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许万年》药酒儿

34、许

　　救援进行第四天了，许魏和万年也已经断了四天的联系。余震发生过几次，万年担心，但她又打心底的相信着许魏。许魏那人不张扬，正是因为手里握着的是他自己拳头打出来的真正实力。

　　她这几日，每天都去组织那帮帮忙，木酒要是看店里不忙，也随着万年一起调调物资，统计一下捐款数据。想起那日，第一次随着万年走进这楼时，一楼的右侧墙上，挂着几张照片，红色的三个大字被钦在墙面—公益人。林木酒上前几步，瞧见那几张照片里，有着万年的影子。她带着帽子，身穿马甲，怀里抱着一不知道伤到哪，衣服上浸满血迹的小男孩。焦急的神情和因为用力肌肉紧绷而出现的肌肉线条，林木酒仿佛能看见，那日万年在现场奔跑着的模样。她一边着急的喊着“医生！护士！”一边奔跑着。

　　“老回忆。”万年不知何时走到林木酒的身旁，也同她一起看着那照片。二人静默几秒，万年温柔的笑了一下“那孩子活着。”她拉起林木酒的小手臂“走吧。”

　　“万年” 上楼梯时，碰到了团队里的组长。“廖组长，好久不见。”她驻足。

　　“是好久不见了，这几日忙得很，都没去看看你们进行的怎么样了。”廖组长年过四旬，在团队做了好几年，今年新接任了组长。

　　“无妨，改日我们去拜访你。”

　　“那可能要过段时日再聚一聚了。”廖组长轻叹一声：“我要进一趟灾区，给灾区的孩子们，讲讲功课，读读书。”

　　林木酒对上万年的眼神，她今日脸上任何妆容，甚至连口红都没有涂，倒是显得脸色有些苍白，只是那双眼，闪闪涌动着什么：“廖组长，这次也让我去吧。”林木酒猜对了，万年那眼神里暗藏着的，比起责任，更不如说是机会。“咱不是一起进过灾区嘛，我也算是有经验，能出一分力，就出一分力。”

　　廖组长先是颔首，而后又微微皱眉：“你这身体，能扛得住吗？” 万年点点头，诚恳道：“没问题，我会照顾好自己。”

　　林木酒偷偷的扯了一下万年的手臂，她还是有些担心的。万年常年吃药，身体的确是不如常人，身高一六八，体重才82斤。她这小身板进灾区，她更放心不下了。

　　万年反握住林木酒的手臂，低声道：“没事，就是去给孩子们读读书。”

　　灾难第四日了。

　　仍然满目疮痍，百姓们呼天抢地。特警们不敢停歇，生怕耽误一秒，就失去一条生命。若是实在是累的不行，就坐在车里休息。有时候地方不够，他们就打开装尸袋，睡在里面。

　　“队长，没了。”浩子手拿着生命探测仪，摇着头，那动作之缓慢，续写着无尽的悲伤。

　　许魏无力的垂下手，他缓缓的直起身子，大口的呼吸着，他没有绝望也不敢去想，他只是觉得心脏撕扯着疼。这几日的救援，仿佛亲身经历无数遍生死，更是看尽世间百态。一位母亲无法接受孩子的离世，发泄着，死死的咬住他的胳膊，那暗紫的牙印正明晃晃的钦在他的皮肤上。
　　“继续。”他声音沙哑，眸光越发深沉，俯身又投入手头的动作。

　　万年把阿梦交给林木酒，简单收拾了双肩包，再带了些给孩子们买的小零食，坐上了团队去往灾区的车。人数有限，一行只能进五人，廖组长，两名志愿者护士，一名司机和她。廖组长不停的叮嘱着注意安全问题，保护好自己。万年侧着头靠在车窗上，没太听进去，此时的她有些忐忑，紧张，但更多的还是想赶紧到灾区，也算是和许魏并肩作战了。

　　生命的交通线雏形已经形成了，但仍然需要扩建。下了车，万年发现已经有几支志愿者队伍奔波在一线。她帮忙把车后备箱的物资都搬运下来，熟悉的声音渐渐靠近。

　　“嫂子？”大亮正弯着腰，探着脑袋，想看清这人到底是不是万年。万年手中的动作一顿，她抬起头，正好对上大亮询问的眼神。

　　“诶大亮。”万年也没想到，刚到这灾区，就能碰见哈市的特警，更没想到的是，居然是熟人。

　　“嫂子你咋来了，这地方苦着，还危险。”大亮皱着眉头，直起身子，嘴里嘟囔着。

　　“来给孩子们读读书。”她指了指不远处的帐篷，帐篷上有一条横幅，上面五个大字—爱心阅读屋。夕阳西下，万年背着光，模糊了她的五官，但她的笑声仍是清晰的温柔。

　　“队长知道吗，我去告诉他。”大亮抬脚就要走，万年急忙拦住他：“诶诶，你别。”

