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禽鸟不知山林之乐》吾之犬

27、撒欢

　　菊花婆婆拎着一个竹篮，竹篮上盖了一块厚厚的棉布，踩着布鞋慢慢悠悠穿过树林，来到了阿一的家外头。

　　她在外面喊道：“阿一啊，你在家吗？要是在家我就进去了。”

　　阿一清脆的声音响起来：“在家在家，婆婆你进来吧！”

　　说罢，阿一连忙从扫帚间跑出来，脸上还站着灰，潇筱也从扫帚间走出来了，同样是一脸灰，还打了个不大不小的喷嚏。

　　婆婆推开篱笆门，走了进去。她看见这两个人灰头土脸的样子，立马笑了起来，脸上顿时出现了菊花一样的褶子，看着更和蔼可亲了。

　　“哎呦呦，阿一啊，又大扫除呐？隔了好久了吧。婆婆不是跟你说过吗，屋子要常打扫，不然就会像今天一样，收拾起来累死人的。”

　　阿一跑到了她身边，菊花婆婆拿出一块干干净净的棉布帕子，替她擦干净了脸上的灰尘。

　　她擦完眼前这只，又朝后面那只招了招手，喊道：“闺女，过来，婆婆给你擦擦。那么好看的闺女，不好脸上沾着灰的。”

　　阿一回头望着潇筱，笑着朝她招招手，叫她过来。潇筱有点不好意思地走了过来，低下头，婆婆把帕子打开，换了另一面干净的，折好，抬手给她擦脸。

　　菊花婆婆边擦边赞道：“这姑娘，长得可真俊。”

　　阿一把婆婆手上的竹篮接过来，替她拎着，又装作不满道：“婆婆你怎么只夸潇筱，我就不好看了吗？你还没这样夸过我呢。”

　　婆婆想都不想就说道：“因为你不俊嘛。”

　　阿一顿时变成了一个大大的囧字，潇筱含笑看着她。

　　“婆婆！每年春天，是不是我去帮你播种的？每年秋天，是不是我去帮你收割庄稼？你怎么连骗骗我都不行呢？”阿一义愤填膺道。

　　婆婆替潇筱擦干净了脸，正要把帕子收回去，却被潇筱连忙接了下来，潇筱道：“婆婆，我帮您把帕子洗了吧，都被我弄脏了。”

　　婆婆笑道：“好闺女，不用了。”拿回了手帕，又回头对阿一说道：“要我骗你什么？我们阿一长得亲嘛，你长得亲，夸你俊干什么？”

　　阿一顿时心花怒放，对婆婆意有所指地问道：“婆婆，长得亲，意思是不是见着我的人都喜欢我？”

　　“那当然。婆婆喜欢你，打猎的张二叔喜欢你，潇筱肯定也喜欢你，是不是？”婆婆为了形成一个好看的排比句，便顺便把潇筱也拉了进来。

　　阿一目的达成，晶亮的眼睛望着潇筱，附和着问道：“是不是？”

　　潇筱微笑不语。

　　阿一见她不说话，便气鼓鼓地盯着她。

　　婆婆把竹篮上的棉布掀开，一阵菊花混着油和面的香气冒出来，在空气里飘散开。

　　“我今天是来给你们送菊花饼的，早上新做的，你们趁热多吃点。”说着，婆婆取出了两个烤的金黄浑圆的菊花小饼，一手一个，递给两个人。

　　阿一张口便叼住了菊花饼，潇筱也接了下来。阿一一只手还拿着竹蓝，一只手是脏的，菊花饼叼在嘴里，馥郁的香气直往肚子里钻，她馋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却没有办法咬下去。

　　婆婆没注意到，还问她：“阿一，你怎么不吃啊？跟个小狗似的一直叼着干嘛呀？”

　　阿一正尝试用眉毛解释清楚这件事，潇筱终于看不下去了，她刚刚从扫帚间出来的时候顺便从水缸里舀了一勺水，把手洗干净了。她刚抬起手，正打算帮她拿着菊花饼，没想到这家伙一扭头躲开了，还上前了一步，直接把菊花饼捅到了她嘴里。

　　潇筱目瞪口呆地看着她，阿一嫣然一笑，一口咬下了菊花饼，不等咽下去，就又咬了第二口。阿一咬的毫不留情，才第二口，菊花饼已经见底了，两个人的嘴唇轻轻碰到了一起。

　　阿一满眼无辜地望着潇筱，缓缓地咬了下去，等到菊花饼终于坚持不住的时候，她才满意而不舍地离开。

　　不管潇筱一脸呆滞双颊飘红的模样，阿一毫不保留地满口称赞道：“婆婆，您这菊花饼越做越好吃，今天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一炉。婆婆，您这菊花饼要是放到山下去卖，保准让天下人为您抢破头。”

　　婆婆可能眼神不太好，也可能是眼睛太明亮，她只是带着一脸神秘莫测的笑容说道：“你又逗婆婆。这天下最好吃的哪里是菊花饼呢。”

　　她转头问潇筱：“闺女，婆婆做这饼好吃不好吃啊？”

