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开》谪仙人丶

39、往事

　　凤无殇明显愣了一下，看着他有了模糊人形的光影不确定地问：“仙株？彼岸花？”
　　当时彼岸头疼得快要炸开了，但这段时间以来，眼前确实第一次看见了凤凰燎天以外别的景象——凤无殇。
　　凤无殇似乎也没想到，自己因为怀念神魔战场里那朵彼岸花，随手捡回来的花竟然是仙株。
　　“抱歉。”
　　凤无殇有生以来第一次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别人，尽管他听说仙灵其实没有情绪的，就好比无心和无偿的仙器，纵然这俩仙灵跟主人走得近，却也没有过这般交流。
　　别说意识，情绪是什么他们都不知道。
　　但这个仙灵似乎不大一样，他不仅有着情绪，还似乎极不高兴。
　　他只是见自己捡回来的这朵彼岸花长得恹恹的，想起曾经凤凰用精血去养那朵花，所以学着试了一下。
　　结果就试了个仙灵出来。
　　彼岸看着这个面无表情的人，很是头疼地问：“你要不要我认主？我脾气差得很，可能会弑主。”
　　彼岸说的是实话，拜凤凰一百一十一道血泪所赐，他偶尔真的没办法控制好自己的情绪，甚至有一种毁天灭地的冲动，干出什么来都不会意外。
　　“不必。”凤无殇想也不想地拒绝，他与仙界的大道有些抵触，若让仙灵认主，指不定会发生什么情况。
　　彼岸听到不必，没来得及反应，便觉这片刻清明没了，无数怨恨的情绪又彻底占了脑海，他一出手就是大片的彼岸花炸开，直接把屋子炸得一片狼藉。
　　凤无殇刚听见这仙灵说自己脾气不好，就见识到了这个不好法。
　　他半点犹豫也没有，黑焰窜出裹住那一片光影。
　　彼岸突然安静下来。
　　这黑焰抵消了凤凰意识带给他的影响，脑海里又一瞬间安宁下来。
　　“这是什么火？我很喜欢。”彼岸安宁下来了，意识也回来了，顿时看什么都觉得生活明朗万物可爱。
　　凤无殇却定定地看着这团光影半晌：“你说你喜欢？”
　　他的黑焰在仙界，大多人都是避之不及唯恐沾染上半分，开口就是一句喜欢的，倒是第一个。
　　“打个商量。”彼岸道，“你分一团黑焰给我如何？”
　　“怎么分？”凤无殇饶有兴致地道。
　　“就像现在这样。”溁烬飘了一圈，落在窗台上，看上去像是坐的姿势。
　　“那便随你。”凤无殇大抵觉得有意思，自顾自坐回书案，从溁烬的角度看过去，像是在发呆。
　　凤无殇确实在发呆。
　　他虽然算是仙界的武力值巅峰，但他本人对修行并不热衷，神魔战场出来之后一下子清闲了不少，各种事务都交给了陵君，他一个甩手掌柜平日里其实十分清闲。

　　彼岸神识安宁了几天，凤无殇这里突然就热闹起来。
　　先是前来下战帖的弘成发现魔尊屋子里多了一团光影，那团光影在窗台上，裹着一圈黑焰，看到他来先是飘着转了一圈，然后大刺刺地落坐在凤无殇旁边，对他说：“你打不过这个人。”
　　弘成也不恼，反而更加惊骇于尊主旁边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彼岸瞅着弘成一直盯着他，没有五官的头转向凤无殇：“他不是想让我认主吧？”
　　认主？嘛玩意儿？
　　弘成脸都憋紫了：“尊主，这是——”
　　“他是彼岸仙灵。”凤无殇很快解答了他的疑问，好整以暇地看着弘成，“战帖呢？”
　　“······没带。”弘成干巴巴地摸了一圈，啥也没摸到，于是掉头就走，“我马上去拿。”
　　凤无殇其实很乐意这些小东西来给他找乐子，毕竟他也闷得慌。
　　小东西走了，这里还有个仙灵。
　　“我们刚才说到哪里了？”凤无殇单手支着下巴，闲闲地问。
　　“说到莲心雪月自抽妖骨。”彼岸很快接了下去，作为仙灵，他看过的沧海桑田人间巨变太多了，数不清的故事都闷在心里，瞅着凤无殇发呆便给他讲上一讲，反正以往沉眠时遇到其他仙灵也会一起分享八卦情报。
　　凤无殇听了几天的故事，身边突然有了一团活气儿，竟觉得还不错。
　　彼岸又讲完一个故事，凤无殇刚好煮了一壶茶，倒了一杯，就看着光影发呆，隐约间觉得这光影似乎凝实了一些。
　　“你什么时候会离开？”凤无殇突然问道。
　　彼岸正在研究刚才凤无殇烹茶的那一套手法，闻言圆溜溜的头形影子偏了一下：“离开？”
　　“你是在赶我走？”彼岸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发愁，他离开这黑焰，又会头疼欲裂。
　　这几天不知是因为黑焰，还是因为其他，他确实不曾想起过一丝一毫那天的场景。
　　“我不赶你走……那你就不会走？”凤无殇反问他，这是他第一次去问一个人……你会不会走？
　　甚至有那么一点小小的希望，彼岸能说不会。
　　“你要是赶我走，那我就只能认主了。”彼岸发愁只有一会儿，愁过了忽然想起自己也不是那么好赶走的，他是有解决办法的，便又高兴起来。
　　凤无殇有那么一瞬间的心动。
　　听说仙灵与主人之间的联系密不可分，直到主人死去，仙灵都不会离开。