　　万年搓着手，支支吾吾的说道：“先别告诉他，我怕他生气。” 大亮微愣，随机无奈的摇摇头：“嫂子，你脚下踩的这片区域，就归咱们支队管，你这是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的。”大亮本想再说些什么，可队友正朝着他招手，让他赶紧去帮忙。

　　他摆了摆手，先是咧嘴一笑：“嫂子，保重哈，有事叫我们。”然后便一路小跑着离开了。

　　再等等吧，万年心想着。她重新投入到搬运中。走进读书帐篷，已经有几个小孩在那乖巧的看着书了。他们抬起头，两眼无神，怯怯的看向万年，身上的衣服不算完整，有的裤腿被撕扯成锯齿，有的短袖破了好几个洞。万年把箱子放在地上，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和小孩们打招呼，她温暖的笑着，说道：“你们好。”可小孩们还是不讲话，只是迷茫着，瞪大着眼睛看向万年。

　　万年抬起脚，走进了几步。“喜欢大白兔奶糖吗？”她从马甲口袋里抓出几颗糖，摊开在手掌，递给小孩子们。半晌，一个稍微大一点的女孩讲话了：“姐姐好。”

　　大亮是个真叛徒，为了摆脱“叛徒”的名号，他还拐弯抹角的叙述着刚刚的情形：“队长，刚刚有个美女。”许魏扭过头看向他，冲着他肩膀就是一拳：“这都他妈啥时候了你还美女？”大亮疼的嘶着咧着嘴，一边揉一边说：“长得太像嫂子了！” 许魏愣住了，随机又继续搬着石头，说道：“你嫂子在家乖乖待着呢。” 大亮无奈的摇摇头，叹了一口气，不再说什么了。队长啊，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哈。

　　夜幕降临了，小女孩从万年的怀里退出来，面对着万年，她小手扶上万年的额头，轻声说道：“姐姐，你真温柔。” 万年学着小女孩的模样，把手放在小女孩的额头上：“苗苗，你真可爱。”

　　送走小女孩，万年开始整理书架子，这是木头临时搭的架子，或许是因为太过匆忙，有些地方已经散散夸夸。她先是把书都搬了下来，准备重新安装一遍这架子。

　　“嘶”她猛的收回手，可已经晚了，还是被那尖锐的钉子割破了皮肤。她站起身，准备去车上拿酒精棉片消消毒。夜幕低垂，虽身处山谷，但不再幽静。耳旁是挖掘机工作的声音，是战士们的鼓劲声，还有零零散散几处哭泣哽咽声。

　　她一边看着手上的伤口，一边走出帐篷。直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她的去路，她扬起头，看清了那人的脸，饱经风霜的几日，眉清目朗已不能再形容面前的人，取而代之的是艰辛后的蓬头垢面。但唯一恒定的，便是他那双眼，在黑夜里也依旧闪闪而动。

　　“许魏..”万年先是激动，但看清此时许魏神情冷漠的模样，又有些担心自己的处境了。许魏没有说话，满脸阴沉，拉起她的手又回到了帐篷里。他从裤子口袋里拿出酒精棉片，咬住一角撕开包装，含糊不清的说了句：“忍着。”

　　“啊啊疼。”万年紧皱着眉头，低声的抱怨。其实也不是不能忍，这点小疼不算什么。但万年觉得，现在得撒撒娇，服服软，才能让眼前的心上人，心里也软上那么几分，面色能缓和那么几分。
　　许魏果然放轻了手上的动作，他将万年的手抬的更高些，放在嘴边，轻轻的吹着。外面声音仍然嘈杂，这帐篷里却仿佛身处另一世界，安静的气氛在昏黄的灯光下，又一次敲开了万年的心房。

　　“你生气啦？”她不敢正视许魏，只好装作随意的样子看看四周，再偷偷瞟上那么几眼。许魏面无表情，若不是此时手上的动作太温柔，绝对可以给他挂个“生人勿近，熟人也勿近”的牌子。

　　万年见许魏不作回应，干脆把受伤的手从他手里扯了出来，把头一扭，直直的站在许魏面前，一句话也不说了。许魏见手里一空，抬起头来，看见万年的小表情，更是无奈了。这小祖宗，他还没气完呢，自己倒先生气起来了。轻叹一声，两手扶住了万年的肩膀，直视着万年：“年年，看着我。” 万年知道他辛苦，不该跟他发脾气，见许魏给自己台阶，便也顺着跳下去了，反正她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这招最好用罢了。

　　许魏对上万年那可怜的小眼神，一时间也说不出什么责备的话。“年年，来都来了，只要保护好自己安全就好，剩下的我们秋后算账。”本想去摸摸万年的脸颊，可手举到半空，意识到他手脏，不能去摸万年白净的小脸蛋，干脆亲了一口，低声哄道：“乖，不跟我生气？”

　　万年才不嫌弃他呢，她扑进许魏的怀里，乖巧的点了两下头，闷闷的说道：“本来就没生气，这招真好用。” 许魏明白了，合计着这小丫头原来是算准了他会先哄她。他无奈的低笑一声，凑到万年耳边：“臭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