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仙尘》浮尘漫歌

6、有子初长成

　　漂浮在半空中的仙山浮岛，生长着一株参天古树，古木枝如虬龙叶如华盖，足足遮蔽了半边天空。古木金黄的树叶，泛着淡金色的灵力光泽，纷纷洒洒飘落如雨。
　　一个修长的身影此时正站在古树下，背负双手，站在崖边静静眺望着脚下的山川大河。这个背影挺拔坚定，长长的黑发只简单束起两鬓，余下皆随意地拖曳在地像流淌的黑色瀑布，一袭暗金云纹长袍无风自动。虽看不见容貌，但单单一个背影的气势威压，已是让人不敢直视。原本巍峨参天的古树，在这个背影映衬下，竟也好似矮了几分。
　　这个背影就这样一直伫立着，凝视着下方的世界，眼神温柔，仿佛凝视自己的孩子一般。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窈窕女子的背影从远处走了过来，只见她一身白衣藕粉绣鞋，行走如杨柳扶风，步履间步步生花，所过之处皆是生机乍起，宛若仙子临凡。女子一直走到那个挺拔背影身边，温柔地牵起那人的手，与他相依而立，般配无伦。
　　“真想看看，这到底是怎样的一对璧人啊。就一眼，就看一眼。”
　　都说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好似听到了这个心声一般，那对璧人真的便开始缓缓转身，快了，再转一点，再一点就可以看到了，再一点——
　　“云歌师兄，起床了！！”突然一个少年的声音响起。
　　叫云歌的少年带着浓浓睡意的声音含糊地回应道：还差一点，就差一点了……”
　　“从云歌，快起来了，再晚就来不及了。”
　　“……温、少、辞！你又扰我好梦！”慵懒的声音带上了一丝火气。
　　“从云歌，我可是为你好。你再不起床，山下有间酒坊的李老板可要换伙计了。”
　　“李老板……李老板？！”
　　原本在床上睡得正香的少年听到李老板三个字，噌得便从床上爬了起来。
　　“少辞！你怎么不早点叫我！你看这都什么时辰了，完了完了，又要被李公鸡扣工钱了。”
　　“还说我呢。我都叫了你一刻钟了，你睡得跟后山猪栏里的胖花一样，怎么都叫不醒。”
　　“算了算了，没时间跟你说了。我得赶紧下山了。”
　　从云歌胡乱地穿好衣服，连扣子也没来得及系好，便一溜烟跑出了屋子。
　　从少辞看着跑得比兔子还快的从云歌，突然记起来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他可不是特意来叫这个家伙起床的。忙扯着嗓子向跑远的那人喊道：“帮我从山下捎一盒芙蓉香粉，要暗香楼的啊。”
　　已经跑远的从云歌头闻言忽然一个急刹，一脸认真地伸出十个手指：“十文钱跑腿费，少一文都不行。”
　　“知道了，知道了。钻钱眼里了，抠死你得了。”
　　“好嘞，瞧好吧您。”说完，转身又跟兔子一样向山下飞奔而去。
　　看着从云歌消失在视线中，从少辞嘴里嘟囔着：“多好一个修灵的苗子，放着除妖师不做，整天就想着赚钱，真不知道脑袋里想什么……”
　　白驹过隙，日光荏苒，转眼便已过了十五年。方诸山峰峦叠翠千年不改，而当初被抱上山的婴孩却已长成了英姿少年。此时这个英姿少年从云歌已经一路飞奔，终于来到了方诸山山脚下的榆钱镇。
　　其实此时天色尚早，太阳像一轮被烧红的圆盘，刚刚从地平线探出身子，整个榆钱镇都笼罩在一层浅淡的红黄色晨曦之下。镇子上尚没有多少行人，多是一些做买卖的商户，麻利地准备着一天的营生。
　　从云歌走进街角一个包子铺，熟练地把刚蒸好的大笼屉搬下来，放在售卖的案板上，边掀开笼屉的盖子边对着拿起荷叶准备包包子的老年妇人说：“佟奶奶，您以后可不能再把蒸笼摞这么高了，您年纪大了腰也不好，可得当心点儿。”
　　“知道了知道了，这话你都念叨好几年了。来，云歌，三个你最爱吃的韭菜鸡蛋馅儿大包子，拿好喽。”
　　“谢谢佟奶奶。”从云歌接过荷叶包着的包子，三两口便吞掉一个，边吃边走出包子铺。
　　“奶奶我得走了，李老板还等着我去送酒呢。”
　　“去吧孩子。慢点儿吃~。”
　　“知道啦。”
　　从云歌边吃边跑，不一会便三个包子下肚。从云歌把包包子的荷叶撕成两半，各卷成一个小指粗细的条状，然后塞到了鼻孔里，又向街边一个刚收完一处夜香准备推车离开的老汉跑去。
　　“早啊老王头。”
　　“云哥儿，你今儿可比平常晚了些。”
　　“老王头，你倒是每天都很准时，雷打不动。”
　　“能有什么法子，干我们这行的，要不趁早做完离开街市，是要被人厌弃的。”
　　从云歌自然地从老王头手里接过粪车的把手，边推车便跟老王头聊天。
　　“这人中黄木樨香确实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也就您能几十年如一日地干这个。”
　　“我老王头没什么手艺，这辈子也就只能跟粪车打交道喽。”
　　待把车推过不远处的一个高岗，从云歌才把推车还给了老王头，然后又快速往反方向一个叫深巷的酒坊跑去。
　　还没进门，便听到里面传来一个尖细的中年男人的声音：“从云歌这个臭小子，这都什么时辰了，还不见人影！再不出现，今儿扣一半工钱。”
