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深渊”》融楠

46、番外一

　　林菀转过身，把药剂注入到了沈解怀的静脉里。

　　高储看了眼岳秉莘，岳秉莘看了眼秦柏言，秦柏言看了眼高储，三个人心底对这次实验是抗拒的。

　　他们可不想再有一个竞争对手。

　　林菀回来了，她着手研究帮助失控的变种人恢复理智，而此刻，最先享受到这一成果的就是沈解怀这个失控的变种人。

　　药剂扎入之后，他的神色变得不再迷茫，当他睁开了眼睛，他清醒了。

　　“你是林菀？老师的女儿？你还活着！太好了，我没有辜负老师的嘱托。”他神色激动，只是转瞬又坐回到了椅子上。

　　“啊，原来是我救了你，照顾你。”他的记忆又回来了些，看着她，很认真的说：“你长的真的很像老师。”

　　林菀是第一次听人说自己很像她母亲，她皱着眉头。

　　而沈解怀却认真的看着她，又说了一句：“老师嘱咐我要照顾好你。可以单独谈一谈吗？”

　　他话音刚落，其他几人都纷纷皱眉。

　　为什么要单独谈？几人互相看了眼，又看向林菀，不管如何决定权在林菀手里。

　　林菀没有同意。沈解怀刚要继续说些什么，却是头部又一阵剧痛，他混沌的那些记忆也回来了，他失控的时间不短，这无比冗长的记忆纷至沓来，只让他捂住脑袋痛苦的喊叫。

　　林菀看他如此痛苦，伸手拿了旁边的托盘里的麻醉剂。

　　一群人退了出去开始商量其他问题。如果失控的变种人都能够恢复控制，人口又能进一步获得小规模的增加。

　　但是-他们的记忆混沌太久了，适应现在这个社会也需要一段时间，而且刚才沈解怀头痛的事情是个例？还是说所有人都会这样。

　　“这种头痛是正常的吗？还是有什么后果？”

　　“怎么说，一瞬间找回之前的所有记忆，大脑肯定一时间承受不了。但是现在大脑和以前比，那里是那么薄弱的，等他清醒过来你们再去看，他应该是好好的。”林菀说完，就插手准备回实验室继续写写画画的。

　　沈解怀是晚上清醒过来的，秦柏言一行人特地为他举行了一个新闻发布会。

　　“也许，我的家人会回来。可是我的家人又该是个什么样子？”

　　“家人？我的家人应该都去世了，不过-要是那些失控的人能够清醒过来，我会替他们开心的。”

　　“那些失控的人们会清醒过来？我申请当志愿者。我的妻子有救了，她有救了。”

　　“会清醒-啧，该死的人不死，现在还要清醒过来。”

　　对这些失控的变种人能清醒，有的人是觉得欢喜，也有的人心中是不好的心思，打算趁着现在和失控变种人还是敌对的一方，下手除了后患。

　　不提这些人的想法，只说此刻的沈解怀，他终于寻了机会，单独见了林菀。

　　“老师其实很在乎你，只是她这个人本身不善于表达。或者说她表达的很糟糕。”

　　“她已经去世了，这个时候咱们就不要说她了好吗？”

　　“我不说出来，对不起老师。”

　　林菀皱眉，不搭理他，但是也没有说让他出去。沈解怀便在她身旁如同苍蝇一般不停的嗡嗡。

　　林菀本不打算听，可她没有喊他离开已经是有了想法，到底耳边还是进了那些个言语。

　　资助贫困学生？她妈妈吗？她心中不屑的想：这又能说明什么？她有爱心吗？那和她这个女儿又有什么关系。

　　等沈解怀从光辉伟绩说道不起眼的小事的时候，林菀才有了些触动。

　　只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和她妈的关系早僵硬的不能再僵硬，现在就算有些触动可她心中-却还是不愿意回想起她。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一生有毁在父母手里，只是回想起父母，她的印象里总是父亲的不关心，不重视，母亲的过度关心，以及对她永远都不完美的鞭策。

　　她其实思考过一些问题，也问过不专业的心理学家，她对自己的心理世界有一部分是清醒的，所以，对她的母亲她是不会原谅的。但是人已经去世了，人死灯灭，万事遂消。她自认为自己也是走出来了。

　　可是听到沈解怀说话的时间，她的记忆却告诉她她没有走出来。

　　年轻的女孩当年也是追求过美，偷偷抹了妈妈的口红，可是-和其她笑嘻嘻的妈妈相比，她的妈妈动静太大了，她狠狠的骂她，用词狠毒仿佛她是别人的孩子一样。本就不懂事的女孩，爱美的举动在她妈妈那里变成了罪恶，变成了不检点。

　　小孩子知道什么？只是吓得她从那之后，再也不敢去碰那些化妆品。

　　彼时上学之后，学校推崇她是素颜美女，说她皮肤如何如何好。只有她，看着脸上摸着粉的女孩子，心中是又羡慕又恐惧。

　　其实她应该学会化点妆的，可是她不敢。

　　在后来，学校柳有个小男生向她表白，她当然不喜欢那男生，但是本来就是老师的妈妈，虽然不在她当时在的学校，但是也认识她学校里的老师。

　　知道了这一事情，又是狠狠的责罚谩骂。林菀小时候觉得妈妈是很优雅的人，她会弹钢琴，会唱歌，也会跳舞。穿上晚礼服参加爸爸公司的酒会完美的像一个女王。不像同桌的妈妈，穿着貂皮，衣服上的商标大大的。她的妈妈是很优雅的。后来，林菀都会自己安慰自己，你看，别人的妈妈打孩子会拿衣架，可是她妈妈就不是。就算打她也不是用衣架，而是找了趁手的竹板。

