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如旧》章鱼小丸了

60、归溃

　　情况不妙！

　　龙吟一颤，旋即迈开步子。
　　拨开层叠枝叶，顺着飞溅的血迹，每走一步都触目惊心。
　　他从横陈的尸体中望去，入目皆是碧石门弟子统一的服饰，龙吟眉头紧蹙，心中警声大作。
　　梅华他一个封住修为的人，又有着身孕，怎么做得到……
　　此事不能细想，龙吟匆匆打住思绪，正要往树林深处找去，却听见微弱的一声叫唤——

　　“龙……”
　　那声音几乎微不可闻，像是一瞬即逝的叹息。
　　“龙先生……”

　　龙吟赶忙转头，顺着那微弱声响，哗啦啦拨开障目草叶闯到一片葳蕤之地，刹那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梅华倚树瘫倒在地，遍身都是刀剑伤口；而他身侧的土地上满是激烈的抓痕，翻出的草根和碎木堆得到处都是……
　　鲜血浸染了他的衣物，梅华却撕下一块看得过去的布料，小心包裹住那个新生婴孩……

　　龙吟这一眼被吓得不轻，赶快蹲身去查他伤势，瞧着那遍身血痕，一时不知从何下手。
　　他的目光在梅华怀中哺的婴孩身上流连，视线又颤巍巍下移……只扫了一眼那处的血肉便不敢再看。

　　龙吟几乎要忘了如何呼吸。
　　沉默良久，他才勉强挤出一句：“你……你这是早产吧？”

　　梅华经历恶战，又逢生产，此时脸色惨白如纸，只凭最后一丝气力将孩子抱在怀中。
　　听见龙吟的话，他只轻轻“嗯”了一声，抚着怀中娇柔的襁褓，垂眸温弱道：
　　“是个女孩儿。”

　　龙吟既已在侧，梅华紧绷的精神也松懈下来，神思一下子堕入恍惚晕眩之中。
　　他像是一片干枯的叶，挂在树上摇摇欲坠，风一吹便会坠入泥土，彻底断了生息。
　　龙吟望见他失神的眼，知他身体情况不容乐观，正要将其抱起带走，却听梅华“诶”了一声。
　　龙吟愣住，隐约觉得有些不妙。
　　梅华抱着孩子，迷茫的眼里漾出几分不安……
　　“她怎么不动了？”

　　——
　　谢云舒被困在央云山已有两个月。

　　山外是以碧石门为首的各个势力。自从谢云魔尊的身份被拆穿，他们便明着来央云山的山门口叫嚣、发动一些无关痛痒的攻击；又在暗处蛰伏、虎视眈眈。
　　杜兰溪将央云山的戒备加严，近期门派事务繁忙，她每日都忙得焦头烂额，人也憔悴不少；而钟竹修忙于各个守卫点的巡视，亦是不敢有丝毫懈怠。
　　对此，宁菊风也毫不避讳地调侃：若是这对夫妇都为央云山所累而死，也算是一家三口满门忠烈。
　　宁菊风话虽如此，手上却也不闲着，忙着给杜兰溪写着调理药方——
　　安胎宁神用的。

　　也不怪乎宁菊风要抱怨，这对小夫妻成婚多年没有圆房，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整出了个孩子……
　　平时不显山不露水，晴天轰起一声雷。

　　不过宁菊风调侃归调侃，心底的担忧却远胜于杜兰溪本人：若是母亲过于劳累、不注意休息，那么这个孩子……多半是保不住的。
　　想到这里，宁菊风又不免担心起那位不知所踪的大师兄。
　　如若没有意外，梅华那一胎也该有八个月了，不久便要生产……

　　而那胎儿的亲爹——谢云舒，如今被杜兰溪禁足在月西楼，每天和王诺大眼瞪小眼。

　　央云山遭此困境，谢云舒心知是自己的原因，最近他意外得知掌门有孕，心底更是自责——
　　他当然知道怀孕的人有多娇贵。

　　然而他却让怀孕的妻子离家出走、让怀孕的掌门忙碌无歇。

　　王诺再度成为谢云舒的禁足小伙伴，整日瞧着谢云舒眉锁愁云，也不再和谢云舒争辩什么。
　　他们已不是在思过阁时争执的青年。
　　王诺或许能理解谢云舒因他自己的身份自责，若是谢云舒还有别的什么烦恼，那就不是王诺会理解的事情了。

　　“我说你这个魔尊当得真窝囊，明明有一波魔族势力，但你又不用，”王诺对此事感到最为困惑，“你让他们来接你回魔渊，或是直接杀掉黄磐不好吗？”
　　谢云舒颇有种老来情味减的姿态，王诺只见他面色平静、淡淡答道：“不是我不用，而是我不能。”

　　“魔族今非昔比，顶多能除去一两个黄磐，却不足以和整个修真界抗衡，”谢云舒解释道，“除掉一个黄磐，还会有下一个黄磐，还有其他野心勃勃的门派……我不能拿一个族的人去冒险。”

　　王诺闻言，点了点头：“看来你成为魔尊之后，比之前正经多了。”
　　“我还没有见过我的亲生父亲，这个所谓的魔尊交接，在我看来做不得数，我便没有资格去动用魔族资源。”
　　谢云舒望向窗外，思绪也随之飘到了渺远的地方。遥遥地让他想起了什么，谢云舒提了口气，沉缓道：“从前不懂位高责重，只会随着自己的心意，利用魔族势力除掉瑶纨，实在是太年轻……”

　　听他说起此事，王诺也沉默下去。
　　除掉瑶纨对于他们来说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也许当时觉得是快意恩仇，如今看来只觉得幼稚可笑。
　　年轻气盛时给他人带来的伤害，如今已变成自己心上的伤痕。

　　努力把这份自责失落的情绪压下，王诺又寻了个话题问道：“既然你没有动用魔族势力，那我怎么听说你跑出去强取豪夺了？”

　　谢云舒不由得扶额：“这个……许是我去找……许是我身为魔尊，去哪都会被认为是强取豪夺。”
　　说起此事，谢云舒顿了顿，忽然想起了什么：“还记得明月海吗，我们曾一起去过的。”
　　王诺当是谢云舒在叙旧，便道：“自是记得，那里的烤鱼还不错，萧叶秋一天能吃五条……还有那里的酒味道很独特。”

　　谢云舒“嗯”了一声，接着说道：
　　“我几个月前也去了明月海，可能当地人以为我是去掠夺，还组织绣娘给我做了一身外袍，那外袍的样式……”
　　他轻笑一声，“可能展儿会喜欢。”

　　想起玉展这个年纪的特点，王诺当即明了，噗嗤笑了声，忙问道：“那那件外袍还在吗？快让我瞧瞧！”

　　“应该还在我的储物带里，我找找……”
　　谢云舒翻了翻储物袋，在压箱底的位置翻出那件风格怪异的外袍，在王诺面前抖落开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王诺当即拍桌大笑，不放过这个调侃的机会：“不是挺适合你这魔尊吗？你怎么不穿？”
　　“你滚吧，给你你穿不穿？”
　　谢云舒将外袍叠了叠准备再收进去，余光扫到一处绣纹，刹那动作一顿。

　　这针脚……

　　谢云舒瞪大了眼，握着衣物的双手也不由得颤抖起来。

　　不、不会的……不会是梅儿……

　　谢云舒正想把衣物塞进去，手却猛地一抖，一种莫名的不安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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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考完教资，今天终于当了一次不咕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