　　潇筱还在嚼着嘴里剩下的那一大块菊花饼，有点食不知味地说道：“嗯，好吃。”

　　阿一偷偷要笑死了。

　　潇筱从刚刚的震惊中清醒过来，红着脸不去看阿一，连忙请婆婆进屋去坐。

　　菊花婆婆却推辞了，道：“我就是来送个新鲜的饼。小潇筱，你是刚来山里头的，还没吃过我做的饼，特地送来给你尝尝的。”

　　“真是多谢婆婆了，改天我一定登门拜访。”潇筱很喜欢菊花婆婆，她小的时候，祖父母都已经去世了，身边也没有一个亲近的老人，鲜少感受到这样来自老人家的关怀。现在面对着菊花婆婆，她感到自己心里什么地方被填满了，十分亲切。

　　“对对，婆婆，哪天我一定和潇筱一起去找你，您院子里那棵大桃树，这两天正结桃子了吧？”阿一兴奋道。

　　“结了，一树的桃子，再不过来吃，就都要掉地上烂掉了。有空就过来，我给你们做桃子饼啊，那东西和菊花饼不一样，得一出炉就吃，一点路都熬不住。”婆婆十分开心地说着，可爱的褶子上蹦跶着明亮的阳光。

　　“好嘞，一定为您拯救桃子！对了，顺便还您的篮子。”阿一想到了大桃子的味道，顿时笑得更甜了。

　　潇筱和阿一一起跟着婆婆走出了篱笆，直到婆婆走到树林边上，她还在回头看她们，让她们回去，大声道别。

　　但是两个人都没有回去，要不是婆婆不让，她们差点亲自送婆婆回去，因为她们今天的大扫除还没有结束啊，不然婆婆是十分乐意领两条小尾巴回家的。

　　和蔼的婆婆似乎是忘了，从头至尾都没有提到一句那日山火的事情。

　　潇筱手里还拿着那块菊花饼，她看着手里的饼，忽然恶狠狠地对阿一说道：“这位姑娘，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居然当着婆婆的面对我行调戏之事，看来这几个晚上你睡得不错。”

　　阿一瞬间怂了，一边嘿嘿笑着，一边在潇筱的步步紧逼下退回了院子，刚进院子，她就把手里的竹篮往潇筱怀里一塞，飞快地跑回了扫帚间。

　　潇筱在院子里无奈地笑笑，也不追她，把竹篮放在那张小木桌上，又把小饼放回了篮子，给篮子盖上了棉布。鬼使神差地抬手摸了摸嘴唇刚刚被碰到的地方，现在上面都还清楚地留着当时的感觉。

　　忽然，阿一咋咋呼呼地从扫帚间里又跑出来，这次她特意沾了一手灰，张牙舞爪地向潇筱扑过来。

　　潇筱虽然没有洁癖，但也不想被她抹的身上都是灰，而且不出意外的，这小鬼必然要把灰往她脸上抹。

　　于是两个人便在院子里像两只撒欢的小鸡一样，满院子乱跑，溅得是尘土飞扬，惹得是大汗淋漓。直到日头渐中了，这两个人才突然反应过来，饭还没做，大扫除也才做了一半。

　　“潇筱怎么办，都这个时候了，我们吃什么呀？”

　　“不知道，烧火的话，似乎刚好也没柴了。”

　　“那不如我们就吃菊花饼吧。还好婆婆送了午饭来。”

　　“……婆婆一定不知道她竟然送的是我们的午饭啊。”

　　……

　　穆林在灌木丛后面，叼着一根草，悠闲地看她们打闹了一上午，忽然觉得，门主会被这样的生活牵绊住，似乎是可以理解的。

　　只是五日已过，黄泉的位置他已经推算出来了。

　　……

　　饭点，清山准时拎着酒壶推开了篱笆门，望着饭桌上的一盘菊花饼沉思片刻，很是乐观地说道：“好外甥女，我告诉你个秘密，来的路上我发现了一片果林，味道很是鲜美，我还吃了两个。你不如过去看看，摘一点回来？”

　　潇筱笑道：“好啊，那我以后还是叫您舅舅吧。”

　　“不不，这没必要，我风流倜傥，又得‘清山’美名，叫舅舅干嘛。其实也不用摘果子了，菊花饼就很美味了。”清山说着，便拿起小饼，咬了一口，“哇，真的好吃！”

　　阿一问道：“清山，你究竟为什么不喜欢别人叫你舅舅啊？”

　　清山未答，只是笑道：“为了这饼，我能再饮一壶酒！”

　　这两日，在阿一第十次叫他“清山舅舅”的时候，他终于忍无可忍，不许她再说舅舅两个字。阿一问他为什么，他就像今天一样，完全不搭茬。

　　阿一看了看他，还是站了起来，潇筱跟着也站了起来，道：“不过正好我也想吃点果子了，我过去摘一些，马上回来。”

　　也不好留清山一个人在家，阿一坐了回去，道：“等你的果子哦。”

　　潇筱拎着木筐出了门，顺着小路走下去，忽地听见旁边一个声音慵懒地说道：“居然连午饭都忘了做，少门主，没想到您还有这样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