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伤的反派》3113

6、陌生人

　　那人没有说话。
　　一身玄色，踩着白边的锦靴，金线在领口处绣着缠绕着的金叶。
　　他不是贺庄人，更不是贺老爷，他好似不是这里的人，但毫无疑问，他是个有权势的人，带着某种目的。
　　恒曾见过这类老爷，但那些老爷却不会有闲心在雪天里来山林散步。
　　他显然与很多人都不一样，他有几分独特，恒能感觉到，隐隐地一种共鸣。
　　恒不知他的身份。
　　但他——退了几步，恭敬地，跪在在雪地里。
　　大多数人都会满意他这样一种低微的姿势。
　　那人停下了脚步，也没有继续逼近，似是被人跪拜惯了。
　　没有显露出任何得意的神色——也没出口嘲讽。那人缓缓道：“你不架火，捧着做甚？”看了他一眼，又道：“你就快饿死了。”
　　宛若陈述的口气道着残忍的事实，恒听了却没生气。
　　“回老爷的话，我在感激它。”
　　黑衣人听了嗤笑，默认了老爷的身份。
　　“为什么？”声音有些玩味，“你杀了它不是？”
　　“是。”轻轻地落了一声答，像雪花落在枯叶上，有些冷。
　　黑衣人又问道：“那你怎敢说你感激它？你杀了它。”
　　“我需要食物，如你所见，我很饿……但即使这样，感激它与充饥并不相驳。”
　　黑衣人笑了，他道：“狡辩，你很有意思。”
　　“抬起头来。”
　　恒抬起头，眼帘低垂。黑衣人还在端详他，这个孩子神色淡漠且空洞，但隐隐地他觉得帘幕下的眼睛在寒冷地燃烧——

　　恒确实很烫，恒额上的温度很高，全身都怕冷。脖子以上发热，人却轻飘飘的。
　　衣衫薄，寒气绕体，身躯冻的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像是被审视的眼光盯怕了。
　　也许今天，也许明天……恒想，总归，死亡离他不远了。

　　母亲告诉他，灵魂会化成鸟儿，飞到想见之人途径的树枝上。
　　想到这里，他闭上眼睛，忽地笑了。
　　他想飞到母亲途径的枝旁。
　　他依然在胡思乱想。
　　神思涣散。
　　恒山林静悄悄地，与平日并无二致，忽然，一丛雪从树枝上掉下来。
　　摔碎了，没有形状。

　　黑衣人收回了眼光，闭目养神。
　　他觉得这个孩子很有意思。道：“你笑什么？”
　　那孩子不搭话，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你可有家人？”黑衣人问。
　　等了半晌，恒微弱地答道——
　　“还有一个娘亲……已经不能相见了。”
　　黑衣人沉默了一下，开口：“你似乎心中没有太多挂念。”
　　“我带你走，你可愿意？”
　　“您是谁？”
　　黑衣人笑，他站在他面前，捏起他的下巴。缓缓道：“我叫宇文乾。”
　　恒顺着金色花纹的领口往上看——他看到，与他相似，胡汉混血的脸，修挺的鼻梁上嵌着一双淡棕色的眼——他有那么一刻，却希望能见到一双灰色的眼睛。
　　陌生人手触的地方很烫。
　　恒的意识飘散——忽地晕厥过去。
　　下巴上的钳制被开，他直直跌落进雪里。黑发覆盖着白雪，手脚在雪里隐没不见。
　　黑衣人俯下身子来，摸了摸他的额，皱下了眉头。
　　他感应到了什么。用指尖微微一探，一道清灵的微光在他指尖闪现，十分微弱。
　　他有些意外，随即使了一道净身术，将孩子从雪地里搂起。
　　这个孩子，身上有灵脉。
　　简直意外之喜，纯净、冰冷、清灵——难得一见的冰灵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