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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顽劣 ...

  •   教师办公室,桌上的小座钟吧嗒吧嗒地走着,阳光却不动,照在那朵辛夷上,久久烂漫,像漫长的记忆。

      宁无忧眉毛抖了抖,颇为无语地盯着那朵违反节令的花。花开九瓣,艳而不妖,娇而不燥,像极了那身段极好的美人,可美,可傲,可端庄。

      手上的纸上,歪歪斜斜写了几个字:宁老大,昨天的歉礼,对不住。

      “歉礼?”他咬牙切齿,一把将手里的纸揉成团,唰地站起,提了外套就往外走。

      刚到了办公室门口,便撞上了教导主任。

      教导主任秦学海是一个阳光敦实的中年人,他与他学校里是上下属,客气着;私底下却是老铁,放肆着。“宁老师,看你这脸色,去抓包?”

      宁无忧吸口气,平复一下心情,却依旧冷冰冰回应:“昨天翻墙,今天一朵花。今天又翻墙,我看这小子明天该怎么给我承认错误!”

      “哎呀哎呀,”秦学海拍拍他肩膀,“消口气,逮回来了,给我拎来,今天是要见见家长了。”

      宁无忧苦笑一声。“九月还没过呢,都多少回了。我想啊,家长没法管,那只能我来了。家里空荡着呢,我天天接他上下学,看他还跑?”

      “这责任你担呐。”秦学海变得语重心长起来。

      “秦主任,你看啊,就他家这情况,我再不管管,这娃娃就废了。我跟他妈说一说,她若是同意,签个协议。”

      “你如果打定了主意,也行,先问问校长意见吧。”

      宁无忧点点头:“我先去抓这小崽子。”

      秦学海看他匆匆离去,烦恼道:“还小崽子呢,这都十四岁了。”

      他看着树荫底下上体育课的学生,忽见一人要偷溜,一手指,大喊:“几班的?”

      楼栋一震,似乎都在刹那安静了下来。

      秋阳高远澄澈,凉风飒飒,街道上凤凰花仍在开放。偶尔飘些下来,别有一番雅韵。

      宁无忧站在□□前,西装外套大开,衬衣最上两颗纽扣没扣,风一吹,加上那被人欠了钱般的沉沉脸色,颇有一丝江湖气。

      想他一个本该站在讲台上的儒雅先生,现在却要站在这里,准备去逮本该好好学习的孩子。想他以往,多认真好学啊,真是,世道多变。

      他供职的学校,以严格和质优出名。但是本着公平的原则,不管学生如何,都会招收。正因如此,他们学校很受欢迎,而且出产的大部分学生学识不错,不管进去时是何模样。也正因不管学生如何都招收,他便在短短三年间见识了各种各样的家庭和孩子,这也使得他明白自己身上担子究竟有多重。

      就算还有一份余力,他亦要不遗余力。

      他一脸沉肃走了进去。这□□基本都是正规生意,除了······

      他穿过各色人等,两耳不闻喧嚣,直捣黄龙。

      他一手挡住正要开口的服务生,给他个眼色,便径自走了进去。瞧,连服务生都认得他了。

      他环顾,却不禁皱了皱眉。今日这桌球室,似乎人也太少了点。他们全皆挤在角落一堆,其余基本都是空着的。

      抬了抬眼镜,他一下便在桌子群里捕捉到那道熟悉的背影。压下身子与抬起身子不断交错,看来,他正玩得不亦乐乎呢。

      他沉静却自带汹涌走过去,一把拎住他后衣领,面色自若不似生怒,偏偏手下的学生却一把吓到了。

      “宁······宁老大,给次机会?”

      这是一个颇好看的少年,身子纤瘦,肤色偏白,眉目分明。那一头短发,因着自然翘起,显得有那么一些可爱。

      宁无忧皮笑肉不笑地笑笑。“好啊,那你怎么报答?”

      少年嘻嘻笑道:“辛夷花,再······再加一朵菊花?”

      宁无忧摇摇头。

      “宁老大,你别以为辛夷花不稀罕,在这个季节就很稀罕啊,这份道歉的分量还不够重么?”