　　“我带来了！”弘成风风火火地冲进来，打断了凤无殇刚准备出口的那一句“我不会让你认主，你有自由的权力。”
　　弘成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有几个魔君在窗外探头探脑，一直看到彼岸。
　　廖羽：“真的有个人在！”
　　询文：“那是什么东西啊？”
　　陵君：“他身上怎么会有黑焰？是尊主抓来的？”
　　青峰：“可是尊主根本没有出门过啊。”
　　凤无殇凉凉地瞥过去一眼，被发现的四个人顿时正大光明地滚进来讨茶……手里端着茶盏，目光却在彼岸身上转悠。
　　“尊主，这是？”
　　陵君首先迈出试探的脚。
　　“他是彼岸仙灵。”凤无殇似乎就等着陵君问，说得很快，说完还补了一句，“以后就跟我住。”
　　“仙灵是这样的？”廖羽顿时双眼发光，盯着彼岸猛瞧，“可无心仙王他们的仙灵也不是这样的啊。”
　　彼岸半点不拽这几个人，学着凤无殇的样子煮了一壶茶，正准备让这几个魔君来试试毒，凤无殇直接把整壶拎过去了。
　　然后他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
　　“我们呢？”弘成干巴巴地道。
　　“没了。”凤无殇一手拎着茶壶一手端着茶盏，悠哉游哉地出门去了。
　　他老人家不仅打算喝独食，还准备找个几人看不见的地儿偷偷喝。
　　“嗷！”弘成一下子跳起来，“尊主是不想接我的战帖！这可不成，老子今天一定要跟这装逼玩意儿打一架！”
　　“战帖？”彼岸又听到这个词儿，“我跟你打吗？”
　　“嗯？”弘成猛地转过头看这个来历不明的人影儿。
　　彼岸慢悠悠站起来：“打赢了，战帖是不是就归我了？”

　　当天魔宫就传遍了，魔宫里有一位彼岸仙灵，魔尊纵容得很，那仙灵不仅不怕魔尊的黑焰，还把弘成魔君给揍了一顿。
　　凤无殇这里陡然热闹起来，十几位魔君每天轮班似的往这里转悠，大多时候都是冲着彼岸仙灵来，但也给凤无殇寻了许多乐子。
　　入夜后彼岸依旧会靠坐在窗台上，月光洒在他身上却不会透过，在地上留下了一个人形的影子。
　　凤无殇看着地上的影子，见那影子一动，是窗台上的光影轻飘飘地飞了出去。
　　窗前没了那团影子，几个月来的某只仙灵仿佛就是一个梦，是他孤寂几千年生出的一个幻觉，忽然间就觉得屋子里闷得厉害。
　　但彼岸确实存在过。
　　彼岸身上的那一点黑焰联系告诉他，彼岸此刻在向魔宫外飞，速度奇快，越走越远。
　　“……回来吧。”凤无殇轻声道，一缕黑焰从天边收回。
　　要走的人还是会走，他从来不会拦。
　　舍不得某个人的这一种情绪，他几千年来都埋藏得格外严实，唯独这一次，似乎有点藏不住。
　　“凤无殇！”熟悉的气息又缭绕在鼻尖，那是一种草木的清新，是彼岸的味道。
　　“你······”凤无殇话还没说完，彼岸就直接撞进他怀里，埋在他肩上吸了一口气。
　　“你怎么没说你那黑焰出了魔宫就会没了呀。”溁烬死死扒住凤无殇，脑子总算又清明了一些，语气少有的带上了情绪。
　　“你先把我放开。”凤无殇想把人推开，手放在肩上才发觉，这触感太像一个真实的人了，仿佛他不只是一团光影。
　　“你把黑焰给我，我再放开。”彼岸赖道。
　　凤无殇无法，一团黑焰附在彼岸身上时，彼岸终于松开了爪子。
　　“你怎么回来了？”
　　“你又在赶我走？”彼岸瞅了他一眼，这次凤无殇竟然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一张脸，只是五官还很模糊。
　　“我永远不会赶你走。”
　　彼岸松了一口气，然后拖着凤无殇走，走了两步却又停下，返身进了屋子拿了一件外衫丢给凤无殇：“我听说人类在夜里出门容易受凉，你得多穿一点。”
　　“出门？”
　　“我刚感觉到有老朋友的气息，准备去看看呢，走了一半发现你的黑焰就没了。”彼岸拉着凤无殇手，凤无殇竟然觉得那只手的触感也那么真实，仿佛还有温度。
　　彼岸就像一个真正的人。
　　“奇怪，他们似乎越来越近了，难不成就是往魔宫来的？”
　　“嗯……如果你说的老朋友是他们的话，那就不用去了，能见到的。”凤无殇反握住彼岸的手，把人带进屋子，他掌心里的手温热且指节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