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开》谪仙人丶

11、征兆

　　不过一个月，各个部落已经有了流言。
　　凤凰族在战场上一向占据着主攻地位，凤凰神火是天然的屏障，可是就在上一次，那一道屏障突然消失，无心被袭，虽然凤凰神王反应快及时相救，但无心仙王已经命悬一线。

　　“怎么样，无心醒了吗？”
　　佛渡瞧见进来的人是凤无殇，叹气：“还没醒，虽然对外一直说无心伤得不重，但我们没办法自欺欺人，无心这次真的很险。”
　　因为怕各家族对凤凰族的质疑更深，无心最后对佛渡的叮嘱竟然是要他对外隐瞒伤情，佛渡心大没懂缘由，凤无殇和无偿却是一瞬间就懂了。
　　当年无心也是这样要求的，谁也没想到他这一躺就是半年未醒，实在寻不到法子，佛渡只好带着无心回仙界去养伤。
　　等无心在仙界醒来，神魔大战已经结束，凤凰族的事尘埃落定。
　　那时候无心听闻此事什么也没说，连表情也甚为寡淡，所有人都一直以为，无心对此不甚在意。
　　如今在幻境里重现一次当年景象，一些细节浮出水面，凤无殇才知道，他这位挚友心里大概一直是隐痛的。
　　无心从一开始就窥见了凤凰族可能会有的未来，但到底是轻视了，后来阻止过，却也不甚用心，以至于最后发生的一切根本来不及去阻止。
　　势如山倒。

　　“无殇！”无偿四处找了一圈没见着人，猜着凤无殇在无心这里，便直接掀了帘子进来。
　　佛渡少有看到无偿这样略带惶急的时候，还觉着几分惊奇：“你什么时候和凤无殇关系这么好了？还是说有什么事这么着急？”
　　无偿倏然顿步：“我着急？”
　　佛渡还没开口，无偿自己接了下半句：“我着什么急。”
　　凤无殇啧了一声。
　　他之前与无偿相交不算深，倒也不浅，毕竟在一个阵地，但是他除了知道无偿的寡淡和闷骚外，也不甚了解其他，这人向来从容淡定，这样略带急色还口是心非的时候倒是从未见过。
　　无偿为了挽回自己的形象，装模作样地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才道：“你那童养媳就要被放血了。”
　　凤无殇愣了下，面沉如水拔腿就走。
　　无偿：“······”
　　“……你还在这里坐着？”佛渡好笑道：“他去瞧那个小屁孩，你不去看另一个？”
　　无偿目光转向无心，也不知在跟谁解释：“只要溁烬没事，浮生就不会有事，我担心什么？”
　　若要说这个幻境与神魔大战时还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守城里人尽皆知，魔尊凤无殇与凤凰族小孩溁烬是忘年交。
　　这中间是忘了几千岁亦或几万岁，那就不得而知了。

