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锲子 ...
-
“若有来世，我把这双只舍得凝望你的眼，还给你。”
“好，喝下孟婆汤，走过奈何桥，我等你。”
他看着他灰飞烟灭，最后一抹笑意永远停在了目前。圈紧了尾指的仙索，另一头延绵到他看不到、触不及的悲怆远方。
仙袂飘垂，即便永生，失了眼里那人，还如何能度过这寂寞尘世？
他以天灯照路，行过鬼途，握着纸风车，立于忘川河畔······
司迩特，德兰大陆一个发达国家，文化开放，外国定居人口占了大约百分之三十。气候宜人，四季分明，偏是时常下雨。海岸线长，渔产丰富。总体建筑风格典雅，一些地区或以简洁为主。
故而，在司迩特街头，一眼扫过去，总能看见定居在此的外国人。人口杂，文化杂，教育却是德兰大陆一等一。
或许是因这良好的教育，吸引了更多的人来定居也未可知。总之缘由是各种各样的，可宁无忧一家，的确是奔着教育来的，虽然只是从一个城市迁居到首都而已。
宁无忧出生时医院恰逢有一道人救人路过，给了他一块白玉，样式简单，看着年代挺远了。其父母视之为平安玉，让孩子从小戴着。
宁无忧实际上是一个失明孩子，天生如此。其父母四处寻医求药，却依然没法治愈。后来，他的父母逐渐降低了要求，竟是降到只要能查出原因就好。
面对医生一次又一次的摇头，其父母信心也愈渐低下。尽管如此，哪怕是一丝风声，他们皆毫不犹豫地赶往问医。这一来二去，短短两年，家底便去了大半。
他们便打算着，或许应该要强化另一条路，那便是未雨绸缪，给孩子最好的盲人教育。于是，他们从小城搬到司迩特首都赛巴斯城。
两岁生日那天，小无忧父母带他去圣约翰教堂做礼拜。
神圣得震撼、涤荡心灵的祷告与颂歌，在小无忧心里留下了念想。他想象着，若是能看到爸妈对他说的颜色，现在自己眼前会是什么颜色呢？
红，蓝，黄，白，还是七彩？于他而言，却都只是一个个名词。他多想看到这繁华璀璨的世间！
教堂旁的广场有一座翻新的风车塔，巨大的扇叶散射着阳光的辉煌。人们在此处留了又走，走了又留，却几乎不曾见过这壮观的风车转动过。
唯有那够了等级的飓风来临，这巍巍风车，才不紧不慢地转动。仿佛一位看淡世事的老者，不慌不忙喝着茶冷眼看风起云涌。
小无忧与爸妈做完礼拜，被爸爸背到风车下，坐在光洁的石板上。他手腕绑了一个小球，他便乐呵呵地自己玩了起来。
他无心去听爸爸妈妈在说什么，只觉得永远能循着线找到的球带给他无尽的快乐。
忽而，绳子断了。
小无忧急忙趔趄站起，蹒跚摸索，走得远了，竟是一头撞在风车上。顿觉头晕目眩，当真是昏了过去。
爸爸妈妈见此，忙抱了他赶往最近的医院。
他们却不知晓，背后人们的议论里，究竟藏了多大的惊奇。
天力才能转动的风车，竟然呼啦啦转了起来。
小无忧到医院时，妈妈因为过于着急，一下不看路，撞在一位孕妇身上。她忙道了歉，见孕妇朝她释然笑笑，便一刻不停往急诊室去。
夕阳西下，盛夏的枝繁叶茂披上了红装，天地一色，红得竟有些温柔而缱绻。
小无忧醒了，那清亮的大眼睛，正好奇地打量着面前忧心忡忡的父母。
“忧儿，饿么？”
小无忧咂咂嘴，发音不甚清晰地回答：“妈妈，妈妈，不饿。”
妈妈将他抱入怀里，泪水氤氲，却是在他背后流下。
他见一旁站着一个男子，傻傻看了许久。仿佛是某种本能，那人摸他头的熟悉触感让他一下便叫唤：“爸爸。”
“诶，今晚爸爸妈妈在这里陪你玩，好不好？”
小无忧奶声奶气笑着：“好啊，我们······我们来玩球球。”他小手一挥一挥的，却发现球不见了。他正要哭，却见桌上放着个圆圆的东西，手一指，欢喜叫道：“球球，球球。爸爸，我要球球。”
男子宠爱笑着，走过去拿起球，就要绑在他手中，却猛然停住了所有动作。他紧紧盯着小无忧的眼，从他眼里寻出了烂漫神采，才飞奔出去，拉了一个医生来。
“医生，你看孩子······是不是能看到了？”
那医生闻言也是一惊，用了各种方法验证，最后不可思议地叹道：“太神奇了，先前给他做检查并没有发现任何堵塞血管或压迫神经等问题，这······太神奇了。不过，明天还是得做个详细检查。”
他目光离开欣喜若狂的妈妈，转身又与小无忧爸爸说道：“你的孩子，可否给我研究研究？”
“啊？”
“不是，只是需要的时候做些无害检查，你放心，我实在，见所未见。”
小无忧看见爸爸将手搭在医生肩膀上，笑容灿烂地说：“老沈，咱们同学，我相信你，你尽管多来我家喝茶。”
由是，小无忧的人生里，多了一位宛若父亲的沈叔叔。
眨眼便冬天了，大雪漫漫，枯树藏眠。天寒地冻里，各家的壁炉皆烧得旺旺的，地暖也在竭尽全力供暖。可今年冬天，冷得有些过分。
小无忧躲在棉被里，瑟瑟发抖地睡着了。眉间轻蹙，仿若在做着漫长的梦。
而图尔雅侯爵白家，爵称图尔雅，爵位侯爵，白姓，却忙得不可开交。
一批私人医生守在床前，在仪器的低鸣中，尽责尽职，等待着一个新生命睁开他的眼，瞭望这世间。
可这过程是漫长而痛苦的。
这小生命似乎等不及要回应谁的呼唤，竟是提早了两个月降生。而胎位不正导致的难产，直接令他的妈妈现下气若游丝。
“夫人，不行了，必须要剖腹。”
那妇人虚弱地点点头。脸上冷汗如注，被护士一擦，不多久便又渗了出来。她张了张苍白的唇，艰难说道：“不管如何，一定要让他活着。”
众人闻声不免唏嘘。看这配套齐全却苍白的房间，那最应该在旁陪伴的人却无有身影。
他们什么都不敢问，只能给予专业的意见及执行命令。
事态拖到现在，不得不说，妇人的态度占了主导。他们也不知，妇人为何偏生要罔顾他们的意见，而要拖到这千钧一刻才同意。只是命在他们手里，只能尽全力去保障。
小宝宝终于从剖开的血肉里出来，却是不哭不闹。脐带一剪，妇人当即晕了过去。这一晕，便没再起来。
没有人知道，她究竟在坚持执着着什么，竟愿意冒险用生命换取。
小宝宝徐徐睁开眼，这世间第一抹色，是空茫的白。
可他却吓得护士差点撒了手······
生于凛冬，失了生母，人谓之命硬。或会生性凉薄，或会坚忍筹谋，或会天颜祸水，不管如何，终是得了一“寒”为名。
作者有话说第1章 锲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