      “辛夷花的事我的确好奇,但这是一码事。现在,我给你条件,你要不就答应,要不就去校长那。”他看少年还想讨价还价,补了一句,“校长那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少年急了,忙问:“什么条件,我答应,只要能让我继续上学。”

      不让他上学那是不可能的,可既然这法子奏效,便缘木而上,未为不可。

      宁无忧温和一笑,却让那少年嗅到一丝危险气息,竟忍不住退了半步。“今晚我陪你回家,收拾了东西,搬到我家去。”

      “什么!”少年惊讶不已。

      “没听错。”

      宁无忧从少年手里拿了球杆,沿着某个方向随手一推白球,竟是撞落了一个红球。他放下球杆,道:“走吧。”

      “可是,可是,你不就只是个老师吗?”

      “嗯,有问题?”

      “那,那,那······”

      “那什么?条件,答应不答应。”他说完,把手往桌上一拍,直直盯着少年。

      “我妈——”

      “我跟你妈说。”

      宁无忧抬手看了看表,想起最后一节有课,实在没时间与他废话,右手一拉少年,扬长而去。

      走至中途,少年呼地刹住脚步,抬头道:“老大,你不是鼻炎么?听说辛夷能治鼻炎,我跟你给那个给我辛夷······”

      宁无忧一瞬有些动容,却依然板了脸,打断他说:“不需,我去医院便好。走了,不要随意结识他人,谁知道人家打什么主意?你还是一个孩子。”

      “呵。”一声哂笑低响。

      宁无忧循声看去,却见一人背对着他,正一边压下身子打球一边冷冷然出声:“少年,你这心意算是糟蹋了。”

      “老大,就是他,他家有辛夷。”少年闻言不但不低落,反是振奋不已。

      宁无忧拉住少年的手紧了紧,打量着这正悠悠转过来的男子。

      男子穿着白衬衣,袖子挽了起来,衣领扣子没扣,疏懒冷淡。薄唇如削,白皙的皮肤衬着,显得红得妖,滴血似的。而最吸引、最令他疑惑的是,这男子眼上竟蒙了一片黑丝带,仿佛暗夜里的王,冷冷静静地打量着、窥伺着日光下的人间。

      瞧他打扮与气质,不应当在□□里混的才是。

      宁无忧皱眉,道:“我替这孩子多谢先生。这孩子顽劣,怕要惹先生生气,日后这孩子便不来了。”

      男子自然听得出来这客套之下的警告,无外乎不能再招惹这少年在此处玩而忘了学业罢了。他也不恼,放下球杆,薄唇轻启,不着风雨。“来不来,不是我说了算,也不是你说了算。”

      宁无忧挑挑眉,显然这人打算与他扛了。他低头,严肃而警告地盯着少年,不语。

      少年揉揉衣角,尴尬笑笑,也不说话。

      三人就这般僵着,直到宁无忧的手机响了起来。

      那是一段忧伤也淡淡的纯音乐,清静。

      “秦主任。”他瞪了一眼男子,而后偏头接了电话。“找到了,□□。是,看这时间我也赶不回去了,你帮我先调调课。多谢。”

      宁无忧放好手机,不发一言拉了少年走了。

      “少爷,十点多了,该走了。”一直站在墙边的西装男子提醒道。

      男子从他手里接过外套,利落穿戴整齐。透过漏光的黑丝带,瞟一眼空荡荡的门口,冷声道:“鸿鹄日报那篇稿子就是他供的?”

      “是。”西装男子迅速从文件袋里抽出一沓纸,“宁无忧,26岁,塞巴斯第一中学任职教师,遗孤,单身,独居,无派别人士,支持议院重组。社会关系简单,交好的······”

      男子一摆手,打断他:“特别之处。”

      “呃,天生失明,两岁时不知原因复明。其余,很平常,但是关于其父母,资料似乎有些过于干净。”

      “再查。另外,让顾平逸十一点三刻打电话来。”

      西装男子点点头,随即拿出手机快速敲了信息,而后跟在男子身后出门去了。

      烂到俗套的金“铃”脱壳,却每每皆得趣。方法不怕烂,只要好用。谁让左议院那群老头总喋喋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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