　　凤凰族上下只有一百来人，但是每天要上战场的却有上千人，这样长年累月供着精血下来，连凤凰族的孩子都长得瘦弱，腕间白纱裹了一层一层。
　　仙子踪正在抹泪，她其实少有哭泣的时候。
　　等她看见溁烬和浮生走进来，慌忙背过了身仔细擦干泪痕，过了会儿才转过来面对俩孩子，勉力扯出一个笑：“溁烬和浮生帮娘亲一个忙好不好？把手伸出来。”
　　溁烬看着仙子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淡定且自然，然后他伸出了自己白白嫩嫩的手。
　　仙子踪摸了摸溁烬的头，拿了一条白绫缠在溁烬手腕上，溁烬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疑惑。
　　“你们跟娘亲玩一个游戏好不好？以后你们不管去哪里，这条白绫都不能取下来哦，做到了娘亲就答应你们一件事，做不到的话，那就要答应娘亲一件事。”仙子踪耐心且温柔地缠了好几圈才系好，再拉过浮生，拿起另一条白绫。
　　溁烬心不在焉地应了，目光流转一圈，分明看到了角落里极为隐蔽的三个小瓶……三个。
　　浮生好奇道：“什么事都可以吗？？”
　　“不能取下来哦。你看你希姐姐他们，也系着的对不对？所以娘亲也给你们系着。”仙子踪搂住两个孩子：“只要你们做到了，什么事都答应你们。”
　　仙子踪不舍得取浮生和溁烬的凤凰精血，所以就自己交了三份。
　　溁烬敛眸，这种感觉甚为奇异。
　　有人会毫无原则地保护着你，把一切伤害默默抗下。
　　“娘。”溁烬极少开口喊这个亲昵的称呼，总觉得别扭，也就这么一点小事，却突然觉得心中酸涩，这是他不曾有的情绪。
　　“好啦，去玩吧，记得约定哦，你们答应娘亲的，会做到的吧？”仙子踪笑着放开两个孩子，浮生很认真地点头，溁烬牵着浮生，想如往常一般走出去，步子却迟迟迈不开。
　　“哥哥？”浮生拉着溁烬疑惑不解。
　　“等等。”凤无殇门都没敲，他直接进来了，看到溁烬腕间层层裹着的白绫，瞳色沉了一下，似乎有惊怒闪过。
　　“你——”凤无殇开口想说什么，溁烬抬头看了他一眼，那一眼颇为复杂，凤无殇顿了一下，语气和缓了不少：“怎么了？”
　　溁烬人太小，够不着凤无殇的手，就拉着凤无殇的衣摆低声警告：“我没事，别在这里闹。”
　　“是小凤啊，你带他们出去玩的吗？快去吧，今天要送他们回来哦。”
　　仙子踪对于溁烬和凤无殇之间的忘年交颇为感慨。
　　凤无殇单手抱着溁烬，又单手拎着浮生，迈出屋子时，无偿慢悠悠地过来了，刚好和凤无殇四目相对，于是他被迫接过一个浮生，只一眼就注意到浮生腕间的白绫。
　　浮生颇粘着溁烬，凤无殇每次都得把浮生一起带出来，然后扔给无偿，溁烬知道浮生有人看着才算勉强放心。
　　“仅此一次。”凤无殇道。
　　“什么？”溁烬没反应过来，凤无殇已经小心但迅速地拆了白绫，看到白生生的手腕上什么痕迹也没有，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默了：“没什么。”
　　溁烬觉得凤无殇满身的沉怒似乎没了。
　　“你怎么又高兴又不高兴的样子。”溁烬把白绫缠回去，这东西是缠给别人看的，他不能辜负了仙子踪的苦心。
　　因为你似乎从来就不需要我。
　　凤无殇这话说不出口，也就不甚在意，也不抱希望地道：“之前那个承诺，还算数吗？”
　　“承诺？自然，我何时说话不算数了。”溁烬好笑道：“怎么，突然想起来有需要我做的事了？”
　　“你答应跟我回魔界的，也算数吗？”凤无殇这次极认真地道。
　　“算。不过去一趟魔界，这样的小事还怕我食言？”溁烬不知道这件事有什么难度，或许凤无殇确实有什么难处，想来他身为魔尊，管理魔界定然辛苦，有许多事不便处理，许是带他回去帮他处理一些不能在明面上处理的事。
　　溁烬决定一定帮他处理完美，毕竟凤无殇确实把浮生送出去了，也算耗费诸多灵力。
　　凤无殇不知道溁烬脑补了什么，但溁烬此刻神色实在不像是一个几岁的孩童——其实溁烬依旧是那副明明精致可爱但古井无波甚至淡漠的神色，只不过凤无殇对于溁烬的情绪太过了解，以至于看他眼神就知道溁烬在灵魂出窍。
　　“在想什么？”
　　“啊？”溁烬回神，淡定自若的道：“想美人。”
　　“什么样的美人能让你念念不忘？”凤无殇奇道，还有一丝莫名的酸味：“阿烬念念不忘的美人，定然是人间绝色。”
　　“你这话倒是不假。”溁烬笑了下：“仙子踪本确是人间绝色。据说仙子踪以前是凤凰族第一美人，只是后来丈夫战死，她用一把神火把之前那副好皮囊给烧了，说是美人配英雄，她的英雄走了，那美人该去陪她，留下来的只是一个素雅的母亲。”
　　想的是仙子踪，凤无殇的酸意去了一半。
　　“若是你那皮貌是遗传自仙子踪的话，那仙子踪确实可为人间第一绝色。”凤无殇也听说过这段传闻，当年仙子踪一把神火烧死了多少人的梦中女神不说，还用了人间最后一颗换颜丹换成如今这般只能说是清秀的容貌，可谓是一把火也烧没了无数女子的梦寐以求。
　　溁烬蹙眉：“合着你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
　　凤无殇浅笑：“自然是夸你。”
　　“虽然我不甚乐意有人拿我跟女子相比，但是也不得不承认，那副皮貌确实有六分遗传自仙子踪。”溁烬颇为费力地回想了一下：“我其实不太记得清仙子踪的原本样貌了，毕竟是很久远的事了。”
　　关于溁烬的记忆，一直是凤无殇解不开的谜。若是溁烬还有以往的记忆，没道理会不记得他，若是溁烬只有“溁烬”的记忆，那没法解释溁烬知道的那么多事。
　　“你合该是记不清的，你那时大概话都不会说，想来本就没记清，又睡了千年。”凤无殇违心道。
　　天知道彼岸和溁烬之间发生了什么，怎么变成如今这般情况。
　　溁烬就坡下驴地嗯了一声。
　　确实久远，但是仙子踪他却真的记得，因为仙子踪那把神火，就是在他眼前烧的。
　　“那你知道那朵彼岸花，后来怎么样了？”凤无殇突然想起一事来：“就是梧桐树顶上那朵。”
　　溁烬显然没想到凤无殇会问这个问题，颇有些奇怪：“你问这个做什么？”
　　“其实那朵花，我很早就发现了。有次凤凰族设宴，宴会上我觉着闷就上来吹吹风，然后见到过。”凤无殇道：“之后我就时常来看看，在神魔战场封闭的时候我还想过要把那花给带出来，只是过来找时那花就不见了。”
　　溁烬皱眉，似乎在想什么，但是想了很久也只是叹气道：“我不知道，没有记忆。”
　　凤无殇看起来也不是很遗憾。
　　“你很喜欢彼岸花？”
　　“嗯，很喜欢。”凤无殇语气突然变得温柔。
　　“既然喜欢，就送你一朵。”溁烬手心绽放的彼岸花妖艳娇美，凤无殇看着那花却默默吞了一口老血，他要的是这朵花吗？
　　在溁烬清澈且水汪汪的大眼睛的注视下，凤无殇还是接了过来，就在凤无殇抬手接花的时候，溁烬眼尖的看见凤无殇黑袍广袖里侧绣有一朵暗红色的彼岸花，图案很小一块却很精致。
　　他是真的喜欢彼岸花，溁烬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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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已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