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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本朝第一案 ...

  •   第一章

      须知,陈国开国百余载,其间出了无数位英明神武的皇帝。可他们中也从未有人能如现今的御座君越一般,神武的叫四方修仙的大派都惧他三分。

      四方仙门惧他的原因有二,第一自然是因为打不过,第二嘛,则是因为君越从前确然是很荒唐滑稽的这么一个人。

      东澜蓬莱的仙客万重明曾经说过一句至理名言:“君越他但凡要点脸,四方仙门也不至于落到如今的惨淡境地。”

      除了北荒寂灭谷的谷主苏长康因为常年闭麦没有表态而外,其余的门派掌门人纷纷表示赞同,甚至要求自己门派的弟子必须全文背诵《万重明论君越一百八十三条罪状》。

      君越究竟如何荒唐,在《万重明论君越一百八十三条罪状》中有一个典例。

      陈朝新君即位,需祭祀社稷二神,供奉天地神君,且饮下一杯上一任君王准备好的明心酒。意在不愧上天,不忘社稷,不负苍生,不失本心。

      但到了君越继位,这个仪式却进行不下去了。

      原因无他,只因为君越不爱喝陈酒。

      彼时祭天大典前,君越仿佛一条刚长出骨头还没适应好的蛇精瘫在龙椅上,试图说服立在底下端着明心酒的礼部尚书柳春星:“春星啊,你看这酒已经放了十几年了,且也不是在地底下封着,恐怕已经过了保质期,我喝了是要拉肚子的。”

      柳春星也试图说服新君:“陛下,您若是不喝此酒,青史之上,史官笔下,恐落个本心蒙尘的话柄。”

      君越哈哈大笑,从龙椅上翻身踏阶而下,身上祭天的黑袍子本就被他躺的很有些凌乱,此时给外面灌进大殿的风一吹便散开,显出几分疏狂气:“朕的话柄还落得少了么?本心蒙尘便蒙尘吧,朕本来也不愿做个明君。”说完袖子一扬,银杯便打翻了。幸而柳春星反应极快,救下了小半杯。

      当今的御座,便是这么一个志不在明君的荒唐人。

      至于他的武学究竟高到了什么境界,《万重明论君越一百八十三条罪状》中没写,但在江湖中有个流传范围很广的小段子。

      修仙之人,分旋照、心动、灵寂、元婴、洞虚,化神六大境界。越往上人越少,至元婴境以上的,四荒如今也不过几十人罢了。而洞虚境,更是只有天纵奇才才可能到达的境界。如今江湖之中,到达此境的也不过五人。

      其中华山忘情剑仙李道衍、蓬莱仙客万重明、北漠杀人刀凌鸦各占三位,剩下的两个,一个是与杀人刀相对的活人剑,但此人似乎一直活在江湖传说里,并没有人真的见过他。而另一个,便是君越。

      关于君越的那个小段子是这么说的,传闻如今的剑术第一人李道衍是君越的师父,以因杀了昆仑太阿剑庄裕得证大道,已经摸到了化神的边界。但某一日君越兴起与李道衍打了一架,连剑也未出,李道衍便败了。

      从此李道衍便不认他这个徒弟,李道衍闭关的阴阳境更是不准放君越进去。

      传言末尾对君越的境界下的评断是“半步化神”。

      至于为什么不是化神,是因为古往今来,凡是修至化神境的人,从不会留恋红尘,更别说做个天天管乐笙歌的皇帝——这一点儿也不符合仙门中人对化神境的期望。

      当今的御座,就是这么个半只脚跨进化神境却贪恋红尘声色有辱仙道的昏君。

      昏君继位时给自己定的第一个年号是真伟,本意是标榜自己乃是古往今来真真正正的一个伟男子。但因着他实在是太过荒唐的缘故,这个年号不久就被礼部尚书死谏换掉了。

      第二个年号是礼部尚书亲自拟定的,长庆。好的一点是,自从用了这个年号,皇帝陛下似乎正经了很多。百姓们都传说是因为当时定年号的时候,礼部尚书进了一杯新酒,名曰洗尘,将蒙在皇帝陛下心上的尘都清洗干净了的原因。一时间柳春星风评大好,风头无量。

      如今正是长庆二年的春天。

      银烛朝天紫陌长,禁城春色晓苍苍。正是东方色未动,冠剑公卿已盈门。

      君越在龙椅上打了个呵欠,他昨日腰肌劳损地有些狠了,如今五鼓初响便上朝,仍有些倦。龙瞌睡一个接一个。偶然瞥见廊柱后面站着的大太监刘全面露忧色,他不由兜了兜腰间的九环带,又磕了磕脚上的六合靴,睁着有些惺忪的眼望着坐在底下的各色大臣。

