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开》谪仙人丶

18、浮生若雨

　　“唔——”溁烬睁了一下眼，厢门往两边打开后，他先是瞧见凤无殇，再转眸看见清俊雅逸的无心仙王，不动声色的理了一下衣衫，才面色淡然地走出来。
　　“之前一度防着无偿，我竟然没想到还有一个你。”凤无殇把溁烬的小动作全看在眼里，传音都带着酸意，无心收到这句传音全当作不知何意，淡笑不语。
　　溁烬用的是天机阁的礼节，双手交叠在胸前，掌心向下，然后微微倾身，无心立刻回了一个。
　　二人你来我往的时候，紫藤车已经平稳落地。
　　“我住处就在前面，随我去住两日？”无心对于这体型庞大且花里胡哨的紫藤车并不十分感冒，只有那株紫藤树颇为欢喜，多瞅了几眼。
　　“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既然难得想起我这一次，定然又有什么事了。”无心指着方向，紫藤车的速度奇快，一句话的时间就能看见一片鹅黄色的林子——腊梅林。
　　溁烬在旁边漫不经心地看着，一抬眼就顿住，然后忽然闪身，避在了紫藤树上，不留一点踪影。
　　“师尊，来客人了？”从腊梅林里跑出两小只，停在了紫藤车前。
　　“来，见过这位凤前辈。”无心一手一个把两小只拉上来，指着凤无殇道。
　　凤无殇从紫藤树上收回目光，看到红衣女孩时默了一瞬。
　　浮生。
　　他们此行就是来找浮生，却不想竟然就在这里。
　　“见过凤前辈。”
　　“这是——”凤无殇看着浮生，这确实是那个女孩，溁烬的胞妹浮生。
　　“这是我那徒儿，单若雨。这个小的，是我日前在景德镇收的第二个徒儿，她没有记忆，好像是个孤女。”无心说，“可古灵精怪得很。”
　　“师尊！”浮生撒娇般的抗议，单若雨笑了一下。
　　“你这两个弟子，一动一静，倒是便宜了你。只是，俩小东西都这么弱不经风的。”
　　单若雨身体以及本源有很大的问题，凤无殇一眼便知，浮生的问题也了解一点，但又不甚清楚。
　　溁烬必是在那一瞬间就见到了浮生，不知为何要避而不见，但凤无殇向来自诩与溁烬心有灵犀，自然不会去拆穿他。
　　“那人呢？刚还在的。”无心往紫藤树看了一眼，溁烬用某种手段屏蔽了他人感识，他也不确定溁烬是不是在那里。
　　“许是有事，我管不了他。”凤无殇低头就能看见两小只抬头看着他，带着一点好奇。
　　“你这俩徒弟，倒是都不怕我。”凤无殇气场极强，经常他在的地方人群就会安静远离避开，少有陌生人能不怕凤无殇，孩童更是看他一眼转身就跑。
　　无心也看着自己俩徒弟，给单若雨整理了一下大氅：“这位是凤前辈，你们在这里随便玩，若是看上了什么就找凤前辈讨，除了那棵紫藤树，要什么都不必跟凤前辈客气，他可还欠你们一份见面礼。”
　　打发了俩徒弟，无心广袖一挥，向腊梅林中飘去，凤无殇望了一眼紫藤树才跟去。

　　“师尊跟这位凤前辈很是相熟吧，这么不见外的话，我还是第一次听师尊说呢。”浮生在紫藤车上转悠一圈，拉着单若雨到紫藤树下的蒲团坐下，树上的溁烬屏住呼吸，又施了一个隐身法。
　　“仙门的书上有记载，师尊只有两位至交好友，一位是佛渡大师，还有一位叫凤无殇，是魔界第一尊者，据说其未婚妻枕书仙在黄泉河畔仙逝后就隐世不出，至今已有······好多年了吧。”
　　“其实师尊提过这位凤前辈，他曾说，几千年前有一挚友救了他一命，就是凤前辈。”单若雨灵觉敏锐，抬头看了看，目光的落处是溁烬藏身的地方。
　　但也只是敏锐罢了。
　　“师尊对人都客客气气的，看似温和周到实则疏远得很，原来也有如此不见外不设防的一面。”
　　“是，我自小跟着师尊，如今五年了，都还是头一次见师尊如此。”
　　有一条紫藤落了下来，恰好落在单若雨手边，断面似乎有些枯，像是自然脱落，可是无缘无故的，紫藤树的枝条怎么会脱落呢。
　　“这紫藤花，是除了师尊手植的雪莲，还有我们手植的腊梅，最最好看的花了。”浮生看着单若雨灵活地编花环，凑近嗅了嗅：“这香味好特别。”
　　“还有好多花你可没见过，怎么就知道这是最最好看的了？”单若雨随手把花环戴在浮生头上，抬手张开手心，白色灵力就在手心逐渐汇聚。
　　那是一朵花的模样。
　　“这是海棠。”
　　灵力散了又聚。
　　“这是牡丹。”
　　“师兄，你是不是喜欢海棠呀，你看刚才那朵海棠，就比这牡丹要精致得多。”
　　“······”
　　单若雨收了手，随口道：“我喜欢雪莲。”
　　“才不信。”浮生伸手去挠单若雨的腰，单若雨往旁边躲：“别闹。”
　　“那你说喜不喜欢！”浮生挠了左边又挠右边，单若雨躲闪不及，二人干脆就闹在了一起。