　　“来了来了！李老板，我来了。”
　　“嚯~闻闻你这身屎尿味~！你是不是又帮老王头推粪车去了？”
　　从云歌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差点没把自己熏过去。以前自己帮老王头推完粪车，总会在外面溜达一会散散味，今天听到李老板要扣自己工钱，顾不得散味便直接冲到店里来了。
　　“去去去，去外面站一刻钟散散味再进来搬酒，别把我的酒熏臭了。”
　　从云歌撇了撇嘴，走出深巷酒坊，在酒坊前找了个石墩坐着散味。突然嘎吱一声，对面的药铺仁济堂的门也打开了，一个三四岁的小姑娘，看到云歌便笑容灿烂地甜甜地叫了一声：“云歌哥哥。”
　　然后摇摇晃晃地从药铺里跑了出来，一个猛虎扑食便扎进了云歌的怀中。
　　“云歌哥哥，今天陪玲儿玩过家家好不好，云儿要做云歌哥哥的新娘。”
　　云歌满脸宠溺地道：“好好好，等哥哥送完酒回来就陪玲儿玩好不好呀？”
　　“云歌哥哥骗人，你总说陪玲儿玩，可是每次送完酒回来就又去忙别的事了。玲儿可都记着呢。”
　　“臭丫头，小小年纪，就数你鬼精。”
　　“玲儿，不许胡闹。不要耽误云歌哥哥做事。”
　　一个男人的声音从药铺传来，正是仁济堂的张掌柜。张掌柜看起来三十岁来岁，中等身材，长相仁厚。
　　“爹，玲儿没有胡闹。”
　　“还说没有胡闹，你娘为你准备了早饭，快去吃了再出来玩。”
　　玲儿不情不愿地撇撇嘴，但是又不敢违拗父亲，道：“是，爹爹。”
　　临走前又依依不舍地向从云歌道：“云歌哥哥，你等玲儿一会，玲儿吃完早饭再来找你玩。一定要等玲儿哦。”
　　“好，玲儿快去吃饭，哥哥就在这等你。”
　　听到从云歌的承诺，玲儿原本委屈巴巴的笑脸，顿时笑成了一朵花，开开心心一蹦一跳地向药铺后面的宅院跑去。
　　张掌柜一脸慈爱地看着宝贝女儿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又向云歌道：“云歌，你前几日送来我药铺的老山参，昨日已经卖掉了，这是所得的五两银子，你拿着。方诸山的老山参一向难得，可是极稀罕的宝贝，你那里如果还有，我这里有多少收多少，银钱都好说！”
　　说着张掌柜从怀里掏出五两碎银子，递给从云歌。云歌一听，一株山参竟然卖了五两银子，当下两眼放光，赶紧伸手接过了银子。激动地对张掌柜连声感谢：“多谢张掌柜。这种山参，方诸山上多的是，明天我多带几棵下山来，以后就麻烦张掌柜帮忙售卖了。至于价钱，咱们都好商量，好商量啊，嘿嘿嘿。”
　　说着从云歌从方才张掌柜递来的碎银子里挑了一块最小的，递给了张掌柜，看他极为不舍的样子如同割肉。张掌柜看着云歌递来的银子，假装客气了一番，最后还是接了过来。又闲聊了一会，张掌柜便回药铺收拾去了，从云歌独自在酒坊前继续散味。
　　掂着手里的银子，从云歌的脸上浮现出让人鄙夷的贪婪神色，自言自语地嘀咕：“想不到这山参这么值钱，一株竟然能卖五两银子。早知道就从闲月师叔的药园里多偷几棵了，不如……今晚就再去偷几株好了，反正从我小时候就见那些参在园里长着，也不见闲月师叔采来入药，八成她老人家自己都给忘了。”
　　从云歌正自思索着偷参大计，此时李老板尖细的声音从身后酒坊传来：“臭小子，臭味散完了没，还不去送酒！”
　　“来了来了！”
　　从云歌起身，走进酒坊麻利地搬了一车酒，去各大酒楼馆肆送酒。待一车酒送完回到深巷酒坊，已是巳初时分，街上的行人也陆续多了起来。
　　酒坊的李老板又反复点了点手里的铜板，递给从云歌：“这是今天送酒的工钱，拿好了。”
　　从云歌欢喜地接过今天送酒的酬劳，也认真地数了数，数完脸色却由晴转阴：“不对啊李老板，今天怎么少了十钱？”
　　“你今天差点误了送酒的时辰，我还没跟你计较呢！各大酒楼开张可是都有时辰的，误了时辰，短了客人的酒喝你担待得起吗！下次再误了时辰，可不就是扣工钱这么简单了。”
　　“你——”
　　“我什么我？不愿意干就滚蛋！后面可是一堆人排队等着干呢。”
　　“你真是心慈人善……今儿是我不对，该罚！必须罚！”
　　从云歌拿了送酒的工钱，从酒坊里出来，嘴里一边碎碎骂着，一边从怀里掏出方才从酒坊里顺的一小壶酒饮了两口：“李扒皮，敢扣我工钱，这壶酒就算是抵了！不是小爷吹，在钱上面，只有小爷占别人便宜，还没别人占小爷便宜的事儿！”
　　送完酒，从云歌去暗香楼买了一盒芙蓉粉，极尽巧舌之能生生砍了一半的价格拿下，当然这个定然不能让从少辞知道。又去码头扛了两船货物、去万花楼当了一下午的临时打手，临近暮色时分，从云歌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问道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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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没人看就当写日记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