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伤的反派》3113

4、（插叙）回忆

　　玉若灵回到家，恒儿已经开始做饭了。
　　米缸里剩了一点点米，是恒儿留着下顿吃的，恒儿正在用开水烫野菜。没有盐，将就着吃了点，杜若灵心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她招手，从怀中打开一个包裹，里面躺着一个翠玉镯子，轻灵的绿色。恒儿注意到玉若灵的衣衫都是换过的，低低俯下了头。她招手：“恒儿，你过来。”
　　她轻轻摸了摸恒儿的脸，盯着他——这是胡人的血脉。她不后悔，只恨生下这个孩子却是要他受苦。
　　她轻轻握着他的手，把镯子套在恒儿手上，“去把它卖了吧。”
　　“不行，娘。”她的眼睛湿润了。
　　她搂着恒儿，想起了江南的水乡。
　　她想起了园林，想起了庭院上空那一方小小的天空和秋千。
　　她也看过碧茫茫的山川，看过黄沙漫天，看过江南不曾有的鹅毛大雪，看到塞上杏花纷飞。光是看到，她便满足了。
　　而如今她最宝贵的。
　　是恒儿。
　　恒儿依偎在她怀里，乖巧非常。
　　琉璃一般干净单纯的眼睛，纤长的睫毛投下一个浅浅的影子。泼墨一般柔软的发，只是卷曲的，因为这些许不同，他便遭了不少罪。
　　娘亲的眼泪滴落在衣衫上，惊醒了身边熟睡的幼子。
　　恒儿醒了，吃惊地问道：“怎么了娘……是不是他欺负你？”
　　“没有”，娘亲笑，“贺二公子是个好人呢。”
　　怀中孩儿往娘亲胸口挨了挨，手松松的揪着衣角，却也不松手，问：“娘，你想我爹吗？”玉若灵止住了眼泪，一双眼睛里隐没着看不出的感情，像是山雨欲来，又像死水无波。
　　“恒儿，我告诉过你许多遍……”
　　“无嗔无痴，无念过往，恒儿知道的。”恒低下了头，“我不恨他，不想他，我有娘就好了。”
　　玉若灵苦笑，将他搂住，紧紧抱着。
　　温柔地唱起来，说：“好恒儿……我们俩，会一直在一起。睡下歇息吧。”

　　恒醒了，他又梦到很多年前那个温柔的美梦。

　　他起床，吃了几瓢冷水，只觉得身体僵冷，可家里已没有柴了，亦无粮食。山上野物也都休息，雪白的天地里找些老鼠、兔子捕捉起来也都十分困难。他坐在窗前，尽力节省一些体力，默默思索着。
　　娘在时，还能带着他挨家挨户讨要些粮米，那时年幼，母亲用自己剪下的发编了发圈，盖在他的头上，再用旧布包裹，遮挡着。他站在娘亲身后，低着眉眼，幼时五官与汉人无异，只当是轮廓深了点。娘说她早年没了夫君，回乡没了娘家，乡人看着着实可怜，见她还拖着一个幼子，当年纷纷救助了他们娘俩。
　　母亲深为感动。
　　那时村人言，山间有栋无人的屋子，离村稍远，是个隐逸住处，稍加修葺便可住人。
　　修房时，村里年轻人还都来帮过忙。
　　后来母亲以洗衣、修补、采摘为生机，村人送来的东西，母亲接着了，转头却对恒儿说“这是以后我们欠他们的，恒儿”。
　　一段时间后，母亲学着种田，却总是草比豆苗盛；母亲偶有出去，总是夜深人静时归来。
　　母子两的生活甚少有人知晓，却过得隐逸安静。
　　然而宁静的日子就像一层纸，一捅即破。
　　那天——他自己被人拽着头发在路上拖行，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大人们骂他小杂种，女人们骂她无耻。山间芍药，开的嫣红。
　　母亲忽的病了，贺二少在一个夜晚，将她悄悄接走了。他说，若灵好时娴静美丽，坏时哭闹不止，见他时多半在哭……恒想见娘，贺二却不给，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有一次，贺二喝了酒，冲到房里打他，骂他杂种。他被打的皮开肉绽，却也忽然知晓了村里人冷眼的原因。
　　他还知道了贺二是真心对玉若灵，他给她请了郎中，想娶她……也许母亲有了好归宿，但他却想哭。
　　还有一次，他跟着贺二去看她，她坐在窗台旁，闹着要玩秋千。母亲像小孩子一样天真，嘴里一声声的喊着“恒儿”，随后又问：“贺少，恒儿是谁？”。
　　他觉得心中隐隐发疼，愤怒、无力、迷茫。
　　他不知道要不要恨那个叫父亲的人。
　　母亲只让他“无嗔无痴，无念过往”。
　　他在窗边深深地，把脸埋进散落卷曲的头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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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把部分内容分离了，希望每章能简洁雅致一些，希望以前看过的朋友不要着急，mua~爱的眼神锁定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