兰溪又吩咐王诺回到寄春阁准备接应事宜，王诺行了一礼，满含忧色地离开了。

　　钟竹修察觉到她心里的慌张，走过来轻轻拢她在怀：“不必担忧，师弟会治好他的。”
　　杜兰溪微微蹙眉，心里焦灼万分。
　　她幼时见过后宅纷争，那些女人弄掉别人孩子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往往血流成河、凄惨无比……
　　而师兄这个出血情况，怎么这么像……小产？

　　——
　　宁菊风为梅华清理干净，将那个小小的肉团找了个匣子装好，犹豫着问道：“大师兄，你……被谁欺负了？”
　　梅华面无血色，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
　　“算了，你若不愿说便不说了，我顶多把这事汇报给掌门师兄，不会外传。”
　　正说着，宁菊风不免愤慨郁闷，又道：“你孕了三月有余，谢云舒在你那住了四个月……你被欺负之后他替你出头了吗？”

　　梅华一听这话，有些心虚地别开脸去。
　　原来怀了三个月啊……
　　那、那就是……被谢云舒弄了不到一个月就怀上了，怀上之后还在弄……
　　这个时候才落胎，这孩子也是足够坚强……

　　宁菊风本想再说道几句，忽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敏锐的目光转向梅华，喃喃道：“该不会是……”

　　刹那屋内一片死寂。
　　梅华苍白的脸因为害羞浮上几分血色，宁菊风望着他，震惊的神色渐渐变得呆滞。

　　半晌。

　　“我去杀了那个兔崽子！”

　　宁菊风的怒吼声似乎要爆开紧闭的房门，杜兰溪望了一眼房门，心中暗暗有了猜测。

　　“师弟，”梅华反而比他还要平静，“不必让他知道。”
　　“他让你怀了胎，是这孩子的爹，他怎么可以不知道！”
　　梅华坦然：“反正孩子也没了，告诉他又有什么意义？不过是让这世上多了一个烦恼的人。”
　　“可受委屈的是你啊！你为了他把魔印……”宁菊风突然意识到什么，匆匆收住话头，满面痛色，“你为了他差点赔上性命，现在你又被他欺负成这个样子……师兄，不是什么事情都适合隐瞒的。”
　　梅华的语气淡然，也看不出他脸上有一丝一毫的难过：“既然他不知道，我不在意，就到此为止吧。”
　　宁菊风叹了一声，收拾东西准备给他煎药，出门前又愤愤然嘱咐道：“我先替你瞒着，若是这小子再以下欺上，我就把什么都告诉他！”
　　宁菊风这副生气的模样让梅华想笑，他看着宁菊风气呼呼出了房间，刹那，屋子回归平静。

　　一阵孤寂的安静笼罩过来。
　　梅华的笑容收住了。
　　他抬起手，轻轻放在自己的小腹上，眉睫微颤。

　　——
　　又过了几日，天气越发寒冷，隐隐有下雪的迹象。
　　谢云舒被杜兰溪罚抄经书。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兰掌门突然对他冷漠，甚至感觉掌门非常想打他，谢云舒还是没有多想，认真抄写了经书，又按照掌门的吩咐去祖师殿跪拜忏悔。

　　祖师殿，供奉央云历代飞升成神的前辈们。比如师祖云泱被奉为娘娘，在民间也有庙宇。

　　谢云舒带着经书到了主殿，正看见梅华在上香跪拜。想着这几日自己都在抄写经书，与梅华接触得少，便趁着这个机会凑到梅华旁边，在他隔壁的蒲团跪下，对着面前的神仙娘娘拜了三拜。
　　“菊师叔吩咐过了，说你不能见风，”谢云舒有些心疼地握住梅华冰凉的手，“有什么事情交给我就好了，怎么冒着大冷天跑到这里来了呢？”

　　梅华不动声色地抽离了谢云舒的手：“过来……给一个重要的人祈福。”

　　“给谁祈福？”
　　“一个不幸的人。”

　　说完这话，梅华垂了眼睫。
　　不幸……托生到他腹中的孩子。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孕。
　　当时只是身子不舒服，也猜测过是不是怀孕了……但他还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为新生命的到来而欢喜，那个脆弱的小东西就匆匆离开了人世。
　　若是欢喜，也落了空。
　　梅华感觉心中空荡荡的，像是漏了风，每每想起此事便有种凄寒之感。
　　那个只有葡萄大小的孩子，孤单地上路了……

　　听了梅华的话，谢云舒也感觉到有几分悲伤，他虔诚地对着神灵祈祷：
　　那个梅儿在意的人，祝你一切安好。

　　——
　　钟竹修正陪着杜兰溪遛弯，跟着她转到了祖师殿这里，心下奇怪，便道：“法事都已经做好了，大师兄都没说什么，你也不必太伤感。”
　　杜兰溪叹了一声：“大师兄只是不想让我们担心，这天底下哪有做娘的会舍得孩子……”
　　“可师兄说，是一时兴起，意外造就。”
　　杜兰溪反驳：“师兄也说，要做法事，孩子埋在梨花林。”
　　钟竹修一时语塞，无奈笑看自己的妻子：“那师兄他……到底在意还是不在意？”

　　二人正好好走着，杜兰溪却突然拉住了钟竹修，不让他再往前走。
　　钟竹修觉得奇怪，又往杜兰溪眼神的方向看去。
　　远远的便可看见，谢云舒和梅华走出了祖师殿，二人似乎说了些什么，忽然谢云舒一把扯住梅华，把他的披风捂得严严实实，再打横抱起，往寄春阁的方向走了。

　　“这个……这个兔崽子！”杜兰溪快要捏断自己手中的团扇，“他还想对师兄做什么？师兄可还没出月子呢！”
　　“他是怕师兄着凉，”钟竹修赶快劝道，“你看师兄披着披风，寒气容易吹进来，谢云舒那样抱着他回去，也免了他吹风。”
　　“但愿如此，”杜兰溪心中忿忿，“他若是再敢欺负师兄，我就……”
　　“你就如何？”钟竹修环住她的腰，笑意盈盈地望着自己的老婆。
　　杜兰溪气鼓鼓地推了一把钟竹修：
　　“我就不让你跟我睡！”

　　……
　　偶然路过的宁菊风感觉自己要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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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甜了开始甜了。
菊菊和兰兰都是梅梅的好姐妹。
竹竹大直男，经常跟不上姐妹们的话题速度。
菊菊和兰兰都快要对谢憨憨有PTSD了，看到憨憨就恨不得把梅梅举得高高的让他够也够不着，甚至恨不得活吃了这个憨憨玩意儿。
然而竹竹就是：啊？你们在干啥？
但是竹竹在师兄弟当中为数不多的优势科目就是：
他有老婆！
（虽然还没吃到老婆但他迟早会吃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