　　她很听话很乖巧。她想成为一个完美的人，她学钢琴，学小提琴，学小语种，一个星期七天，下课去补习班，星期天也去补习班。她这种性格如果不是遇到了左逢臻，也许会在长大后会找一个人结婚。也可能是到中年，会有迟来的叛逆，也许是平平淡淡，也许是有很多波折。总而言之不会是那么毁灭的打击，让她承受不住，激发了心里最深处的扭曲和戾气。

　　可是她遇到了左逢臻，遇到了他们四个人。

　　要说她喜欢他们任何一个？都不对，她都不喜欢。只是相比较，有个人不喜欢也不讨厌。偏偏也有一人是最讨厌，最厌恶。

　　她被救下来才知道时间，已经有百年的时间了，看着几个书架上密密麻麻的书籍，她其实也是有些恍惚的。

　　后来她清醒了，打算用自己学会的那些技术造福人类。这才有了打算唤醒那些失控的人意识的决定。

　　沈解怀还在叙述，在他的口中，妈妈是一个圣人，是一个无比温柔的人。

　　这也是所有人的看法。

　　“老师知道你结婚的时间，心里是很不愿意，甚至是决定出席婚礼替你回绝了左家的婚约。但是遇到了车祸。你一定不会相信，再给你打电话没有打通之后，老师第二个联系的人是我。”

　　“她当时托我帮她向你道歉，托我照顾你，还托我帮她把她教学桌上的一个U盘给你。她说里面有一封道歉信，那封信-在我这里也存了许多年了。就是现在好像电脑上的端口都不是这种接口了。”

　　“U盘？”林菀回过头。

　　沈解怀朝她笑了笑；“我需要取一下。你先出去一会好吗？”

　　林菀没有多问，等她听到声音进屋，就看到他腿部还有血迹。

　　沈解怀声音很低沉：“当时暴乱，怕给弄丢了，正好我也注射了药剂，就把U盘放在了腿上。但是太久了，我找你找的太久了，老师给我的U盘，它化了。”

　　“对不起。让你白高兴了一场。”

　　林菀推开门离开走了不远，想起来自己忘记拿实验数据了。她回身到了门前，没有开门就听到里面的哭声。

　　他痛苦的大哭，口中嚷嚷着对不起老师。

　　门外，林菀转过身，找了秦柏言。不是好奇那封信的内容，只是觉得那损坏的数据，对沈解怀来说太残忍了些。

　　“芯片就是坏了也能修复。等会。”秦柏言带着眼镜，仔细的修补U盘里面那个电子板上的断处。

　　U盘里面是一个文档，找了一个新的接口，放到了现行的电脑上，查看到了这一封千百年前的文档。

　　秦柏言悄悄瞄了几眼，表情凝重。

　　沈解怀在看到开头的叙述就懵了，老师-老师怎么会？

　　对林菀的到来，一开始的林妈妈是很欢喜的。可是丈夫经常加班，她一个人在家备孕，婆婆和她关系又不好，从来也不会说熬汤来看她。而她的母亲和父亲离婚，两边都有新的孩子，林菀也没有实际上的姥姥姥爷。

　　孕期本来心情就经常发生变化，她患上了产后抑郁。

　　后来慢慢调养，心情有些恢复，可是很快，她发现丈夫很喜欢女儿。想一想怀孕时间，从来都在加班没有办法照顾自己的丈夫，又想一想此刻能够在她爸爸的臂膀上哈哈笑的女孩。

　　“妈妈后来清醒过来，才知道那个时候给你的伤害有多大。对不起，我的菀儿。”

　　“你是妈妈唯一的孩子，可是妈妈却没有照顾好你。是妈妈害了你的一生，妈妈错了。”

　　林妈妈其实是一个很才艺的人，可是结婚之后，她不能在从事自己一开始画展的工作，为了稳定她考上了教师的职位，可是她却把自己当教师的委屈认为是女儿带来的。如果不是孩子，她应该是继续在国内外准备画展，出席高档的晚会。但是结婚后，为了家庭，她几年如一日的站在讲台。她不平衡，而这种不平衡，她认为是女儿带来的。所以女儿要更优秀才能弥补她失去的一切。

　　“妈妈梦魇了一般去苛责你，去教育你。后来我清醒之后才发现，我是多么不称职的妈妈。”

　　林菀面无表情的看完了文档。她示意关上吧的时候，秦柏言担心的看了她一眼。

　　“菀儿，原谅你的妈妈吧，她是有苦衷-”

　　“你在说什么？原谅什么？她已经去世了，说什么原谅不原谅的。都多长时间了，我哪里那么脆弱了？”林菀揉了揉眉心，转身离开了。

　　秦柏言却把目光看向了沈解怀。

　　“就算岳母让你照顾她，可-这不代表你能成为女婿。”

　　沈解怀摇摇头：“我只把她当妹妹，真的。”

　　等秦柏言离开，沈解怀低着头，心中想：其实是一直有想把林菀当女儿的想法。他珍重的把U盘的芯片拿好。这是他唯一剩下的东西了。

　　“老师，我有好好照顾她的。她现在过得很好。你很成功，她其实很完美，完美到有很多人喜欢她，追求她。”

　　从沈解怀的角度来看林菀，她是一个很完美的人，她很独立，性格又好，脾气也不错，很聪明。老师很成功。

　　“老师，其实你没有被世界厌恶，你的学生都很爱你，我也爱你。”他红了眼，为了老师的一句嘱托，他照顾林菀照顾了那么长的时间。就连失去记忆，心中却还记着他对老师的承诺。

　　“保护好我的女儿，她叫林菀。”

　　车祸之后，躺在血泊里的林妈妈没有打通女儿的电话，打给了她最得意的学生沈解怀。临终前的嘱托，也是沈解怀听到老师说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