      殿左最扎眼的那个穿大红绫罗圆领襕袍,腰挂草金带勾的、敢同他一般打着呵欠的猛士,是掌天下礼仪、贡举政令的礼部侍郎苏舜钦。此时这位猛士正朝隔壁相距半个大殿的上都护抛媚眼。其姿态之婀娜,神情之风流,颇得欢喜楼头牌阮婵娟之精髓。且这个不怕死的精神,又很有他上司柳春星的神韵。

      君越瞧着他抛的眼皮子都快抽筋了却仍在坚持的摸样,不免在内心默默赞了一句坚韧不拔。
      又转头去看殿那头被抛媚眼的上都护萧戮。但萧戮原是个正经武官,眼珠子只盯着前面大都督的后脑勺,紫袍肃冷,并不看苏舜钦一眼,实在是很叫君越扼腕叹息。

      而同苏舜钦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他前面坐如华山古铜钟,面似清风拂春花的上朝礼仪的典范,户部尚书凌世高。此人生来便带一二分笑意,极为知礼懂进退,又打的一手好算盘。原是先帝将逝时提上来的京兆少尹,到了君越这一朝,因着办事很是妥帖,甚得君心的缘故,步步登高,青云直上,一路爬到了户部尚书的位子,一时传为官场佳话。

      凌世高两侧则分别站着工部尚书徐书则和吏部尚书阮章台,此二人的性子都极沉稳。且徐书则当年未发迹、尚为太常丞时,阮章台的爹,当朝太子君祚的太师阮平林就把阮章台的胞妹阮烟罗嫁给了他。只是这二人不知为何,并不常来往。阮烟罗嫁人之后,阮章台更是再不见她。

      君越正着意再要往后瞧瞧时,便听一道极刚正、极不阿的声音从底下传来:“陛下——”声若洪钟,颇为提神醒脑。

      皇帝的龙瞌睡当即便被这气吞山河的恳切呼唤震跑了一半。

      待他定睛打算看看是哪位吞了报晓天鸡的猛士敢于唤醒他这条正欲眠去的昏龙时,一个紫袍身影便已举着象牙簪笏步出人群,朝他躬身一拜,正声道:“臣有事启奏。”

      此人身高八尺,身形高挑,神色坚毅,一看就是折子戏里面典型的直言极谏的忠臣。
      君越眉头一跳,看清了那猛士的面相——正是不论在含元殿的大朝会还是紫宸殿的小朝会甚至于在宣政殿走个过场的朔望朝都一定有事启奏的御史大夫楚正行。当即咳嗽一声,理了理身上的龙袍,道:“爱卿,今日要奏何事啊?”他余光瞥到了站在前面的工部尚书徐书则面色似乎有些变化,又福至灵心地添了一句:“难道又与徐爱卿督造的祈寿楼有关?”

      “陛下圣明!“楚正行深深一个肃拜,言辞恳切道:”陛下知臣自祈寿楼修建伊始,便不大赞同徐尚书的做法。虽是徐尚书家事,但此楼所耗钱财人力都不是小数,如此铺张奢靡,恐助不正之风。且自祈寿楼竣工,到如今不过七日便塌了。由此可见………”

      君越震惊地打断了他:“竟撑了七日方塌么?已然很了不得了。”

      楚正行:“………………”

      君越的龙瞌睡全醒了。

      这个楼涉及到徐书则的一桩八卦,也是一段叫人唏嘘的情缘。徐书则的夫人阮烟罗前年害了一场大病,自那之后,身体每况愈下。徐书则遍寻世间名医,甚至不惜来求他请太医白云天去瞧病。可最终也只是吊着一口气罢了。后来不知道又听了哪个道人方士的话,说需在钟寒山脚下造一奇楼祈寿,供奉九转回魂香七七四十九日,方能令其夫人转危为安,便又上了折子,将此事向他报了一报。他怜这二人伉俪情深,便让他自去造楼,让户部补贴一二。

      徐书则当时上报的折子上只用了奇楼二字,他并不知是个怎样的奇法。便以为大抵是要用什么奇怪的木材之类。没成想后来见着图纸时是个陀螺一般的构造,颇似一倒过来的八层宝塔。这楼的第八层八个角上还分别挂六十四斤重的沉水万象铃——一种南疆巫师用的镇神铃,以狂风不动,花纹剽悍著称——他当即觉得这楼不大能造成,即便能造成,也撑不过三日。

      不过他怜徐书则一片赤心,也不忍戳破。只私下里同太子打了个赌,赌的便是这楼能不能撑过三日,赌约是吐蕃进贡的一个把玩的血玛瑙九门锁。

      但此楼居然撑住了,它不仅撑住了,还撑了七天。想至此处,他又想到那个与自己很有些感情基础的九门锁,心不免沉重地痛了一痛。

  • 作者有话要说:  添了一千字的前缘世界观叙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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