　　溁烬弯了一下嘴角。
　　浮生其实已经有四五岁了，只是营养不良看起来才三岁大。她沉眠了千年，虽然没有记忆，但也比一般的孩子要聪慧许多，说是小人精也不过分。
　　况且，浮生的本性就是如此活泼。

　　“你既不喜欢雪莲，又何必费心打理这许多。”凤无殇对于无心手植的雪莲嗤之以鼻。
　　“哪那么多话。”无心丢了一坛酒过去，自顾自在窗前坐下：“说吧，什么事能让你来这儿走一遭啊。”
　　“就不能是来看看你？”凤无殇开了坛灌了一口。
　　“我们认识也近几千年了，你什么德行我不清楚似的。自从他出现之后，我才知道你这人当真是不可貌相。”无心以往去寻凤无殇时，总是不愿提他，甚至是避过那个人，但不管他说什么，凤无殇都没有半点回应，就像是丢了魂。
　　“既然你们好了，当年发生了何事，是不是可以跟我说说？还有他如今这情况又是怎么一回事，是夺舍还是怎么了？”
　　“没好。”凤无殇拧眉，依稀有些倦意：“他如今情况复杂，他有这个身体原本的记忆而且，他对凤凰神火的使用极为纯属。”
　　“他也有以往的记忆，只是不记得我了。”
　　无心愣了愣：“······那是有些复杂。”
　　“其实这样也不错，有时候我希望他能想起来，但是又怕他想起来。”凤无殇不知何时已经把手里的一坛酒灌完了，坛子放在桌上，“其实，本来是有事的，如今没了。”
　　“没了？”无心拉开百叶窗，这一片地域凤雪骤停。
　　“你没了，可我倒有。”无心施了个法，房间中的陈设尽皆透明，抬头就是群星璀璨的星空。
　　凤无殇望了一会儿，他对于观星一道一窍不通，但无心也不是让他观星，而是让他感受天道。
　　“天道又有紊乱的迹象，不过这次只有仙王的命星出现异常，估计这次比神魔战场还要奇异。”无心叹道：“也许第二个神魔战场的出现快了。”
　　凤无殇凝神，果真见到最为璀璨的几颗命星都拢上了一层光晕。
　　“有得你忙了，倒是无我什么事。”凤无殇收回了目光，“对于这仙界如何，我一向并不关心。你说你，怎么生了一副普渡天下的心思，为此跟你师尊都闹翻了。”
　　“好端端的你提他做什么。”无心蹙眉，挥手间漫天星辰消失，又恢复成屋子里干净简约的模样。
　　“不管我提不提，他也是你心中一根刺。”
　　“……说正事，跟你有没有关系大概由不得你。”无心不想多谈他那位师尊，便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如果天道有变，仙界可能再无仙王——换言之，仙界会承受不了仙王的存在，到时候出现第二个神魔战场，你想不去都难。”
　　“若真这样，那时我自斩境界就是。”凤无殇淡道，“反正仙界不能一日无人，许多地方的壁垒都很脆弱了，天裂的出现是迟早的事。”
　　“天裂？”无心似是想起什么：“这倒不必担心，我教导单若雨最多的就是封印之法。他是封印天裂的最佳人选，这是我留在仙界的后手。”
　　凤无殇闻言，直白地警告道：“你会收他为徒，难不成就是为了让他来守护仙界？你可想过也许他并不愿承受这份重担。”
　　“自然不是。”无心也不客气，“我虽教导他渡人为任，但这孩子自己心有执念，况且他那体质，我只愿他能平平安安顺遂地长大。”
　　“那浮生呢？”
　　“浮生体质颇为特殊，她似乎本源有损，我尽力补过了，但依旧不算完整，大概以后都没法唤醒天赋血脉了，我其实挺好奇她那被毁掉的天赋血脉是什么。”
　　“而且，她身上有仙器寰宇的灵力护体，这说明寰宇认定她为主。只是寰宇已经沉眠近千年，如今也没有出世的消息，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寰宇的存在。”
　　“人间事岂能事事有解。”凤无殇说完，门被推开，红衣女孩跳进来，然后是一个清雅隽永的男孩。
　　“师尊，凤前辈。”两小只端端正正地行了礼，浮生从袖中拿出一支火红的彼岸花：“前辈能把这花给我吗？”
　　无心眼里带了一丝笑意：“有眼光。”
　　凤无殇不用想都知道这花谁给的，自然不敢说不。
　　“谢谢前辈，这花叫什么名字啊？”浮生很小心地用灵力裹着根茎，似乎怕它凋零。
　　“这应该是彼岸，也叫黄泉花。”单若雨找了个透明的灵晶瓶，浮生把花放进去，抱着瓶子瞅。
　　“紫藤车上珍奇异宝虽然不少，但这花大抵是你们凤前辈最宝贝的。”
　　“凤前辈也是爱花之人？那凤前辈一定跟师尊一样，正直心善。”浮生显然还是太天真。
　　“正直，心善。”无心看着凤无殇意味不明的神色，有些好笑地点头，“说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