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开》谪仙人丶

38、他醒了

　　“书书，不是你想的那样！”询文明白了什么，想护着她而着急解释，溁烬直接开口打断这里的情况：“无殇，你下手也重了些。”
　　“……气急了。”凤无殇道，看着枕书仙时也觉得颇为头疼。
　　这里面的误会，貌似有点深，该怎么跟阿烬解释。
　　溁烬问枕书仙：“姑娘这手，好看得很，可不是用来杀人的手。”
　　枕书仙：“……”
　　她竟一时无话。
　　多年前，有个人也是这般对她说：“姑娘这双手，好看得很，可不该是用来杀人的。”
　　……怎么会这么像。
　　溁烬一句话说完，接着道：“姑娘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你们尊主已经是我的人，就算我死过一遍了也还是我的人，你又何必想不开？姑娘看着通透，何必为情所困。”
　　“你懂个屁！”枕书仙一句粗话爆出来，把自己都惊了，情绪起伏下又咳了一口血，目光落在溁烬身上时恨意更深，“你也就是他的替身罢了！你当尊主爱的是你吗，尊主爱的是你身上彼岸仙株的仙灵，你一个被爱屋及乌的人，怎么有脸说这话！”
　　溁烬：“……”
　　好像有什么误会。
　　“我本想着在他醒来前杀了你，这样他醒来后什么都不知道就不会难过，没想到还是要让他知道。”枕书仙自嘲，“实在怪我没用。”
　　“……书书，你说谁要醒了？”询文挣开陵君，冲过来扶起枕书仙。
　　“自然是彼岸公子。”
　　随着她话音落下，一阵花雨飘散，红色彼岸花瓣纷纷扬扬……这是天降异象。
　　溁烬神色微变。
　　“我说了，他醒了。”枕书仙道。
　　……可是彼岸本人，就坐在这里啊。
　　“这异象······”陵君瞳孔微缩，当年他也是站在这里，突然间空中彼岸花雨落，然后几个呼吸之间魔界的彼岸花就全部凋零，自此魔界再没有开过彼岸花。
　　除了黄泉河畔。
　　陵君下意识去看溁烬和凤无殇，溁烬在微微讶异后便恢复如常，看着纷纷扬扬落下的彼岸花有些出神，似乎是想到什么。
　　“原来如此。”溁烬向门外走去，他赤脚踏过时有彼岸花开，只眨眼间已经掠过枕书仙出门而去，落在梧桐树巅，长乐长悲不由起身跟魔君们站到一处。
　　“书书。”询文给枕书仙喂了颗丹药，轻声道，“公子烬就是彼岸公子啊。”
　　“不可能！”枕书仙想都没想直接反驳，“这是天降异象，彼岸花开，公子已经醒了！尊主把公子藏在冰室，是我带出来的！我亲眼看着的，他怎么可能——”
　　“冰室？”凤无殇沉沉问道，“你说的是补天石？”
　　枕书仙咬牙点头承认，目光对上凤无殇时依旧带着不甘。

　　溁烬在梧桐树巅站了片刻，天边有人踏步而来，清俊雅极的面容还有些苍白，一身白衣纤尘不染。
　　“是彼岸吧？”天璇看清了来人，语气不可置信，一把掐住廖羽的胳膊，“那真的是彼岸公子吧？我不可能认错！”
　　“可是——疼疼疼，姑奶奶您轻些。”廖羽说话时一口气断了又断，天璇终于松开手。
　　“我以为，我失去的记忆是凤凰神火给烧没了……没曾想过是遗失了。”溁烬道。
　　那个“彼岸”点点头，看着溁烬的目光有些迷蒙，却很淡定。
　　溁烬知道那是因为意识不全。
　　“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枕书仙面色红润了一点，看到“彼岸”时的激动被这个点头给砸懵了。
　　“彼岸”迷蒙的目光掠过所有人，最后停在凤无殇身上，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是轻轻一笑，看向了溁烬。
　　溁烬侧目看向更远的天际，还是把“彼岸”的话传达给凤无殇：“他说，当年成功了。”
　　凤无殇听到这句话来不及发问，脑子先是一疼，神魂仿佛被撕裂一般，他知道自己的神魂没有问题，那么有问题的就是因为红绳而跟他相感应的溁烬！
　　可溁烬站在那里，身长玉立，背脊都不曾弯一下，面色也依旧平静，连长眉都没有动一下，仿佛神魂剧痛的不是他一般。
　　只有一瞬凤无殇就恢复了……但他知道溁烬没有。
　　“阿烬！”凤无殇急急地唤了一声，“彼岸”很快反应过来什么，看着溁烬时迷蒙的眼神清明了一分。
　　一层光影从“彼岸”身上脱落下来，快速融进溁烬额间，就那么一瞬间，溁烬双眼一阖，身子就落了下来，而“彼岸”身形消散。
　　凤无殇接住溁烬的同时，也握住了一块色彩斑斓的石头。
　　“阿烬！”
　　“……这是怎么回事，那真的是彼岸？”枕书仙喃喃道。
　　“看尊主的反应，定然错不了。”询文安慰道，“公子与尊主的情分，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可以怀疑尊主。”
　　“那现在……？”枕书仙下意识抓住询文的衣襟，“我是不是害了公子？”
　　“没有，他只是睡着了。”凤无殇沉声道，抱着溁烬往屋里走，在那瞬间一道结界把所有人都推出了阁院。
　　其中天璇反应最快，在空中翻了一下轻盈落地，询文把枕书仙护在怀里因此后背着地时摔得格外疼，弘成因为没反应过来直接灰头土脸地吃了一嘴泥，偏生廖羽直接砸在了他身上，这泥一时半会儿是吐不出来了。
　　“幸好我早有预感，尊主一定生气了。”天璇看了一地摔得云里雾里的倒霉玩意儿，非常淡定地把枕书仙从询文身上扶起来，“你还好吗？”
　　“天璇姐姐。”枕书仙好似终于惊醒，抓住天璇的手一股脑地确认，“公子烬真的就是彼岸公子吗？我差点杀了的其实是彼岸？他刚才晕了？我是不是害了他？”
　　“公子烬就是彼岸。就算尊主不在，任凭你再修炼千万年，以你的能力也绝不可能伤到他，更别说杀了他。”天璇一个一个问题答下来，看向这姑娘的眼神充满关切和怜惜，“后面两个问题解答起来可能有点麻烦，你要不要先看看医师？”
　　毕竟尊主带着怒气出手的那一下可是真的挺重，她看这姑娘当时连吐了几口血，爬都爬不起来。
　　“不必，我就是医师。”天璇说着手里几个手势变换，治愈术落在自己身上时，周围摔得四仰八叉的魔君也感受到了点点暖意，瞬间一身轻松。
　　还是群体治愈。
　　“当年公子与尊主翻阅了无数典籍，终于找到一种法子可以让公子由仙灵化成人，那就是补天石。以补天石为载体，可化为世间万物，一个肉身也不在话下。这是我们几个都知道的，可后来，在彼岸与补天石融合的过程中出了岔子。”
　　“那天公子本来已经快要把本体与补天石融为一体，却忽然间失败了，他神魂消散，除了奈何桥那一段禁地，魔界再不曾有过彼岸花开放。”
　　“也许，他们的法子其实是成功了，但不知为何有差错，补天石里只留了一丝彼岸的意识，也就是你唤醒的那一点意识，也可以是残念。刚才是残念回归本体，彼岸晕睡过去了，没什么大事。”
　　“可是枕书，尊主都不知道那点残念是公子的，所以才把补天石放在了冰室，你是怎么认定的？”
　　枕书仙听了这一长串的解释，终于放下心来。
　　“也许尊主不是不知道，他只是不敢贸然尝试——我修习的法术里有一种，可以追溯魂灵印记。听说尊主回来后，我就知道定然是彼岸回来了……我以为溁烬是尊主等不及彼岸公子苏醒带回来的替身。后来又听说尊主把补天石放在了冰室，我便去看了一眼。”
　　枕书仙逐渐冷静下来。
　　“虽然很奇怪，补天石里的魂灵气息与彼岸完全不同，但那印记确实是彼岸的，我自然笃定那就是彼岸公子。”
　　“完全不同？怎么会？”天璇纤眉微蹙。
　　“我也不知道。”枕书仙带着忧虑地看着结界，“还是我糊涂了。”

　　溁烬一直以为，他没有的那些记忆都是涅槃时烧没了，所以他怎么也想不起来，哪怕跟着凤无殇回了魔界也没有半点记忆。
　　从来没有想过，不是烧没了，是丢失了。
　　那七百年的记忆化成一道残念留在了补天石内，他也沉睡了三百年才醒来。
　　残念回归，记忆也如潮水般苏醒，他本不会有什么问题，错就错在，他不是一般的仙灵。
　　他的身上，承载了凤凰一族所有的不甘与怨恨，那诸多情绪化作血泪刻在他的魂灵之上，怎么也抹不去。

　　自打把魂灵撕裂一般给梧桐之后，他就再也无法离开梧桐树顶，神魂残缺，甚至无法化灵。
　　凤凰一族从没见过彼岸花这种娇弱的小玩意儿，见这花朵生得恹恹的，便拿自己的精血来喂养，只因为那是神魔战场里，唯一的颜色了。
　　一直到最后，凤凰全族祭天，每一个都在他眼前燃烧神魂……一百一十一滴血泪落在彼岸花上，补全了彼岸花的魂灵，又在神魔战场封闭后落在黄泉河畔，最后被凤无殇捡了回去。
　　凤凰血泪融合了凤凰一生之中最深的执念和尘缘，那些情绪化作碎片直接传达给彼岸仙灵。
　　那一段时间，彼岸脑子里全是最后凤凰燎天那一幕场景，一百一十一道自焚的痛苦和对仙界的不满怨愤直接充斥在彼岸脑海里，搞得彼岸时时刻刻仿佛都觉得自己在自焚。
　　不得安宁。
　　他不管是沉眠，还是醒着，脑海里，眼前都是那一幕，耳边都是凤凰苦痛的清啸和怨恨，那些怨恨一度想让他灭了仙界算了。
　　……直到凤无殇把一滴血滴在他花瓣上，他终于从满脑子混沌的痛里找出一点记忆。
　　这个人曾从战场下来后，带着一身化不开的孤寂和浓郁的血腥味坐在他的身边，那样子就好像，他一个人孤独了许多年。
　　于是他第一次化灵后，对凤无殇道：“仙株不需要血喂养，我又不是什么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